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调乱弹之神魔莫辨》蓝小伞

47、九尾狐妖（三）

　　虽然嘴里说着不明白法海小和尚话中道理，白素贞却没有依着一向冷淡的性子拒绝法海的提议，而是同他一起到许家吊唁许娇容。

　　白素贞自知自己寻来蛊雕，拔除了许娇容身上的蛊毒，直接促成了对方清醒后悬梁自杀。虽然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出自好意，也并不是导致许娇容想不开、一心求死的根本原因，但是对这个可怜的女人，他心中难免有着一丝愧和同情。对失去亲人的许宣亦是如此。

　　一身素白孝衣的许宣，看到白素贞和法海进来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却只是在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对白素贞前来许宣早有了几分预感，反而不觉得意外。

　　不过白素贞以男子的本态来相见，倒是让许宣微微地怔了怔。

　　而白素贞在看到许宣独自一人跪在灵堂上，一身凄凉、面容憔悴的样子时，心中的愧疚越发地严重了起来。

　　白素贞一贯不善言辞，虽然同情许宣，对他心怀愧疚，却只是低垂着眼看着对方，心中的话和情感一句也说不出。

　　反而是法海对许宣感观一直不错，此刻又没有南郭矗在边上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横加阻扰，他便自然而然地靠近到许宣身边，好言宽慰这个痛失了最后一位亲人的可怜少年。

　　许宣面容暗淡，跪在地上向前来吊唁的白素贞和法海拜了拜，算是谢过他们来凭吊自己的姐姐。而法海的安慰并没有让他抑郁痛苦的心境稍稍好了一些。他不禁抬头去看白素贞，正看到对方虽然低垂着眉眼，目光却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许宣虚弱地朝白素贞微微笑了笑，看在别人眼中这笑容却比他刚刚默默流泪的样子更加悲痛，叫人揪心。

　　许宣是天龙族十二代族长龙牧的转世，虽然他的样貌与龙牧十分不同，但是他右手手腕上的六点黑痣蜿蜒如盘踞在祥云之上的蛟龙，正是龙牧转世的证明。白素贞同龙牧感情深厚不同寻常，现在看着许宣哀伤悲痛的样子，不由得就想起了龙牧，心中立即抽痛了起来。

　　许宣虽然年纪轻轻，却极会看人脸色。他见到白素贞虽然冷着一张脸，但是眼中不同过去所见那般空洞冷漠，而是透着丝丝的懊恼、自责，心下了然。他知道自己姐姐身上的蛊毒是白素贞设法拔出，对他只有真心的感谢，并没有憎恨之情。

　　许宣很明白将姐姐许娇容逼上绝路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负心薄幸狠心抛弃许娇容的李仁。

　　奈何这厮不知躲藏到哪里去了，不论他如何寻找都找不到他半点踪迹，就连他的家族、产业也寻找不到一点！

　　原本应该是吊唁的人劝慰死者家属节哀顺变才是，但在白素贞这里，却成了许宣来宽慰他，许宣不仅感谢白素贞的出手相助，还委婉地告诉他自己并不恨他，希望他也不要为此自责。

　　听着许宣的劝慰，白素贞心中古怪极了。他不由得眨了眨眼，最后问许宣道：“你真的不恨我？”

　　许宣点点头，一次作为回答。

　　这却让白素贞的心思更加别扭起来，他咬住嘴唇，扭过头去看法海。却见这小和尚已经捏住佛珠，慢条斯理地闭上眼睛，无声地唱诵起了《观音净土往生咒》，对许宣和他这边的情况竟是置若罔闻，完全不理会。

　　白素贞遂移开视线，转而盯住依旧憔悴的许宣。许久，他松开牙关，冷冷地对许宣道：“若我说，我能答应你的一个要求，为你去办一件事，你可愿意应承我？”

　　白素贞不禁想起当年，自己用一颗海底明珠报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龙牧，但是龙牧却将那颗明珠丢弃，反而将他这条小小的白蛇一直留在身边作为宠物；而今，自己又寻来蛊雕为许娇容拔除蛊毒作为对龙牧转世的许宣的报答，报答他前世用自己的性命换取自己逃生机会的恩情，却想不到最后，反而让他失去了最后的亲人。

　　白素贞不禁想，自己真的做错了吗？所谓报恩，非是自己能为恩人做什么，而是恩人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吗？就像龙牧当年说的那样？

　　只是自己为何总是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一错再错？

　　白素贞不禁扪心自问，却是得不到答案，只知道早已经习惯了反抗龙牧的一切言论，即便在对方死后六百年，这样的习惯依旧不能改变。

　　许宣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向白素贞，思绪却快速地反应到第一次相见时，白素贞离开时对自己说的话。

　　——“一个人对我有恩，我为报恩便答应了他的后人去做一件事。但我没有能力做到，那我能不能用旁的事情来代替，以此报答他的恩情？”

　　许宣心神微微一动，总觉得白素贞此刻说的话，与那时所言有所关联，只是其中究竟是何等关联，他又一时想不明白。

　　只是隐隐觉得很不喜欢白素贞这般对待自己，甚至还有一些失望，失望白素贞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

　　所以许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摇头，沉默地拒绝了白素贞。

　　第一次相见时，许宣就表露出对白素贞的钦慕，更是不惜伤害自己来取得与白素贞的亲近。白素贞对情爱之事非是懵懂无知之辈，对许宣的心思自然清楚。所以当许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话时，着实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白素贞不禁追问许宣道：“为什么，难道你别无所求？”

　　这问话着实让许宣感到难堪，他微微皱起眉头，走到停放在灵堂中的棺材，向姐姐的灵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过身来，对白素贞道：“我知你这番言辞源于对家姐过世的愧疚，你也知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只是在这里，在家姐的灵位前，我如何能利用你的愧疚要求于你？”

　　白素贞顿时哑然，面色变得一片灰白。小和尚法海却在这时收拾起家当，缓缓起身走上前，双手合十对许宣做了个揖：“许施主，我与这位白施主暂时会留在杭州城内。施主若有难处大可来寻我们，能帮的我二人必定出手绝无二话。”

　　许宣微微一愣，转而去看法海，暗道没了那位乞丐兄弟在身边，这位大师倒变得极爽利起来了，却不知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如何。

　　心中微微纳闷，许宣面上并没有做作出来。他没有像拒绝白素贞一样拒绝小和尚的好意，而是同法海一样双手合十，向他回了礼，算是应承了他的好意。

　　白素贞本意是在杭州逗留一日，拔除了许娇容身上的蛊毒就离开，赶往琉璃族将文姜的嘱托转达给琉璃族族长，但在法海的挽留下，不得不多滞留了这些天。

　　却不想，许娇容竟是自杀身亡，大出他的意料，差点让他钻进牛角尖爆发了心魔。若是过去时候，他一定不会顾及擅作主张安排了两人行程的法海。但是许宣先前的拒绝让白素贞受挫，而许宣憔悴、痛苦的背影更让他揪心不已，已然将对龙牧的感情转移了一分在许宣的身上。

　　所以，当许宣应承了法海的话时，白素贞心里难受得要死，完全不明白这个人既然能够答应法海，却偏又要拒绝自己，而且还拒绝得那么难听，仿佛他在逼迫许宣，让他成为利用亲人之死达成自己目标的小人似的！

　　白素贞极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正是这种感觉让他丢不下许宣，在许宣答应法海的那一刻，便改变了原本的主意，决定依从法海的安排，暂时留在杭州，进一步观察许宣。

　　但他也没有将文姜的嘱托抛在脑后，而是以极消耗神源法力的通灵之术与远在北国鹊丘山之下的琉璃族族长心神相通，将万径川沉魔渊封魔一事告诉了琉璃族族长。

　　得到白素贞的报信，琉璃族族长姜望圣立即前往书房密室，翻翻阅了太公姜亲笔写下的笔札，果然在其中找到了关于“遗罪一族”沉魔渊的记述，知道白素贞所言不假，更明白了此魔的危害性，于是半点不敢轻忽。

　　姜望圣立即召开了长老会，将这件事告诉诸位长老，集思广益，让长老们提出可担当封魔大任的人选。

　　只是这边长老会正热烈地讨论着封魔大事，外边却出了一件大事，整个大地忽然震动了起来，便是全副心神都用在封魔一事上的长老们也感觉到了这种震动。

　　姜望圣当即就感觉到情况不对，琉璃族身处一个巨大的阵法中，并依托着鹊丘山迷榖神树，除非天地易主，否则绝不会出现地龙翻身的情况！

　　姜望圣正惊疑不定，与众位长老面面相觑之际，他的儿子姜铭突然跑了进来，惊慌地告诉他锁住聂小倩魂魄的那五棵柳树在刚刚的震动中尽数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