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往生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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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这句话没办法接。不能答应，也不能不答应。
正迟疑间，却听身后樊尘说：“不是他，是我。”
虽然阿懒当即就明白了樊尘是在说什么，但音铃只顾盯着阿懒的眼睛等候回答，全然不当屋中还有另外两个人存在，自然也就对这句话听而不闻。
樊尘只好唤她名字一声：“音铃，今日要成婚的是我，不是阿懒。”
“啊……”音铃这才恍然抬头，看着樊尘眨了眨眼睛，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便笑开了，“原来是这样啊……这样我就放心了。哦，恭喜樊大人——”
“多谢。”樊尘给了阿懒一个眼神，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阿懒便试图接上前面被打断的话题：“音铃你听我说，云——”
“对了小沈，你近日去人间吗？”
阿懒一头雾水：“暂时不去。怎么？”
“你去人间要是路过云和山，可否帮我向山主人买两根琴弦回来？我今早醒来发现琴弦断了两根。”
“哪两根？我这里有。”云和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丝弦，急忙把阿懒挤开一些，自己蹲到音铃脚边。终于等到该他表现的时间了。
阿懒斜眼看他：“你出门带这么一把琴弦？”
“她箜篌二十三根弦，我都时常带着备份，以防她要用时寻不得。”
仙界好师父，妥妥的。
“可是，你是谁啊？”音铃婉拒云和的盛情，抱歉地推开他的手，“你的琴弦不是云和仙君亲手捻的，跟我的箜篌不匹配，装上音色也不对。你不知道，我那琴，跟寻常人间的不一样，是云和仙君亲手打造的……”
“是啊，铃儿，我便是你口中的云和仙君，打造这床箜篌的人。”
“你是云和仙君？别瞎说，你刚刚不还说你叫……你叫什么来着？”
“云和。”云和耐心配合她记忆的反复无常，脸上表情时时带着纵容宠溺。
“对，‘天上有云和太阳和星星和月亮’的那个‘云和’。”阿懒帮他补全后面的解释。
樊尘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人动不动就被音铃岔开话题的样子，终于开口说：“音铃，现在华夜城中出了点变故，你先随云和去别的地方待几天，可好？”
“几天？”音铃问。
“三两天吧，等我们处理好了，就接你回来。”
“对，就当出去透透气。”阿懒也说。
“小沈也一起吗？”音铃问。
“我？”阿懒支吾了一下，“我就不去了，我要留下来帮阿尘处理麻烦。阿尘需要我。对么阿尘？”
“是。”樊尘说。
“对。”云和说。
“我也是华夜城的人……我不妨碍你们，别让我走了吧。”音铃满眼真诚地望着阿懒，“我真的，可能等不了多久了，我近来都不敢离你太远，只怕我走得远了……就回不来了。”
阿懒很想问她一句“一定要回来做什么呢”，但是怎么问得出口。他暗暗在心里臭骂自己一顿，转头对樊尘和云和说：“能不能请你们俩，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跟音铃说。”
音铃似乎很为他这一举动欣喜，欣喜之余还提醒了一句：“小沈，你从前都唤我‘音音’。”
樊尘和云和对看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还是云和将门带上。
“是了，音音，我记得。”阿懒转回头说。
“你说你……记得？！”音铃不可置信地看他。
“是。其实我有个秘密告诉你，音音。”
“什么秘密？”
“你说你的记忆在渐渐消退，其实近来，我的记忆却在渐渐复燃。关于你我的那一世记忆。”
“什么……”
“我也说不清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好像浮光掠影，点滴涌现于脑海……现在我记起你是我的音音了，但是更多的细节，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说的……是真的吗？”音铃的声音带上了些激动的颤抖。
“是真的。音音，待我全部想起，我们重归于好，再续前缘，我陪你在人世间选个风景好的地方定居，我们种花种草，白头偕老，好不好？”
“好，当然好。”音铃笑着回答，却不知怎的流出泪来了。
阿懒用拇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珠，手便留在那里小心地抚她脸颊：“但是音音要答应我一件事，让云和仙君帮你拼合残缺的魂魄。”
音铃脸色微微一变，连脸颊上阿懒那只手都感觉到了。“你也是来劝我跟那个人走的吗？我知道，那个人，是来帮我拼合魂魄的。印象里他以前也来过。”
“是的。”
“但我不能跟他走。魂魄拼合后，我有可能会忘记你。”
“可是你如果不拼合魂魄，也一样会忘记我。而且会在忘记我的同时，魂飞魄散。你若不在了，我们还如何重归于好，白头偕老？”
音铃没有说话，看着他。
“所以音音，别怕，即便你忘记了所有，只要我还记得你，我就愿意再与你相遇一次，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慢慢为你找回从前，过去的路，我牵着你重走一遍。所以音音，云和是你的师父，是我们可以信赖的人，你先跟着他走，等我帮阿尘处理完这最后一件事，就去人间找你。”
“不，你不在身边，我不敢放心地忘记你。我怕我醒后遇不见你，那时你若不来，我也不会知道；我也怕我醒后遇见你却不知你对我的重要，不予珍惜该怎么办……所以我不能先跟他走。我等你吧，等你忙完咱们一起。”
“傻瓜。”真是傻瓜，阿懒已经被她凌乱记忆中还能保持的这点聪明惹得，心酸不已。她百般算计，只为不错过他。阿懒又骂一句“傻瓜”，半跪着直起身子，将音铃抱进了怀里。
“傻瓜，拼合魂魄这件事呢，非你自愿，不能够进行。所以你且放心地跟着他走，他若要你马上拼合魂魄，你就告他且等一等。等过两日，我寻到你们，你攥紧我的手，确保我跑不掉了，再进行拼合。这样，你即便全忘记了，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也会是我。好不好？”本来只想骗她跟云和离开就好，现在看来，有必要等天帝走了以后亲自去寻他们一趟，这样音铃才能真正自愿拼合魂魄。等她全部忘记就好了，这些诺言，他也不能真的兑现。
“那，要几天？”
“一天。”阿懒笃定地说，“最多两天，我就去找你。听话，等我，嗯？”
“那好。”音铃点头答应，“那我会在我们约定的地方等你。多久都等。你一定要来。”
“我一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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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房间阿懒才意识到，他们何曾约定过地方？
大概音铃是指他稍后将与云和约定的地方吧？算了，也有可能是在说胡话，不必回去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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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如何？”
“诸事如前。”
“身体怎么样？有感到不适吗？”
“不适倒不至于，就是偶尔体力不支、精神不济、术法出现些微纰漏偏差而已。”
“不碍事吗？”
“不碍事。也碍不着什么事。”
云和又打量了下樊尘的气色，点点头：“前日你说神魅白泽进犯冥界，后被驱逐镇压，那近来可还有异动？”
“静如止水。”
“那就好。”
“不见得好。”
“你也不必草木皆兵，依我看，那神渊古书上的预言，也不见得每一个都实现了。它本就只言片语，闪烁其词，就算确切可信，事情也可大可小。”
“我明白。”
“嗯，明白就放宽心，着手去准备你在意的事情便好。”云和啜了口茶，嫌那退去水位的杯壁上贴了片茶叶，不上不下的看着难受，便干脆伸手去捻了下来放进嘴里嚼了，“对了，沈归……阿懒那家伙，可还在你掌握？”
“不好说。”
“不好说？”云和闻言蹙眉，似乎感到出乎意料，“不是说一切都在你掌控吗？哪里不好说？”
“我偶然间发现，他这一世的往生簿，并不是按照我安排的写的。”
“哦？哪处不是？”
“处处不是。”
“完全不是？”
“几乎。依我的安排，他该投生在一个农户家庭，而非显赫的北朝东陵世家。往后就自然无一处相符。”
“怎么回事？有人篡改了他的往生簿？”
“我起初也有此怀疑。”樊尘点点头，面色稍显疑惑，“但后来想想，也有可能是我近来力量有所下降，本以为已像从前那样扭转了命运轮盘安排好了他这一世的一切，实际上并未。由此，往生簿上他的命运便跟我以为我已安排好的出现了偏差。”
“那怎么你现在才察觉呢？照理说，当日往生簿上‘东陵囚风’的名字呈现的时候，你就应该发现不对了啊。”
“因为我那时不曾察看他的往生簿。”
“想当然了吧？”
“嗯。”樊尘点点头，又道，“也因不想过度干预他。”
“那你看过他前头几世的往生簿了未？是只这一世异常还是由来已久？”
“未曾看过。看了也无用。因为他前头的几十世胎，都不是我干预安排的，有异常也看不出来。”
“咦？你就那么放手不管了吗？我怎么记得，他刚开始投胎为人的时候，你每一世都替他安排得周全仔细来着？”
“那是放心不下。”
“你呀你。该死的自尊。守给谁看。”云和隔空用手指点了点他，又摇摇头，“会影响他下一世的安排吗？”
“我已设法弥补，暂时没有影响。只要他不再生变故。”
“倘若往生簿真是被人篡改的，有无可能就是……”
樊尘淡淡看他一眼，止住他后面没出口的字，然后却也没说什么。两下沉默。
隔了一会儿，云和又问：“聚魂砂攒了多少？”
“三十年。”
云和点点头，道：“作为至交好友，我本该劝你不要那样去做。”
樊尘也道：“作为至交好友，我也该劝你不要那样去做。”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般双双笑了。
“但我们都深知对方，劝说无用。”云和笑着说，“既然你我都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今日别后，各自珍重。但愿可得所求，可偿所愿。”
“愿此生无憾。”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往生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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