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老狐狸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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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训练、去异界
我第一次遇见阿峥的时候，是在猝不及防之、身不由己下，被卷入了一场血淋淋的谋算。
这谋算始于天宫，发于人间，贯于魔界，却不止于六界众生，不仅在这个一花生千花、千花生万道的世界，还牵扯到了了许许多多别的世道。
都说冥冥众生如棋，可能被当做棋子也只是寥寥几位，许多人妖仙灵连棋子的地位都达不到，那些至尊宝位上的神帝仙君，也能够渺若尘埃，微若蚍蜉。
不过那时的我自然是想不透也看不清这一切的，我一门心思想的只是我的霉运。
谁也没想到荒废已久的招灵台会那样无端端地启动，这玩意儿仿佛是专门为狐狸而设的陷阱，平平铺在那儿，就等着我把爪子放下去。
等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过，我已经来到了八百年后，玄清四子与混沌大妖的战场。
但我没有先遇到玄清四子，没有先瞧见混沌大妖，而是看见了阿峥。
那个改变了我一生，也叫我改变了一生的小妖兽。
不过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可称得上是一只大妖了。
大妖的任性与乖张，肆意与妄为，他身上统统都有，且变本加厉。
可这些都不叫我觉得嫌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觉得有些可爱。
这可能是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实在太叫人不忍。
你见过哪只大妖用这种看天看地看父母的眼神看着一只小妖的？
可他偏偏就这么看我了，一个刚刚与你见面的大妖，视你如神明，敬你如尊父，说着狠话，做着狠事儿，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我若把这事儿说给旁人听，只怕他们也是不信的。
大妖那股莫名的崇敬叫我看出了点门道，也许我会在不远的未来见到他，也许我下半辈子会与他有着说不清的纠缠，可我却并不觉得被命运绑住了手脚，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因为我在他身上瞧见了自己，而我又一向是个自恋的人。
好吧，自恋是用来说笑的，真实的原因是，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不掺杂质的信任，一种不含私心的维护。
可我实在不懂。
我究竟何德何能，能得你这般舍命相护？
我们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叫你这般信重于我？
没等我把事情问清，阿峥与淳熙道人就齐齐入了那乾坤山河瓶之后，然后我便被一道白光带离了战场。
来的时候是怎么来的，回的时候就是怎么回的，狐狸我模样不变，心思却已变了千种种。
阿峥的记忆如同一座未开发的宝山，里头不知藏了多少奇珍异宝，但也不知含了多少山凶水险。一旦看了这记忆，窥探到了人间仙界之秘，只怕我此生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可是不能回头又如何？
阿峥已经用性命与前途为我铺排了一条路，难道我连踏上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连这点勇气皆没有，我岂不成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于是我取出了阿峥放在我体内的光球，迅速翻开了他这一千年的记忆。
翻完这一千年花了我整整七天，七天不眠不休，七天跌宕起伏，阿峥的种种喜怒哀乐如血河黑水一般在我心中走过，扑了我一脸的愕然和无语。
我身上的血跟着他的记忆一会儿热涨，一会儿冷凝，脑浆里是七翻八涌，身上是九颤十动，腿脚软在了油灯晃动的火光里，肩膀塌陷在了墙壁上震下的灰尘中，我想我的呼吸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是什么呢？我猜不透。
狐狸洞中充塞了惊愕的阴影，描金桌上摆着的水果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招惹着白白的蛆，藤纹椅上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尘，可我仍然沉浸在这记忆里，直到一只苍蝇大军嗡嗡嗡地撞到我的肩上和胸口，我才猛然间想起，我已经在自己的洞府中干坐了许久，可该做的事情还一件未做。
该做什么？该从什么做起？
我无头无绪，一片茫然，但还是强撑着站起来，拿起我舍不得用的笔札，重新翻开阿峥的记忆。
与第一遍翻开不同的是，这回我在做笔记。
然后是第二遍翻开，第三遍翻开，从颤抖着写下第一个字，到越写越稳，越下越急，我的笔札也从一片空白到被写得密密麻麻，连给一只蚂蚁爬的空白地儿都不剩。
大事记、小事情，一件一样地分析，一点一滴地琢磨，我大概已经有了一个略成形状的计划，虽说还有些粗糙，需要更加打磨，但我并不心急。
神女和她背后的人花了那么多心思去打磨这百年千年大计，我也可以与他们一样，花上百年千年的时间来布局。
他们能做的，我同样能做。
而且可以做得比他们更好、更细、更为周全。
阿峥赌我一定会为他入局，那我就给他一个大好局面，一个把高高在上的仙人统统拉下马的局面。
这是他与我的一场豪赌，我能做到的便是绝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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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年的光阴转瞬即逝，按照笔札上所写的日期，我是应该去看微露山看看阿峥了。
见他的前一夜，我把笔札上提炼出来的对话写成了个本子，反反复复地研读，研读之后便开始背台词，越是背诵越是觉得自己可笑，越是可笑便越是觉得心酸。
可是酸有何用，笑又何妨？
他把我拉进了这个局，如今便轮到我把他拉入这个局了。
我们一直恨着仙人们给我们画下的圈，恨他们把下界生灵当成猪圈羊圈里的牲畜对待。可为了成功地见到面，成功地算计上界人，我却不得带头扎进这个圈，放弃离开的机会。
但那又怎样？
成功总得付出一些代价，想把上面的人拉下水，我只能装作不知进程，只能被名叫宿命的王八蛋牵着走一段路。
阿峥若是想到这一层，大概也会理解我。
理解我的同时，兴许还会怨我矫情，恨我做作。
怨过恨过，然后再走到那一步，走到初见的战场之上，才会释然一笑，忘恩忘仇，变成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可怜而又可敬的阿峥。
可现在的阿峥，大概和这些统统扯不上关系。
他既不知礼又不明情，既天真又残忍，既纯粹又嗜血，就像是任何一只初生的虎豹一般，只懂怎样挥爪，不懂如何收爪。
可他的潜力仍在那儿，他所要面对的未来也清清楚楚地摆在那儿，难道我能袖手不顾？
我当然是不能的。
所以我恨不得把熟知的一切都教给他，这些东西大多是为人处世的道理，大多是他需要防范的目标，大多是他给我的记忆里已经存在的片段，我不过是用更充沛的感情在他面前重演了一遍。
是，的确是在演。
我知道自己不能把关键的东西透露给他，所有的东西都只能是提示，明的暗的，大的小的，一切都得模模糊糊，故作高深，即便这非我本意。
我把希望寄托在他对这些回忆的梳理上，我知道在今后的几百年，在我不在的那几百年里，他一定会日日夜夜地回忆起我说的话。
不为什么，因为他是阿峥。
他从前是微露山上的阴漓阿峥，现在是我的阿峥。
他呼吸着我的呼吸，信仰着我的信仰，束缚着我的束缚，说一声他是我的阿峥，我想也不算过分。
不过他必定会恨我的管束，恨我横插进他的生活，但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一天遇到了他。
冤有头债有主，那一天他横插进了我的人生，我也该理所当然地改变他的一生。
我们之间早已不知谁是因，谁是果，即便缠绵到了天涯，这也是说不清的道理，理不清的乱麻。
所幸我知道他不会是一个人。
乾坤山河瓶里有他和秦舒笑的灵魂，在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岁月里，他们除了彼此之外，便是一无所有了。
可我知道我还需要帮手。
要打赢这场天命之战，我绝不能一人孤军奋战。
所以我找了云泽，我可爱的狐狸外甥，我把他也拉下了水。
这不能怪我太缺德，要怪就怪他注定了也要蹚这一趟浑水。
所以我分阶段、分步骤地告诉了他关于祭品和天命的种种，让他在适当的时刻出面提醒阿峥。
不过我想以他的机智，自然会想到自己会被盯上的可能。
至于他要如何假死，如何利用清涵，那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
然而沈谦这个人对我来说倒是个意外。
阿峥给我的记忆里明确表示我会遇到这个人，可他从未提及我和沈谦之间发生过什么，起因不明，只知结果不算太好。
不过我可以去创造一个起因，为我们的友谊给出一个开幕。
所以我在沈谦落难的时刻救了他，把他单独拖到了山洞里疗伤，他一开始把我当做是别门别派的道人，过了许久才见识到我的真身。
可见识到真身又如何？
那时他已经没法再对我下杀手了。
他看着我的九条狐狸尾巴发愣，举起的剑如何无论如何也刺不过来，我冲着他咧开嘴一笑，笑他心慈手软，笑他凡心已动，笑他再也没法与他师父一般心狠了。
然后我们的秘密交往便变了个性质。
第一次是我让他压在我身上，可之后便都是我把他压在身下了。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很在意上下的问题，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挽住该挽的人心，这一细枝末节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可是我没想到混沌一战来得会这么快。
我明明算好了日子，算好了的时辰，可等我再次赶到现场的时刻，还是被这情景吓了一跳。
沈谦被混沌之息侵染，已是没得救了，至少如今是这样。
可我知道我再停留一会儿，就可以看到我的阿峥，还有那个懵懂不知的自己。
他们来自不同的时空，却在此地此时相遇，不得不说是上天注定的孽缘。
可惜我不能留。
我不能见到经历了一切之后的阿峥，不能告诉他我想对他说的一切，因为这不在循环内。
我只能走，如阿峥的记忆中那般，把沈谦带到微露山上，带到他的面前，把他沉入沁水湖底，让阿峥在湖旁边守个几百年。然后等到清涵上山，那才是一切的开始。
可我的归处又在哪儿？
阿峥的记忆里没有说明这一点，对此我感到十分感激，至少这一次，我可以不遵循所谓的循环，所谓的天命，去给自己挣一条前路了。
我知道除了咱们这个世道之外，还会有许许多多别的世道，就连神魔妖灵的体系、五行乾坤的轮转都会有所不同。既然我在这个世道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那我就必须到别的世道去。
神魔的计划说来复杂，其实也挺简单。
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让九吞兽中的世骨兽吞噬别的世道，放过他们这个世道。
可世骨兽一旦吞世，便会灵能大涨，这次走了，下次就会带着更大的胃口回来，等到那时，就连这六界的神魔都奈他不何。
以异世喂世骨，便如抱柴救火，柴不烧尽，火又要如何灭得？
所谓的百年大局，千年大计，不过是目光短浅、一意孤行！
但他们可以目光短浅，可以把异世的神魔妖人性命不当性命，我却不能。
我偏偏要踏破虚空，穿到这许许多多平行之世，搜集不同世道的神器，去对抗世骨，对抗所谓的大局！
而且我知道我不会一直一个人。
也许一开始是一个人走的，但我还带着乾坤山河瓶，我知道这瓶子里装着的人和妖，终有一日会破瓶而出，来到我的身边。
也许那会花上百年，耗上千年，可我并不在乎。
我坚信我会在未来见到他，不是见到那个什么都不明白的阿峥，而是见到那个经历了一切，改变了我一生的阿峥。
我们终有一日会真正地相遇，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老狐狸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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