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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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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如刀,满地冰霜。
万里荒漠,骄阳如同穿了凉衣,散发着阵阵凉气,把原本就萧条的楼兰吹的越发荒凉。
我光着脚走在前头,后面的老伯骑着骆驼快步赶上我。
“小姑娘,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我们剩的水不多,再走不出去就得渴死在这荒漠中了。”
我瞥他一眼,不耐烦的说:“想通过楼兰少则三日,多则七日,这才刚走两天,差不多一半的路程。”
一月前第八任阿爹抛下了我,我只好继续流浪,找到第九任愿意收留我的阿爹,阿爹们都说我太能吃,又太淘气,养不起我,只好抛下我,我也习惯独自流浪,反正总会有人收留我的。
前两日,我遇到了老伯和他的马队,他们是汉朝来的商人,要穿过楼兰去做生意,见我一身匈奴的打扮,又会说汉语,便邀请我做他们的向导,带他们走出楼兰。
楼兰的夜晚是美丽的,天空繁星璀璨,沙漠与天相接,仿佛已伸手就能抓到星星,我望着星辰,躺在沙漠上,想着心事。
三年前,四月,长安城。
日子过的轻快,距离与第六任阿爹干完的一票才刚过一月,身上的银子又花光了,阿爹没有钱买酒,我没有钱买糖葫芦,两个人依着同一颗大树,唉声叹气。
阿爹指着山上人群络绎不绝的庙宇,对我说:“今日是四月十八庙会,不少达官贵人进庙上香,我们去碰碰运气。”
我二话不说,随着阿爹上了山。
阿爹说的没错,庙会许多达官贵人,人还没到山顶,袖子里的钱袋就快装不下了,阿爹指着远处一名穿着华丽的紫衣女子对我说:“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你跟着去,没有钱袋偷两个镯子下来也好。”
我与阿爹分道扬镳,尾随紫衣女子而去,紫衣女子脚步轻快,向庙会后面绕去,我从小跟在阿爹身边,学会了一身偷鸡摸狗的本事,脚步不变,跟着过去。
谁知紫衣女子转了个弯人就不见了,我又气又急,奔跑寻找,可是仍不见紫衣女子的身影,只好气恼的打道回府,路过一座庭院时,见到一道白影。
白影站在树下,周围簇拥这盛开的金银花,红黄相间,黄白相间,藤蔓缠绕,一簇簇花朵开的姹紫嫣红,如四月的微风般令人神往。
但是在这道白影面前如此美丽多姿的金银花也黯然失色。
少女一席长裙白衣,头顶的白玉兰树花瓣掉在肩膀上,汉人发髻,黑发从两侧分开,露出光洁的额头,眉如墨画,脸若圆盘,若单只是看这张脸,与寻常的美女无任何区别,但那双眼睛,却仿若万籁星光,光华闪动。
少女望着凋零的金银花般,微微簇起眉头,轻轻吟道:“四月花开,四月花落,花开花落,又是几个春秋?”
我听的出神,却不懂其意,什么花开,什么花落的,与阿爹汇合的时辰已经到了,但是我流连于美人不愿离去,只想在多看几眼。
可是偏偏是这几眼,一个有力的大手把我从后面提了起来,一个大汉抓着我的肩膀,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窥探我家小姐。”
我又羞又气,双腿双脚同时攻击,但是我那时不过十一岁,个头小的可怜,任凭我如何的抓踹仍摆脱不了大汉。
我们惊扰了少女,她踱步朝我走来,正值日落,夕阳如画,而她则是画中的美人。
“把她放下来。”
“小姐,我看她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应该是山下的小偷。”大汉不放心,恐怕我会伤害到少女,不肯放我下来。
少女对大汉皱了皱眉头,命令道:“她只是个孩子。”
大汉无奈放我下来,我朝他吐了吐舌头,用目光警告他,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大汉不屑的瞪了我一眼。
少女上前两步,俯下身子看着我,阵阵幽香扑鼻,我竟不知不觉看痴了,半响问道:“你长得真好看,你是仙子吗?”
少女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微微一抿嘴,就好似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般神动。
“你饿了吗?”少女抚了抚我额前的刘海,我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脸颊发烫的说:“我的脸脏,会弄脏你的手。”
少女给大汉使了个眼神,大汉虽然不情愿,但依然从钱袋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我,冷冰冰的说:“拿了钱就赶快离开,我们家小姐可不是随便仍人看的。”
我朝他撇了撇嘴,抗议,你算哪根葱?
大汉不理我,对少女说:“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娘……咳,夫人已经上完香,准备回去了。”
少女点点头,转身欲离开,刚走两步,突然回头看着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寻思了一下,摇摇头道:“我没有名字。”
少女皱眉:“怎么会没有名字,你阿爹没给你起名字?”
“你说的是哪个阿爹,现在的阿爹是第六个阿爹,前面的几个阿爹死了,消失了,被官府抓了,都没有给我起过名字。”
我自从出生便开始流浪,运气好时会遇到独自流浪的阿爹,他会收留我,第一人阿爹是个断臂大侠,有一身好武艺,养了我三年,直到我六岁时,他夜间出门,再也没回来。
到目前为止,我十一岁,与我相处时间最长的是第一人阿爹,三年时间,最短的第四任阿爹,刚刚认识两天就被官府抓了,现在的是第六任阿爹。
少女听着我的身世,眉眼中露出同情之色,她拉着我的手,手心温热。
“你我相见在这四月,日后你便叫四月吧。”
我欣喜若狂:“我有名字了,我叫四月。”我看着少女,抓着她的手,吹捧着说:“神仙姐姐,你就是我的人间四月天。”
少女浅浅微笑,松开手,飘然离去,留下我一人与那大片的金银花静静出神。
楼兰的夜晚纵然是美丽的,但是随风刮来的血腥味也是令人恐惧的,我习惯了躺在地上,与第三任匈奴阿爹在一起时,习惯了侧耳听着地面,百里外的马蹄声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思绪还未结束,一阵急促的马群蹄声随着万里沙漠阵阵传入耳中,我猛地跳了起来,撒腿就跑。
老伯在后面叫我:“小姑娘,你跑去哪里,我们还需要你做向导啊。”
我边跑边喊:“土匪来了,快跑啊。”
楼兰的夜异常静谧,但在百里之外已经是马蹄铿锵,尘土飞扬,我拔腿就跑,后面的商队乱作一团,有人还在熟睡中听见‘土匪’二字,被子一掀不分东南西北蒙头开跑。
百人的商队,在我一声令下,乱作一团,直到大伯吼了一嗓子才渐渐安分下来。
大伯喝到:“哪里有土匪?土匪再哪里?”
一群慌乱的人纷纷停住了脚步,放眼四周安静的连一只虫蚁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不远处的我,在拼力奔跑。
大伯身边的一个小哥,拿出弓箭,对着我就是一箭,这只箭射偏了,却吓的我心头一惊,回头破口大骂:“我说土匪来了,你们偏偏不信,等见到土匪的影子还跑个屁了,趁现在离得远快跑啊。”
小哥不由分手又是一箭,我年龄虽然不大,但混扎社会多年,也不是吃素的,身子一歪躲过一箭,冷哼道:“一群臭虫,不跑就等着土匪打劫吧。”
话毕,不等小哥在射第三箭,我的人影已经消失在沙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