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调乱弹之神魔莫辨》蓝小伞

30、柳毅斩龙（二十九）

　　马严蜚实在痛得厉害，双眼仅能微微睁开一丝缝儿。当他看到一直蹲在自己面前的小小人影将药瓶重新握在手中，然后走出了他的视线，那份从胸口处溢出来，不断扩散的疼痛感，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马严蜚不禁灰心地想，自己这回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但是很快，生的希望又重新降临到了他的头上。那个声称就让他死在这里的臭小丫头片子又折返了回来。

　　孟姜盯着地上已经蜷缩成一团的可怜男人，微微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她走到马严蜚身边，依旧不甘心地伸手扯了扯马严蜚的衣服：“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答不答应？”

　　马严蜚却是紧紧捂住自己的伤口，失血过多和寒冷的天气让他变得无比虚弱，然而原本苍白的脸上现在却露出了一片红色。

　　孟姜立刻被马严蜚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受了严重的刀伤的人，很容易发烧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她一伸手摸了下马严蜚的脸和脖子，只觉得手里滚烫极了。于是，这个嘴硬心软的小丫头再也管不了自己的事情，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缩成一团的男人的上半身拉了起来，随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就塞到了男人的领子里。

　　被冰冷的雪一冻，意识早已模糊的马严蜚顿时从发烧的昏迷中清醒了一些。孟姜立刻开口让马严蜚松开捂住伤口的手，同时用力将他的衣襟扯开。

　　草草用白雪将马严蜚的伤口抹了一遍权当清洗后，孟姜将手里的金疮药全部抹到了马严蜚的伤口上，而后才将伤者的衣服重新穿好，让他躺回了地上。

　　虽然两年前就被母亲逼着练武，自身也早熟得可怕，但是孟姜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将马严蜚的伤口勉强“治疗”了一番后，女童累得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真麻烦！”孟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早知道就不回头，让他死在这里算了，省得累惨了自己也没人给点好处！”

　　自言自语了一番，孟姜没有在马严蜚身边逗留，而是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想了想，自己是不能将马严蜚带进“雪宫”中的，否则一定会被母亲文姜发现。

　　但是马严蜚现在的状况，放其在这里任其自身自灭，无疑又太残忍了点！

　　孟姜皱了皱眉，最后握了下拳头，盯着昏睡过去的马严蜚，咬牙切齿道：“再给你拖条被子来，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命——要是能活下去，可一定报答我带我离开这里！”

　　说罢，孟姜离开了马严蜚所待的阵法，匆匆地离开“双峰磐”，向“雪宫”而去。没有想到，她竟然在宫门口遇见了自己的妹妹荀姜，还有被荀姜带出迷魂法阵的白素贞。

　　孟姜一见到白素贞，立刻怒气冲冲地吊了两边眼角，冲上去就打了她妹妹荀姜一巴掌，嘴里同时骂道：“贱丫头！一天不讨好娘你会死吗？”

　　荀姜立即捂住了被打得脸，双眼顿时委屈地红了起来。但是她畏惧孟姜的凶悍，更畏惧偏爱孟姜的母亲，根本不敢在孟姜面前哭，唯恐她将自己哭了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母亲，让她更讨厌自己。

　　所以，虽然被打的地方很疼，荀姜也只是默默地忍着泪水，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白素贞站在两个女童身后，冷眼看着一切。

　　孟姜不禁为白素贞的沉默与冷酷而惊起，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心里头的念头转了转，孟姜抿了抿嘴唇，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抬脚率先进了“雪宫”。

　　雪宫，名副其实，是一个深处冰雪之中，到处一片刺眼雪白的宫殿。

　　一个只有白的森冷宫殿，自然会让第一次前来“参观”产生出十分压抑的感受。

　　跟在荀姜身后进入雪宫的白素贞，身为蛇类的他不禁为四周白惨惨一片的宫殿，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孟姜却是先一步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等到荀姜和白素贞踏进宫门时，早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荀姜将白素贞带入雪宫，是为了将他引荐给她的母亲，雪宫的主人，遗罪一族的现任族长——文姜。

　　与一身都是白，连头发都用白色的帽子兜住的孟姜姐妹不同，文姜穿着的却是一身淡红，脸上也是艳丽的妆容，一头青丝更是输得一丝不苟，长长地拢在耳后。

　　在人世活了六百年的白素贞，自然看得出这是本朝开国之初的贵族仕女才会有的妆容。想到对方是被太公姜封印在这里五百年的遗罪一族，白素贞眼底的光芒微微地闪了闪。

　　相比于白素贞的冷漠，文姜脸上的笑意却很和煦。文姜是一个美女，若她生在万径川之外，必然会是一个举世闻名的美女。

　　而如今的她，早已经嫁为人妇，成为两个女孩儿的母亲，身上所有的美丽更非世上的青春少女所能比拟。

　　文姜轻轻地走到自己的女儿身边，拿出粉色的帕子，在荀姜的脸上轻柔地抹了抹。而后她将帕子塞到了荀姜的脸上，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去叫你姐姐，让她待回到我屋里等娘，娘有东西要给她。”

　　荀姜闻言立即嫉妒地红了眼角，却不敢违背文姜的命令，只是肩膀微微地抽了一下。她迅速地低下头去咬住下唇，点了下头，行礼离开了殿堂。

　　目送着女儿走出了殿门，文姜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朝白素贞点了下头，笑道：“让你见笑了……我们母女实在是很久没有见到外人了，诸多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说罢，她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白素贞不为文姜的言谈举止所动，只是稍稍点了下头。事实上现在的他还十分的疲倦，完全不敢回想自己在迷魂阵中所看到的，就像这六百年来，他轻易不去想念一个人，更加不敢去回想那天自己坠入东海之后所见到的一切。

　　但是他的冷漠，却让文姜微微地皱了眉。高贵美丽的妇人眼中带过一丝异色，立即笑着问他道：“不知贵客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白素贞不是一个会和人拐弯抹角的人。文姜单刀直入地来问，他回答得更加直截了当，不含一点客套：“我来是想借夫人蛊雕一用。”

　　“是借还是……”文姜盈盈笑了一声，魅惑地看了一眼白素贞。见对方依旧不为所动，文姜不着痕迹地垂下了双眼，轻轻地叹气道：“是严蜚和你说了什么吧？他和我之间果然误会太多！”显然文姜将白素贞的冷漠归结到了马严蜚的身上。

　　“两位小姐是马严蜚的女儿？”白素贞忽然心有所动，出声问道。

　　不想，这个问题却让文姜双眼含上了一分苦涩：“不是……”

　　“可是她们的样貌……”

　　“是我的错……”文姜微微地将脸扭到了一边。看她这样，白素贞便再不好开口。许久才听到文姜叹了口气：“一个女人若做了母亲，她便会改变很多，甚至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这种变化因人而异，有的人快些，有的人慢些……”

　　文姜说话的声音渐渐地轻浅起来，直至最后谁也听不到为之她才再次叹了口气。她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笑着对白素贞说道：“公子敢犯险来万径川，想必蛊雕对你十分的重要。文姜不是无情冷血之人，这蛊雕可以借给公子。”

　　“多谢族长。”虽然白素贞听不大明白文姜刚刚那番话中的含义，但是他也并不怎么耐烦去了解那些。再得到文姜准确的答复后，白素贞立刻拱了拱手道谢，然后他又说道：“只是白素贞在此还有一事要麻烦族长。”

　　“什么？”文姜问道。

　　“这次，是得混沌之城的少城主相陪，白素贞才来到了万径川。但是在迷魂大阵中，我们两人不幸走散……我还用刀锁伤了他，不知道他现在……”

　　“这个你不用担心！”文姜笑道，“迷魂大阵中发生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是我的大女儿孟姜从公子的刀锁下救走了严蜚。”

　　“那……”白素贞不由得挑了下眉，眼中难得地泛起一丝迟疑。

　　文姜说道：“你放心，他这个人运气一向很好，虽然身受重伤，却于性命无尤。我遗罪一族与他混沌之城也算有些恩义，让他住下疗伤也无不可！”

　　“这……恕我直言不讳，他怕是不大愿意。”白素贞微微抬眼，直直地看向文姜。

　　“是吗……”文姜闻言，眼中再次流露出悲哀的失落神色。她对白素贞说道：“先让我去问问孟姜她把严蜚藏去哪里吧。只是要让公子在这里独自一人稍等片刻了。”

　　白素贞点点头。文姜立即离开了待客的宫殿，走去了自己的寝宫。领了命令的孟姜，早已经乖乖站在寝宫中等着了。

　　文姜一进寝宫，就冷冷地嗤笑出声：“贱种、祸胎，竟然还学会藏男人了！”

　　孟姜一听到文姜的声音，甚至都没有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自己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就看到孟姜一下子双膝着地，“砰”地一声脆响，小小的女童已经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文姜看也不堪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儿，径自走到孟姜身边，右手一伸按在了孟姜稚嫩的肩头，用死劲地掐着。

　　孟姜吃疼，她熟知自己母亲想要从这里得到什么，所以没有一丝一毫的忍耐，立刻就哭了出来。小小的泪珠化成一颗颗、一串串，滴落在了地上，发出一点细微、弱小的声响。

　　文姜脸上立即露出无比扭曲的笑容来。她猛然将跪着的女儿一把拖了起来，两只手一同掐住了孟姜的肩膀，看着孟姜，看着这张像极了马严蜚的脸庞，看着对方眼里的泪水越滚越多，快乐与满足立即充斥了她的整个身体，让她兴奋得战栗了起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候，孟姜的双肩已经被掐得麻木，连痛都感觉不到的时候，文姜忽然将女儿搂到了自己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轻轻地笑道：“好女儿，不要哭，再等等，再等等，等那个禽.兽强了马严蜚，让他怀上孩子，娘就报了仇了，娘就再也不这样了！呵呵……嘿嘿……”

　　被抱在怀里的孟姜，听到母亲亲昵得近乎忏悔的话语，非但没有感动，反而毛骨悚然地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