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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九尾狐妖(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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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自幼被送入金山寺中修行,可谓是灵祐禅师一手抚养长大,与他的情谊自然与别人不同。这一年来他受到金山寺的寺规驱使,只能在外做个游方苦行僧,不能回金山寺。
要说在外漂泊这么长的时间,法海从未想念过金山寺,想念过自己的师父和众师兄弟们,却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他匆匆赶来,远远一眼瞧见师父就站在自己的视线中时,一时间竟是感怀颇多,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但他又害怕被师父看到自己这副窘迫的样子,认为他的修行不够而指责自己,于是连忙掩藏在柳公馆的仆役后面,先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去,平复了一下心境才又抬脚向师父走去。
一直矗立在原地的灵祐禅师早就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爱徒。虽然禅师已经十分年迈,身体却十分健朗,目光明锐,法海在瞧见他时脸上的神情变化灵祐禅师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但是和法海所猜想的不同,灵祐禅师并没有一点责怪他的意思,人谁无情?便是出家人也是人,也是有情感的。像灵祐禅师这样的得道高僧自然不是那等拘泥于“无情境界”的人。看到法海低头擦眼泪的形状时,灵祐禅师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为能见到这徒弟而心中一片宽慰!
法海将激动的情绪强自压制下来后,才稳稳了身子向灵祐禅师走去,双手合十向师父拜了拜:“师父,您来了。”
灵祐禅师点点头,伸出一手摸了摸法海光溜溜的脑袋:“法海,想不到你竟也在这杭州城内。”禅师顿了顿,环顾四周,却觉得这个徒弟的身边“似乎”少了一个人。禅师不禁笑问徒弟道:“不知南郭施主去往哪里了?竟没有与你同路而行么?”这倒是十分稀奇的事情,就连灵祐禅师都有些惊讶了!
法海白净的脸上眉梢微微地挑了一下:“他避难去了!”
灵祐禅师闻言一笑:“徒儿是在烦恼南郭施主的下落么?”
法海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释然道:“师父曾说过,各人自有缘法,有缘则聚、无缘则散,此事强求不得!何况南郭的本事我虽不曾见过多少,但他机灵狡猾,想来是不会出事的。”
灵祐禅师听了法海的回答,满意地点点头。伸出的手便收了回来,搭在了玉清匣上。法海随之看向被师父抱在怀中的玉清匣,心中生出好奇。他的修为虽然不高,却也能感觉到一些妖魔之气。何况魔龙青奎可谓是魔中的魔,即便被玉清匣封印着,法海还是能感受到丝丝的魔气从中泄露而出!
见此,法海立即晓得,这只匣子里关押的就是灵祐禅师此次前来杭州,要建塔镇压的强大妖魔。自从来到灵祐禅师跟前后,法海就发现这只匣子一直十分的不安分,不停地颤抖、抖动着。法海料想这只匣子只能暂时镇压住内中的妖魔,却并不能长久,难怪乎自己的师父会这般劳师动众,不仅亲自前来,还邀请了数百名高僧一同施法镇压!
法海是灵祐禅师的爱徒,禅师对他是极尽教导之责。这次法海不在杭州则罢,既然法海就在这里,灵祐禅师便将他叫到了自己身边,让他暂时和自己一起住在西湖边上的灵隐寺中,想的就是让法海亲眼瞧瞧这次封魔大迹,助他开开眼界增长增长见识,便于他的修为进境。
法海尊敬爱戴自己的师父,一听灵祐禅师的话哪有不从的道理?立刻小包袱一卷,从破旧的城隍庙里搬进了香火旺盛的灵隐寺中。
灵祐禅师等十四位来自金山寺的僧人是第一批赶到杭州的得道高僧,之后又陆续有百余名名流僧侣收到灵祐禅师的讯息,带着座下的弟子赶了过来。因为雷封塔建造起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人力,所以灵祐禅师与众位佛门高僧商量后,决定将玉清匣暂时搁置在灵隐寺的佛像前,然后由诸位僧侣每日唱经,借助佛经的祥和瑞气镇压魔龙的魔性。
此时集聚在灵隐寺中的僧人都是整个皇朝最出名的高僧,一时间,灵隐寺成为国内所有佛教徒瞩目的地方,甚至,连皇宫中都受到了惊动。
这日,今上缓步走在太液池边,忽然看见池水中倒映着西边天际的霞光,竟是一片璀璨金黄,十分的瑰丽。今上当即惊艳无比,连忙找人将刚刚进入京城候旨的新宠,也就是嬴侯的世子嬴楚叫到了宫中,又吩咐宫人摆出了八种果盘在太液池便,专等这位身带异香总令他有着迷之感的世子同自己一起观赏这池中的美景。
等到嬴楚款款来到,君臣客气一番,立即座下欣赏美景。
今上确实十分欣赏这位新进的嬴侯世子,尤其是当嬴楚靠近在自己身边时,今上更是有心动不已的感觉——这自然是受到了嬴楚天生媚.骨的影响,只是今上并不清楚这一点,只当自己是单纯受到了嬴楚的吸引。
每每这种时候,今上心中就会产生困惑和惊疑,怀疑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男子心动。可是仔细瞧着嬴楚也不过是寻常男儿的面貌,并不娇艳媚人,也不魁梧雄壮,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咳嗽不断,一身的都是羸弱、病气。
今上本人确实很不喜欢这种病态的人的。曾经有一个很得宠的妃子,就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导致身体虚弱吃不下饭,消瘦了不少,即使风寒痊愈了身子骨依旧瘦瘦弱弱的,不堪风力的模样,于是遭到了今上的厌恶,进而失宠于今上。
但是面对嬴楚时,情况却全然不同,今上不仅不觉得厌恶,反而十分怜悯、可惜。在嬴楚来到京城的这一个月里,今上已经三番两次地派遣宫中的御医去为嬴楚症治,希望能将他的身体保养得好些。
今上一片厚爱之情,嬴楚自然清楚十分。他也投桃报李,对今上一直恭恭敬敬,但是在恭恭敬敬之外又比寻常臣子多一分亲近和热切。今上从嬴楚的一举一动中都能感受到这个青年一直在对自己对他的关照在感恩戴德,对方已经完全臣服于自己这个君主,愿意像他们的父辈服侍自己的父辈一样服侍自己,永远地忠诚于自己!
自古君王多疑心,就是今上也是不能避免。虽然他的朝臣成千上百,但是能够让他切实地感受到“忠诚”二字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而嬴楚则是最令他心动、安心,在第一次见面时便已情愿将自己的信任交托给对方的臣子!
今上不禁想起了先皇和嬴侯之间的相处,暗道难怪先皇竟是那般信任嬴侯,甚至一再地告诫自己,天下人中唯有嬴侯一族最不可背叛周皇室。那时今上初当太子,年轻气盛,利益又和外祖楚侯息息相关,对和楚侯势均力敌、又彼此有间隙的嬴侯芥蒂很深。
但是如今今上已经是这个王朝的主人,他的利益早就不是一人或一族,而是整个国家。过去利益一致、支持自己的力量现在反成了掣肘,令今上十分的不耐烦。
就在这时候,嬴楚领着父亲的命令,前来京城等候封立的旨意,可是让今上眼前一亮,让他找到了与嬴侯这支力量重新建立君臣之间美好的关系,进而权衡日益作答的楚侯一支。
所以,面对嬴楚这个新封世子表现出来的仰慕、崇敬还有忠诚,今上都十分的受用。
这般一来,两人的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一日比一日亲密起来。直到现在,一日不见到嬴楚这个人,今上便觉得十分的不舒服,想念着这个人。可惜嬴楚身子太弱,即便是有君王的圣旨,时常卧病在榻的他也不能够领旨进入后宫来见君王一面。
倒是有一次,嬴楚强撑着病重的身体来见今上,结果在磕头谢恩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地上,直接昏死了过去!这一次可是把今上吓唬得不轻,连忙叫来御医将人救醒,然后坐在床榻便,紧紧地握着新封世子的手,告诫他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只有保重了身体才能更好地报效自己这个皇帝。
之后今上更是特意下了一道旨意,允许嬴楚病中接了圣旨也不用立刻来见自己,只要日后补上就成,以此表达对嬴楚的隆宠。
嬴楚得到这道旨意后,当即反握住了今上的手,双眼微红地看着对方道:“楚何等何能得到陛下如此厚爱?楚今日立誓,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我主,嬴氏一族永生永世守护在我主身侧!”说完便止不住地潸然泪下,令人无不动容。
得到了嬴楚这番誓言,今上更加地宠信这位信任的嬴侯世子。这宠幸的势头甚至超过了历代周主对嬴侯的信任和宠爱!
而随着相识的时间变长,这份恩宠也随之增长,甚至到了引人遐想、令人侧目的地步。饶是今上本人都开始怀疑起自己对嬴楚存的是否仅是君臣之间的情谊。
倒是嬴楚一直落落大方,将今上对自己的恩宠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感恩戴德,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