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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你要救自己吗?(2) ...

  •   他那份工作,总是要干到十一二点才能回来,店里包两餐,他早饭又在外面吃。我跟在他后面跟了几天,确认一切都没问题了之后,自己一个人去了那条小巷。

      这几天没下雨,巷子里面是干的,最里面堆了几根钢管。我把钢管搬了出去,扔在了垃圾堆旁边,又折返回去,思考着对策。雇佣一批人守在这里,到了那天提前报警的话,是不是就能避免悲剧了呢?对,我还可以在那天不让他出门。很好解决的事情。

      我找到了一家安保公司,付了订金。

      钱包里的钱总是取不完,这样的状况或多或少地刺激了我的欲望。我可以用这些钱去买很多东西,不管一个月后我会变成什么样,至少这个月我能享受。有点可怕,也许我会陷入另一个绝境之中,我的欲望会不断膨胀,再也刹不住脚。这也算是一种不劳而获。

      我有些不安,不敢过多地动用这些钱。但是今晚,我还是想带他出去吃顿好的。我一直在等他,连晚饭都没吃。凌晨一点了,他还是没有回来,我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因为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睡着过了,穿越到这里之后的每一天,我在床上都无法入眠。也许短暂的浅睡眠是有的,但那缓解不了我紧张的神经和全身的疲乏。也许我的身体根本撑不过一个月了,他又不回来,让我更加焦躁。

      我起来扫了扫地,把电视打开,一直等到凌晨五点,门才被推开。

      他走了几步,听到客厅的声音挺住了脚步,望着坐在沙发上的我。

      “昨晚去哪儿了?”

      “赚钱去了。”他把一沓钱放在茶几上。

      饭店根本就不会提前给临时工发工资,深更半夜出去赚钱?偷还是抢?抢女人的钱了?

      我生气地站起来,把他揪到地上,一拳一拳地打过去。“狗改不了吃.屎。”

      “你才吃.屎!你全家都吃.屎!”他嘴角淌出血来,恶狠狠地骂我。

      “把你嘴巴擦干净一点,骂人别问候别人全家。”何况,那也是你全家。

      一滩红色的血蔓延开来,流到了我的脚边,吓得我赶紧把他拉了起来。我下手有这么重吗?还是刚才他的后脑勺磕碰到地板上了?我抚着他的肩膀,想查看一下他的伤势,他一把把我推倒在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你自己把钱数清楚,一千四,够不够?”

      “钱哪儿来的?”

      “我把游戏账号卖了。”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你就是看不起我,因为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偷了东西,所以我在你心里永远是个贼,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你连话都不听完上来就打,根本没把我当个人。老子今天把钱连本带利都还给你,不欠你什么了。”

      他说完之后踢了一脚茶几,擦了一把血就往外走。

      “对不起,我当时太急了。”我一把拉住他,他甩开,两眼红通通地望着我。

      “我就是不想让你看不起我,谁看不起我都行……我已经够努力了,你都不知道我以前什么德行。”

      对,谁看不起我都行,我自己不能看不起我自己。我走上前去,抱住他,难受得要命。他的身体温热,瘦削,那是我能感受到的,独立于我之外的又属于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带他到医院,听他讲完了事情始末。昨天上班的时候,一个客人找茬,责难一个女服务员。他冲上去理论,没说几句话就和对方打了起来。脑袋被人用板凳脚狠狠地砸了几下。被开除之后他才慌了神,如果没有工作,一个月之后怎么有钱还给我,毕竟他信誓旦旦地承诺过。他在公共厕所把脸上的血洗了,跑到网吧,想把他的一个满级账号卖了。着急出售的话有些麻烦,公会里的人都在问他。他把这个账号当成宝贝,从来都没想过要舍弃这个游戏。不过号没了可以再打……他最后把号卖给了公会一个熟人,其实算是用号抵押,借了笔钱,然后用来还我的。

      我说:“我不着急用钱,你跟我把情况说清楚了我会逼你吗?都在一起生活一周了,我提过钱的事吗?”

      他仍然是那句话:“我不想欠你的,不想被你看不起。”

      “为什么?”

      他抿紧嘴唇,眼睛无神地看着地面,不再说话。

      “走吧,先回去。”我有些想把这件事告诉他了,关于我就是他这件事,我想他和我一起分享我的心情。我想告诉他,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但我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能靠自己得到更好的机会,成为更成熟的人。

      今晚,我应该可以睡着了吧,实在不行也只有吃安眠药了。跟他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后,我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又失眠了。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是有身体的人,我需要睡眠。我在房间里踱步,路过衣柜,看了一下自己阴沉的脸。我记得,第一次穿来的时候,我就在衣柜里。鬼使神差地,我打开了柜门,坐进去,闭上眼睛,慢慢有了睡意。

      突然面前的光线有些刺眼,我又把眼睛睁开,不明所以地看向外面。陆达站在外面,看着我。我问:“几点了?”

      “十二点。”

      那我只睡了一个多小时,还早,我可以继续睡。但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这样坐在衣柜里,显得很奇怪,而且虽然睡得着,但是有点腰酸背痛的。我站了起来,问他:“你进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脑袋疼,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他看着衣柜,“你在这里面睡觉吗?”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他把里面高低不平的衣服抱出来,把被子折叠,铺了上去,又放进一个枕头:“这样舒服一点,你继续睡吧。”

      我笑着进去坐着,问他:“你不是想跟我聊聊吗?”

      他把鞋子脱掉,也坐了进来。太挤了,衣柜里根本容不下两个人。等到他用手抱住我时,我终于觉得不对劲。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出去。”

      他又把手收紧,轻声说:“就待一会儿也不行吗?”

      我把门踢开,把他推了出去:“回房间养伤。”

      他突然问我:“为什么帮我,当时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热闹,为什么要给我付罚款,还让我住进你家里。”

      因为我在自救。

      我对他说:“陆达,别把路走歪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帮你,只是举手之劳。”

      他走了出去,离开了这里。我心神不宁得再也合不上眼睛。

      我后来去出租屋找他,他说没什么,就是没脸呆在那儿了。工作他会找,医药费也会还。他说得一脸平静,就是不让我进门。

      我担心他没钱换药,担心他吃不起饭,担心他又跑到黑网吧上网,担心他把身份证都押出去打牌。我把药和食物都放在门口,就在楼梯间坐了下来,抽烟。中午快到了,他总要想办法吃饭的。

      他终于打开门,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抽走我含在嘴里的烟,用力吸了一口。我看着他的嘴唇和喉结,在烟雾缭绕里感到没由来地发慌。不可能的,他不知道我是谁,因为一点感激之心喜欢上我还情有可原。我明确地知道他就是我自己,我顶着那张脸那副皮囊已经二十几年了,为什么看到之后还会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们本来是一体的,他现在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离开。我的本能怂恿我再次把他占为己有。他吐出烟,对我说:“做出改变是件很难的事。也许某一天,一个人会突然醒悟,想摆脱原来的一切。做计划表,试图改变脾气与人交流,出去找工作好好生活下去。但第二天过去,却发现这和昨天别无二致,也许一些徒劳的努力会显得更狼狈可笑。你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世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我体会得到,你不用说出任何事例,不用谈及朋友、爱情、前途,就能引起我的共鸣。这是我穿行过的荒原。“如果你只能活二十天了,你还会这样想吗?”

      “就算只能活一天了,可能也会这么想。毕竟我又不上进,没本事。”他把烟头按在台阶上熄灭,又收进手里,他说,“完全配不上你。”

      至少他还出去工作过几天,我却只是拿着取之不竭的不属于我的钱挥霍。好像是我,配不上已经在做出改变的他。“你行的。”我说,“再去找份工作,慢慢来。”

      “嗯。”他答应下来,凑过来亲了一下我的脸颊,一股烟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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