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百年一梦 ...
-
十年一瞬,百年成空。
霞红漫天。徐徐晚风拂过,落英满潭,潭边树木郁郁,巧兔丛中栖,霞光滴进灵珠潭里化作星星点点的小鱼,映在石上漾着温暖的波光,鸟儿借着绯芒归巢,潭面偶有泡泡浮出,惊了岸边懒散爬行的小虫。
林间石阶上,一个约莫十七八岁布衣小村妇背上扛着布袋与竹篓,双手拽着两只鸡的翅膀,迈上石阶,她肤色偏黑,眉眼清秀,鼻子小巧挺立,酡红脸色,嘴巴里呼呼的发出喘声,两条腿在石阶上下不停抬动,虽额上鼻尖都汨出汗珠,但黑亮湿润的眼传递不出半点疲态,手中的鸡每隔一会儿就会继续负隅顽抗,惨叫啼鸣,无奈缚鸡之人对此无零星回应,闯入者携哀鸣者进入林里,惊扰了林里休息的飞禽。
这已经是她物色的第5个住处,她环视潭边,坐在潭边巨石上呼了口气,手捧着清凉的潭水喝了一口,在潭边洗了洗脸,用细绳捆好鸡,打开了布袋。布袋摊在土地上,一件件物什陈列在眼前:斧头,榔头,锅碗瓢盆,针线,几个黄面馒头,十来个鸡蛋,几件粗布衣服,几双草鞋,还有一些调味罐,一袋米,简单且实用。她怔怔的坐在石头上,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眼睛里有着单纯的坚定和一点迷茫。
简要收拾了一下潭边的杂草,她在潭边搭了一个木屋,和鸡鸭拥挤的度过了一夜,沉静的夜里,星空满布,一颗一颗,近得一伸手就碰得一手荧光,鸡鸭耐不住寂寞,在小屋内鼾声震天时,摇摆来到潭边,鸭子喜水,见着水立马扑了上去,凫水好不欢乐,鸡在潭边踱步,湿了爪子,黏哒哒蹲在灌木丛下休息,鸭突然受了惊,叫了几声,从潭里挣扎着上了岸,小屋里没了声息,似乎是嘟囔了些什么,翻个身,鼾声又起。
夜色静谧。晶莹的灵珠潭水冒了几个水泡,又沉寂下去。
小村妇在这里住了几日,潭边慢慢有了浓郁的生机,搭成的小木屋慢慢的像模像样起来,每到饭点,半山腰总会飘起似有若无的炊烟,小村妇早出暮归,一天内总能有所收获,竹篓里有着新鲜的野果和蔬菜,有时候还能抓回一只野鸡或者野兔,喜欢的话就想办法养着,模样长的不够赏心悦目的就杀了炖一炖,小日子过得倒也算的算热闹舒心,暮色四合,趁着霞光泡进清凉的潭水里,汗涔涔的躯体在潭中慢慢放松下来,潭水清冽,清凉慢慢透入肌理,渗入骨骼,尽扫一天疲态,披上衣服钻进木屋里,结束了一天的生活,小村妇日子过得舒心,只是有一点纳闷,为何这喜水的鸭子一直不肯下水好好玩一玩?小村妇也尝试过把鸭子扔进水中,只是鸭子一入水就挣扎着要游出来,小村妇也无可奈何。
清晨,树林还笼罩在幽蓝的日光里,小鸟还在羽中酣眠,小屋中鼾声渐消,天空刚刚破晓,公鸡中气十足的蹄声唤醒了山间浅眠的人,小鸟睁开乌麻麻的圆眼,啁啭着,扑腾几下翅膀飞出林间,开启了清晨觅食之旅,小虫在地上爬行,慢慢悠悠,像是刚刚睡醒提不起什么精神,懒懒散散,剔透亮泽的露水从树叶上滑落,惊吓了眯着眼睛的小虫,四处逃窜。
灵珠潭水泛起了层层微波,水泡渐渐上涌,水泡渐渐变大,咕嘟咕嘟起着泡,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从潭底立起,溅起巨大的水花,公鸡被水花泼了一身,惊吓的四处飞跳,啼鸣不已,鸭子摆着身体从潭边快步走过,幸灾乐祸的叫个不停,白衣男子站在潭里,面色苍白,头发衣服上挂着水珠,眉目如墨,清秀的像是一幅明晰的山水画,打湿的睫羽粘成一块,水汽蒙蒙的眼底隐约可见怒气在慢慢凝聚。
扰人清梦。
小屋内,小村妇坐起了身,迷迷蒙蒙抓了抓胳膊,披上外套提着裤子,推开门走到草丛里,环顾四周,顿了顿,又进了木屋,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离开了潭边,约莫一刻钟,小村妇又回来了,生起火,下了一点儿素苗条,呼哧呼哧的吃上了。
王祝坐在潭边光滑的石头上,沉默的注视着小村妇,面目表情,直到她回到木屋里,拿着斧头离开潭边才有些松动。
烈日当空,王祝身上的衣物渐渐干透,王祝站起来,眼睛微眯,有些晕眩,大步跨入小村妇的木屋,狭长的眼睛眯起。
木屋很小,内部结构还算清晰收拾也算干净,进门就是一张铺在地上的小床,被单上绣着大红花的图案,底下鼓鼓囊囊,不知道盖了什么东西,王祝挑了挑眉,一把掀开被子,里面赫然躺着8枚鸡蛋,王祝一怔,拽着被角的手都忘记了放下,一个鸡蛋左右晃了晃,蛋壳破开了一个洞,洞慢慢变大,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钻了出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张望着世界,转头转脑,雾蒙蒙的小眼神锁住了面前的王祝,不动了。
王祝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小黄鸡,下意识的转身大步离去,飞快逃出木屋。
王祝坐在石头上,望向潭水,目光浅浅,阳光在他的眼睛和潭面来回跳跃闪耀,天已经大亮,鸟儿吱吱喳喳的鸣唱,潭边小草还带着湿黏的泥土的清香,脚边轻柔的触感唤回了他的迷思,小黄鸡摇摇摆摆来到他的脚边,身上的水渐渐干去,毛茸茸像团鹅黄色的小云朵,黑亮的带着湿意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王祝。
王祝神色微动,伸出指节分明的手,往小黄鸡额上不轻不重的一点,小黄鸡向后退了几步,额头上湿漉漉的,是一个手指的印迹,进入王祝触感里的,是新生命灼热和鲜活的温暖。小黄鸡上前几步,又贴上来,在王祝脚步摇摇晃晃踱着步,王祝轻轻点住小黄鸡的额,小黄鸡和王祝就以这样一种奇异却可爱的姿势暂定不动了。
小村妇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灰毛的野兔,背上扛着一大捆干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来到木屋前,把柴火往木屋后一扔,野兔的腿一绑,一屁股瘫坐在木屋前,拿袖子擦了擦汗,去潭边舀了点水痛痛快快的喝了一会儿,随即从背上的竹篓里拿出斧头,麻利的砍下了距离潭边空地较远的一棵树,坐在潭边削起了鱼叉。
这头,王祝和小黄鸡就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在石头边呆坐不动,手指触摸着小黄鸡软软烫烫的额头,竟喜欢的无法缩回自己的手,而小黄鸡懵懵懂懂的看着王祝,眼睛里都是信任和好奇,而另一边,小村妇削鱼叉活动进行的风生水起,木屑飞舞,斧头在树枝上上下翻飞,偶有停下来擦汗的时候,只是一擦完汗,小村妇马上就投入到了削树枝这项活动中。
慢慢的,小村妇的速度慢了下来,精神上也有些力不从心,削着削着就停下来沉默一会儿,过一会再接着削,约莫过了一刻钟,小村妇放了手里的鱼叉半成品和手里的斧头,轻轻的探了口气,扭头看向王祝。
“我说这位公子,小鸡刚破壳不能这样玩,再玩会死哩!”
王祝扭过头, “你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