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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3局:三返云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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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三,二。接着,应该是,二,二。下一步是二,四……
允墨又在棋盘另一角处反复研究各种变化,对照两种下法的优势缺陷,原来如此,这种谨慎下法比现代的下法多了两步,更加厚实,适合局势不明的棋面。正想得出神,突然听见本来在外面玩雪的刑远高扬的声音,“大公子。还有你,你这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啊?”抬头看去,屋子里多了两人。
一人淡香出尘、雅淡脱俗,是允邻。一人长身挺立、玉树临风,是季邶。
他们怎么走到一块了?心里想着,正要起身行礼,对方却一个箭步走过来,夺过手上拿着的书册细细看着,轻笑了起来,“原来是老师的《沂湘定石集》?!”看看桌面,一盘乱棋,旁边还放着十几本书册,他也一一拿起来细翻,一边带着异常的惊讶说,“《靖修棋论》、《棋势新注异图》、《沂湘山馆丛谈》?啧啧,小墨墨,你可把老师全部的底子都挖出来了!”
允墨似乎一点也没觉察到季邶语气中明显的调侃,反而若无其事地起身行礼,手上捏着的棋子放下,那棋子恰好落在几个棋子之间,弄乱了位置。
屋里没多余的椅子,允墨只好把自己坐的椅子移出来。允邻也不客气,笑眯眯地坐下,说道,“都快大过年的,怎么不在府里反而躲在这里一个人打谱?要不是遇见季邶,我还真找不到你呢!”这时候刑远跟着进了屋子,十五又搬了张椅子过来,季邶也施施然坐下。
“季老师!”刑远带着懊恼,不情不愿地上去行礼。
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自己却不知道?允邻摸了摸眼角的痣,看看坏笑着的某人,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咦,你们怎么叫他季老师?”允邻笑得跟看见糖的蚂蚁似的,“九弟,还以为你记性好怎么会忘记啦?他可是你二哥,允季邶。”
“二哥。”允墨乖巧地上前再行礼。想起来了,怪不得老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原来是在允家祠堂拜祖宗的时候,允季邶就站在大长老身份出席的允靖修身后,只是,他是以什么身份站在大长老的后面?正猜测着,允邻给出了答案。
“他啊,从小就是怪才,我们这一支只有他师从大长老,是大长老的得意弟子。”允邻笑眯眯地说着,眼角扫过旁边的棋盘。
大长老的得意弟子?那不就是允靖修的弟子?当时刑远被诬陷撞翻棋盘,允墨还奇怪为什么这带弟子的老师迟迟不开口,到了后来允靖修来了,反而用那种平淡的语气阐述,分明是暗示允靖修其中有异,怪不得允靖修会一直追着自己不放。
允墨心里莫名地有种受伤的感觉,到了此时,对当时季邶维护自己的好感一点都不剩。
允季邶坐在那里正偷偷观测着允墨的反应,不是没想过自己当时准备袖手旁观看热闹,可能是做得太过分了?再一想,对方也就是只有八岁的小孩子,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凭一句话就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法吧?
突然听见允邻的说话已经觉得不妥,发现小孩子看过来的眼睛里泛起一圈水波,沉积下去漆黑一团再也没有波澜,然后再也不看自己一眼,心一惊,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允墨的信任,满腹的愧疚涌上心头,不知道什么滋味。
允邻从开始看老二和允墨的随意,怎么看怎么地碍眼,现在再看着这一大一小的情景,心里那个舒畅啊,开心之余想起刚才的疑惑,点了点棋盘问道,“墨儿,在打谱吗?”
正郁闷中的允季邶往这边瞄了一眼,心不在焉地应著,说,“是老师的[三返云天],老师的《沂湘定石集》里有说到过,这定石主防守轻进攻,季邶觉得过于谨慎。”
“不对,季邶你再认真看看。”允邻淡淡一笑,眯着眼睛嘴角弯了弯,意味深长地说,“还有墨儿你也上来,把刚才弄乱的地方摆好。”平淡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刚才扔棋子的动作给他看见了?允墨心中一颤,窗外冬日的阳光投射进来,允邻弯起眼睛笑得温柔,和那人太过相似的神态让自己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垂下头上前几步,把刚才故意弄乱的几个棋子摆好。
“咦,这两边下法不一样!”允季邶左右思量了一番,犹豫地开口说道,“同样是[三返云天]的下法,右边这里比原来的少了两步,减厚实强灵活,加强了边角的进攻。左面这里反而比原来的多下了一子……”
沉思默想一会,允季邶又说,“这一子,如果单纯以定石来说是多余的,可以纵观全局来说……不得了,还真是高招,厚实谨慎依然,多了暗藏的杀招。”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孩,眼睛里闪过如刀锋一般冷冽锐利的光芒,问道,“小墨墨,你想出来的?”
麻烦来了!允墨被两道热切的眼神注视着唯一的想法,心中后悔莫及。刚才应该怎么都别承认,暗地里里下定决心,而后凡是这种情况,一律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不懂得就算了。可说谎不是自己的风格,允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垂头看着棋盘沉默着。
“就算是你想出来的又怎么样?关于[三返云天]的下法老师早就研究得很透彻,老师约九弟一年后沂湘山馆一战,我不认为你能赢。”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语气过分,允季邶缓和下来,又说,“小墨墨呀,你老是不和别人交流自己一个人打谱是不行的。要不,有空二哥和你一起下棋怎么样?”
抬头看去,允季邶眼中的战意已经收敛起来,反而多了种好奇和探究。
我不认为你能赢?允墨平静地说,“以我现在的程度,不需要对局加强。二哥的好意允墨心领了。”第一次以嚣张的姿态宣告。自己并不是不爱说话,也不是寡言内向的人,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一个充满野心和自信的棋手,这一点,就算外表再变化,而内心并不会因为日子久远而改变。
啪!允季邶手中的书册落到桌面,惊讶地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允墨。
眼前出现用红线串着一指长的铜锁钥匙,然后是允邻温柔的笑颜,“那一年后沂湘山馆一战,墨儿要加把劲努力啊!这是内室的钥匙,里边都是些允家几百年来密藏的棋谱,等会我和守备说一声,墨儿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不行!”一个身影旋风似得奔进屋来,怒气冲冲地喊着,“这可是允家几个哥哥才有的内室钥匙,连我都没有,怎么可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