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E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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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教室。
但并不是青春学园的教室，而是更加矮小的桌椅，大概是我触碰那片叶子之前手冢君坐在桃城君的床上的缘故，他现在坐在小小的椅子上，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伸展手脚，只愣了两秒钟，他站起来，有些疑惑地看向我。
“我碰到了那片贺卡里的叶子。”我这样告诉他，一回生二回熟，手冢君很快地接受了这一解释，于是我们两个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不知所措了几分钟。我想来想去最后试探着问道：“那个，这里是不是朝日奈小姐和桃城君就读过的国小啊。”
怔忡了片刻之后，手冢君开口道：“我去找找看校内地图。”
于是我跟在手冢君身后，校内并不大，在校门口不远的位置我们找到了地图，地图上标明了“鹿儿岛第三小学”的名字，手冢君似乎已经笃定朝日奈小姐在哪里了，他确定了位置后，就径直朝某个地方走去。
跟着他走着走着，他越走越快我几乎就要跟不上他的脚步时，我逐渐明白了他要去哪里——他的目标是游泳馆。
我忽然想起当时手冢君同我说的朝日奈小姐因为一些原因不会游泳的话语，这是不是就是他未曾具体告知过我的真相呢？
我有些忐忑，觉得自己仿佛撞破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却又实在有几分好奇。
我们赶到游泳馆的时候小孩子在那里三三两两的聚集，大概是自由活动时间，老师远远地站着，没有管这边，她们站成一个圈，我走近了才发现她们将其中一个女孩子按在了水里，小孩子们的嬉笑声掺杂着无知无觉的恶意，纯粹又恶毒。
“朝日奈，你不是很会憋气吗，怎么，才这一会就受不了了？”
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
而被那样对待的人沉默得令人吃惊，只有偶尔下意识的挣扎让人知晓她还活着。她试图伸手抓住泳池壁，却被人一次次地拽开。
我看到手冢君的眼神落在那个女孩子身上，说不上来那个瞬间是什么情绪，我只觉得自己的心沉沉地往下坠，连发出的声音都是哑的。
“她们在做什么？”
手冢君并没有回答我，他徒劳地将她们拨开，可这根本就是无用功，而这时一旁有小孩子走过来问：“你们在干嘛啦？”
女孩子们笑着，甚至有几分得意地答道：“朝日奈她很会憋气，我们在看她到底能憋多久。”
来问话的小孩子看了看朝日奈小姐几秒钟，又看看她们，迟疑了片刻，还是哦了一声走开了。
徒劳的无用功，一切都是徒劳的无用功，我吃惊于她们那种根本不自知的态度，又觉得悲哀得要命。
而我更加不敢去想手冢君这一刻的心情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耳边柔软的发垂落，遮掩住了他的全部神情。他半跪在泳池边，想伸手，却抓不住那个女孩子。
这时不知谁轻声说了一句老师来了，于是她们一哄而散，这时朝日奈小姐终于浮出水面，她的手搭在手冢君虚按在泳池边的手边，仿佛被手冢君这样抓住了。
我终于可以呼吸了。
也总算明白了那些手冢君曾经未能告知我的原因。
之后我们依然跟着朝日奈小姐，手冢君的心情显然因为刚才的事变得不怎么愉快，我走在他身后都能感到他的低气压透过来。
游泳课结束之后就是午休，朝日奈小姐没有带便当，去福利社排队买午饭，夏天的阳光很好，于是她潮湿的头发很快就被晒得渐渐蓬松起来。
她在那里遇到了抱着四五个面包的桃城君，他远远地冲朝日奈小姐打了个招呼，顺手把怀里的炒面面包塞给朝日奈小姐一个，然后连话都没有说两句就急匆匆地同她告别，说着朋友还在等他。
……这倒也确实是桃城君的作风。
于是朝日奈小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面包，愣了好一会，才放弃了排队，她拿着面包在校园里走着，走了好一会我意识到她是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吃饭，我想她大概也不会想回教室吃。我们就这样跟着她直到她走至无人的角落，她坐在长椅上，又盯着那个面包看了好半天也没有动作。
我凑过去，观察到对方缓慢的眨眼动作才确定这一切并非静止，她只是吃不下东西而已。
手冢君坐在了她旁边，而后朝日奈小姐却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她稍稍侧过头来不再看着手中的东西，只是凝视着虚空的某个点发呆，却像是对着身边的手冢君说话，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喑哑得不成样子：“……好冷啊。”
她在发抖。
明明是夏天，她却冷得发抖。
朝日奈小姐的手几乎要抓不住手中的面包，但还是用着一种极其干脆的姿态拆开了面包的包装，开始解决她的午饭。她面无表情地大口咬着面包，几乎是机械性地进食，可是一边吃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女孩子就这样神情平静地掉着泪，仿佛并不觉得悲哀，只是生理性的泪水，也没有停止咀嚼的动作，可是吃到最后，从她喉咙里还是溢出了一声呜咽。
她一边哭泣一边干呕，为了遏制这样的行为她弯下腰来按住胃部又捂住嘴，缓了好一会才总算平静下来。
我看到手冢君伸出手来，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又像是想要拭去她的眼泪。而她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正巧落在手冢君伸出的指尖上，迅速没入了他的皮肤。
世界在这一滴眼泪下无声碎裂。
我终究没能抓住那最后的叶子，只能看它悠悠飘落在地板上。
“凉的。”手冢君有些微微怔忡，轻声说了句。
我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手冢君是在说那滴眼泪。
我是不知道手冢君怎么想，反正我是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是在做什么，于是我又探头去看手冢君手上拿着的贺卡。
朝日奈小姐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桃城君：
新年快乐。
我马上要转学啦，谢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
祝好。”
落款正正经经地写着她的名字和书写的日期，于是我有些近乎悲哀地想。
——空洞的心，需要很多很多爱才能填满吗？
……还是说，只要一点温度就足够了？
打断我思绪的是年轻人突然发出的声音：“啊，找到了！”
他从书柜顶部拽下来一个档案袋，大概是动作过大的缘故，档案袋上的东西也随之一起掉了下来，我们还没能反应过来，只看见躲闪不及的桃城君捂住头嗷嗷叫了几声，于是场景变得有些好笑起来。
手冢君合上手中的贺卡，表情变得有些无奈，随即他将贺卡交还，又从桃城君的手里拿到了档案袋。
档案袋是被透明胶布粘上的，手冢君拆开档案袋的时候，桃城君还在嘟囔着什么，我分神听了两句，大意是明明是为了快速找到才放在那里的，结果一转头就忘了这样的话语。
我一时失笑，忍不住摇摇头，这时手冢君终于拆开了档案袋，于是我看到了那本被暂时寄放在桃城君那里的书。
书本已经拆开了塑封，被精心地使用厚实的挂历纸包上书皮，又使用胶布裹上书的边角，手冢君打开扫了一眼，是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而后他很快地合上了书籍将其放回档案袋，同桃城君道谢又道别。
好不容易从桃城君的家人热情地挽留中逃脱，我跟着手冢君走在回家的路上，街上的人挤挤攘攘，我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只是用眼神的余光去看手冢君行动的路线好让自己不跟丢，不知为何，我也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有些低落。
好一会我才没话找话地抬起头，想问手冢君是不是想回家试试看那本书能不能触发什么回忆，话还没说出口就撞上了手冢君的后背，好在我没什么知觉，揉了揉鼻子去看手冢君，似乎对我的行为有些无奈，他低声对我解释了一句。
“是红灯。”
“哦……”我乖乖站好，去看对面的红绿灯什么时候变色，心里数着秒。
虽然也没有做什么，可是心情却好像稍稍平复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Eight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