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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救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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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澄州郊外的天成家具厂门前此时此刻被亢奋的工人围得水泄不通,家具厂紧闭的大门没有一丝生气。
一位愤怒到极点的中年妇女哭红了双眼,额头爆满青筋,她抓着一扎啤酒瓶用力地向着紧闭的铁门砸去,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喷溅到站在附近的其他工人身上。
“赵远天,你给我们出来!”人群中不知是谁拿着大喇叭喊道,“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大家伙们一个交代,我们就带着一家老小死在你们家具厂门前!”
“对,还钱!还钱!”
叫骂声此起彼伏,现场的情况被这么一鼓舞进入了白热化,前来维持秩序的民警拿着警棍组成一堵人墙挡在前面也被冲散了。
程凡来到现场的时候别说是进到家具厂内了,甚至连家具厂的大门都看不见。眼看着正午的太阳已经高挂在天上,时间所剩无几。
正在纠结着急中,程凡来不及多想就朝着家具厂后门的臭水沟跑去。二十年后澄州这一带被完整的开发成工业区,现在这个方案还未实行,郊外到处都是杂草丛生和污水横流的臭水沟,论谁也没去想为了进去家具厂要忍着十分钟的恶臭在肮脏的下水道爬行。
赵远天透过窗户看到一摇一晃的铁门全身冒着冷汗。
“姐......姐,你得救我啊!”他握着赵远结的手半跪在地上。
“救?怎么救?当初你不听劝拿着爸妈留下的老屋去变卖,说什么学人家下海。现在好了,人家有那本事的都赚了大钱,你呢?欠了一屁股债,现在连工人的工资都付不起!”
“我......我这也不是没想到吗。”赵远天小声地嘀咕道。
看着弟弟这不成器的模样,赵远结的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摊上这样确实谁也没想到,抛开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在弟弟拿着老屋的变卖款到城里闯荡的这几年也确实做出点成绩。如果不是这一次太过轻信别人也不至于落个这样的下场。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纸皮袋,一把塞到弟弟的手里:“拿去,这是我和你姐夫昨晚商量了一宿做的决定。”
“姐......你......”赵远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那个微有厚度的纸皮袋,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赵远结家里并不富裕,前几年丈夫在县里丢了官,回去乡下靠着家里的几亩地勉强维持着生活。要一时半会拿出这些积蓄也是不容易的,天知道她借了多少人家的钱。
铁门被撞开的时候程凡刚刚满身泥泞地从下水道里爬出来,涌进来的人群看见一个浑身滴着脏水散发恶臭的疯子从水井盖里爬出来着实吓个不轻。
趁着这个机会,程凡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的办公室。
“妈,快跑,他们追进来了!”
赵远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着跑出办公室。
大楼西侧的楼梯已经听到明显的脚步声,唯一能走的通道就是南侧的楼梯。
“阿凡,你怎么会在这?”
看到自己应该坐在考场上的儿子突然出现在这种不该出现的地方时,赵远结的心里说不出来的心慌,她松开儿子的手一脸的茫然。
“妈,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我们得快点离开!”
“你舅舅还在里面呢!”
二楼走廊已经站满了人,吵闹的声音和不时传来的打砸声让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赵远结崩溃。看到弟弟酿酿跄跄的跑出来走廊她大喊:“赵远天!把钱给他们!”
“姐,我给了......”
厂门前还有一些拉着横幅的工人和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的家属,程凡清晰的看到那个抱着孩子的家属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煤气瓶。
在他的不远处还有一个跌倒在路边哭闹的孩子。程凡瞬间回忆起二十年前发生事故的报纸,报纸上的报导了事故发生后共照成两人死亡,那两人中除了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而那个孩子和报纸上照片中的孩子一模一样!程凡身上的血液一股脑的往头顶上涌,他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个人拉着煤气瓶,拧开了气阀。
“妈,你快跑!快跑!”程凡用力地推着程母,一边伸出手去勾住坐在地上的小孩。
赵远结被推得一个酿跄,回过神后的她看见远处拉着煤气罐的家属后跌倒在地。
气阀被拧开后的嘶嘶声,不一会,嘭的一声巨响盖过了厂内的吵闹声。
“啊!程凡!”赵远结大声的尖叫着。
程凡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在听到母亲模糊的呼喊后他总算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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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凡恢复意识的时候周遭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他的脑袋愈发沉闷,他咳嗽了几声。这立刻引来了程母的注意。
“阿凡,你醒啦!”见儿子张恪醒了过来,赵远结脸上的担忧淡了一分
程安凡点点头,他还说不出话,因为吸入大量浓烟,喉咙干燥得说不出话。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的摇晃着母亲的手臂。
程母拍拍儿子的手:“没事没事,那孩子很好,只是有点皮外伤,你舅舅也没事。你爸刚刚下去买点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医生。”
程凡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美美的笑个不停。对于他来说,能够改变母亲去世就已经足够了。
二十年前刚经历父亲的官场失足又遭遇丧母之痛的程凡放弃了学业,尽管中考的成绩也并不理想,但是能够继续上学也是家里包括他自己所期望的。
而后他只身一人去到县里打工,从餐厅服务员一直到与朋友合伙经营小家电,中间十几年的打拼是吃尽了苦头。等到他有心思回到家乡来看看自己老父亲的时候,却发现父亲两鬓的斑白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少让父亲操心。先是到了婚娶的年龄时一再推脱让村里人看笑话,再是事业走向下坡路和自己“出柜”的消息传到父亲的耳里。这一连串的打击让程父对儿子完全失去了信心,程凡还没来得及跨过这个坎就结束自己上辈子的生命。
如果......
他看到走廊远处父亲的身影,如果能够改变一切,那他哪能够仅仅满足于改变母亲幸存下来的状况呢?
程谦带着医生走了进来,只是脸色似乎不太对。
“爸......”程凡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的叫道。
“阿凡,你醒了!”程谦一扫脸上的不快。
医生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你试试再说一两句话。”
“我......我妈呢?”
刚刚不是母亲去叫的医生吗?
“她...她刚刚遇见她老同学了,去打了个招呼。”程父低下头不去看儿子的眼睛。
这样蹩脚的谎言就算程凡真的是个十四岁的中学生都听得出。这个老头子这辈子就是太老实了,本就不是个适合在鱼龙混杂的官场上游走,要不然也不会再刚上任才两年的时间就被拉下来。
程凡没有戳破他,他知道就算他再问一遍程谦也不会告诉他什么。
程凡的伤没什么大碍,除去喉咙还不能正常发声外其他一切都正常。于是当天就出院了,在医院住一宿要交的费用家里担当不起,拿了几贴中药后就匆匆回了家。
坐在回乡的大巴上,程凡一边装睡一边偷听着坐在前头小声交谈的父母。
“这二珍的意思就是要咱们把水果的价格再降一降......”就这么一句话,程谦脸色扭曲的表情让谈话陷入了寂静。
程凡想起现在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在城里拉果子的二叔家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挨家挨户帮忙收果子运到城里来卖。
其实程凡心里清楚,这嘴上说是帮忙给乡□□送果子到城里卖,其实也就是不停地压低价格,把在城里赚到两倍的成本收入自己的囊中。
程凡家近两年才回乡做下地生意,对此一窍不通的程父也就这样任人宰割,就算水果的价格被压低到三毛一斤,还在心里乐呵自己的兄弟能把自己种的果子能卖出去。
“唉,咱今年欠了不少人的钱,就盼着能把这一万多斤果子卖出去还债。可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昨天还闹到医院来了。”程谦摇摇头,无奈的说。
“你小点声行不?”赵远结不安的看了看熟睡的儿子。在确定儿子确实没有听见之后她才放心,“我看那二叔家摆明就是在敲诈我们!”
“说什么呢你?!”程谦恼火,“我们不守时,错过了水果的运输时间,现在那几大车子的果子都停在乡里等我们,你好意思这么说吗?”
程凡心里懊恼父亲的不长进,二十年前,在发生事故的当天没有错过水果的运输时间,但没过多久,二叔家便带着人找上门来讨要父亲的那几亩地,理由是卖给他的水果溃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