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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逆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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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安静的躺在紫檀木盒里,衬着烛火,银光微闪,末端,还拴着条素色轻纱。
金毛犼也不知是认得钥匙,还是认得轻纱,竟弯腰,神情呆滞的拾起了它。
目测,这把钥匙与铁箍上的锁孔是相符的。
钟离未卿上前一步。
乐师拉住她,轻轻摇头。
钟离未卿只觉被捏着的手腕处一片冰凉。
金毛犼站在墓室中央,仿佛天下的所有光华都凝结在了它的身上,毛发金灿灿的嵌着光。
“你为何拦我?”钟离未卿不由发问,方才是抢钥匙的最好时机,乐师这般聪慧的人,怎会不知?
乐师道:“你不觉得她很面熟么?”
钟离未卿努力回想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她的笑容竟与之前的陶芊雪一般无二,渗人极了。”
乐师沉声道:“陶芊雪生前曾患有眼疾,畏光,常以轻纱遮眸。”
钟离未卿瞧瞧乐师,又瞧瞧金毛犼,“你是说……”
乐师讳莫如深的点头。
钟离未卿骤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她是真的陶芊雪,那么掉在地上的人头,又是谁?
两人说话间,老鼠抓着铁链朝金毛犼的方向荡了两下,他轻功极好,甚至超过乐师,即使身受内伤,也仍旧风采不减,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从金毛犼手中抢过钥匙。与半路出家的几人不同,他成长在盗墓世家,手指灵巧的很,反应也是极快的,只见他指如疾风的向前一探,便将钥匙准确无误的探进了锁孔里面,并毫不迟疑地转动钥匙。
就听“当”的一声脆响,铁箍掉落在地。
老鼠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却还是被金毛犼反应过来。在铁箍掉落的同时,金毛犼便猛地推出一掌,打在他的左胸口上,幸而他早有防备,身子微侧,卸去三分之二的力道,饶是如此,也是疼得呲牙咧嘴。
铁箍褪下,金毛犼好端端的立在原地半晌,一点异常也没发生。
老鼠一气,急火攻心,竟咳出一口血来,他怕金毛犼趁机偷袭,顾不得擦,忙运用轻功跑到墓室最北边的角落里,又见金毛犼没追上来,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该死的!这劳什子的铁箍,原来当真就是个寻常的摆设而已,枉费我冒着如此大风险破开它,却没个屁用,好生不值!”
钟离未卿瞧他咳得厉害,不由询问:“管大哥,你没事吧?”
老鼠倚着墙摇头,“命大,死不了。”
钟离未卿听过,便不再管了。
其实,她心里并不同意老鼠的观点,如果这铁箍真是寻常的摆设而已,又何苦上锁?她坚信,既然戴上铁箍,便是有原因的,只是个里的秘密他们还尚未参透。
钟离未卿埋头思考,蓦然,被一声嘶吼打断了思路,抬头,就见金毛犼眼白通红的无故发狂,捶胸顿足。
她大惊不已,忙问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回事?”
钟离未卿这一开口,金毛犼的目光便迅速锁在了她的身上,跃身扑来。
“铮”的一声,却是乐师横插一刀,抵挡住金毛犼挥来的利爪。
老鼠嘴皮子颤了颤,回道:“我也不清楚,它就是看了眼地上的人头,便抓狂了。”
乐师的声音冷得不像话,“你们快躲进墓道里去。”
钟离未卿怔在原地。她离得很近,看得甚是清楚,金毛犼的喉头位置,有一撮并不鲜明的雪白毛发。
她仔细一琢磨,顿时欣喜若狂,叫道:“喉头,它的弱点在喉头!”
“你们离远一些。”
经过提醒,乐师也发现了,乌眸中寒芒一闪,旋即由守转攻,鬼魅身法配合着变幻莫测的凌厉刀法,招招攻其喉头。金毛犼也心知自己的弱点在此,开始闪躲,却是无用功,很快被逼进墙角。
局势陡然逆转。
老鼠惊奇道:“卿儿,你是如何知晓这金毛犼的弱点就在喉头?”
钟离未卿走过去,扶起老鼠,“金毛犼未蜕变时,起初的毛发就是白色,我便寻思,既然这喉头部位保留着它最原本的毛色,那么很可能,这里就是它的弱点。至于铁箍,就好比士兵的盔甲,越是脆弱的地方,便越是要好好防护。”
“真不愧是小花爷的妹妹,心细如发。”老鼠赞许的咧嘴一笑,脸上被汗水一冲,黑乎乎的,像是有许多脏东西附在上面。
趁乱,钟离未卿脱下外衫,将疑似陶芊雪的人头捡了回来。
人头被保存的相当完善,双眼紧闭,嘴角上扬,透露着阵阵诡异,正是陶芊雪的面容无疑。
钟离未卿拿出刀,不敢下手,便委托老鼠剥下她的面皮。老鼠也没多问,他混迹江湖多年,对于旁门左道,颇有经验,沿着人头的侧脸缓缓割开,些许功夫,便连着头皮,剥下一张非常完整的人皮面具。
乐师目光冷冽,像是含着刀子,刀锋直指金毛犼的喉头,再进一寸,它便会当场毙命。
钟离未卿叹口气,不忍心道:“乐师,这个陶芊雪也是假的。”
乐师听罢,怔了怔,转而沉下眼眸。
趁着乐师发愣,金毛犼低吼一声,四肢并用的奔向墓穴深处。
乐师无意追赶。
老鼠险些惊掉下巴,“这,这到嘴的肥肉,怎么就让它跑了?”
钟离未卿冲他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老鼠立即闭嘴。
乐师收起刀来,以背影示人,云发及膝,如水墨一般倾洒在白衫上。
脸颊两旁的青丝垂落,将她姣美的容颜隐藏大半,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
钟离未卿看在眼里,左右环顾一阵,在铁链的废墟中找到乐师平日里束发所用的红色丝带,虽然有些脏了,但还算完好,将丝带在衣服上蹭干净,走过去,双手递给乐师,“物归原主。”
乐师转过身来,只一眼,便将冷眉颦起,“你的外衫呢?”
钟离未卿内里穿的衣服仍是墨色,衬的她肤色苍白,连这暖暖的火光都映不上去。
“脏了。”钟离未卿如实回道。
老鼠献殷勤的给钟离未卿披上外衫,“卿儿,穿我的。”
钟离未卿向老鼠道谢,手里还捧着丝带,乐师看了看,却没有接过,反而转过身去,侧头道:“你帮我束发好么?”
钟离未卿差点咬到舌头。
乐师眸光一寒,“不乐意?”
钟离未卿连忙摇头。
乐师的头发很长,犹似被晨露浸泡过一般,乌黑透亮。
钟离未卿故作镇定的抬手束发,面上端的一派淡然,心里早已搅成了一锅粥。
她结绳的手法很特殊,所以动作慢些。
乐师垂眸,不动亦不语。
老鼠声音嘶哑道:“对了乐师姑娘,在出墓前,我能先看下壁画么?”
“可以。”乐师扫他一眼,“你等等,我们同你前去。”
“不必了。”老鼠傻乎乎的笑道,“我就是想借此机会,让自己死心。有你们,反倒不好。”
乐师没有多说,冷冷叮嘱道:“当心金毛犼。墓道里有曼陀罗的花香,注意闭气。”
老鼠走后不久,钟离未卿便完成了,拍拍手,邀功道:“瞧瞧,我头次替人束发,好看么?”
乐师将钟离未卿刚结好的绳扣拿在手里,眸色愈发深沉,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如何?”
钟离未卿以为她不满意,一下子泄了气,“也就一般。”
乐师一直看着绳扣,且用手轻轻搓了搓,缓声道:“很好,我很喜欢。”
“真的?”钟离未卿不由发笑,“你喜欢便好。”
老鼠去了许久,还未归来。
墓室里灯火通明,好不亮堂。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偌大的墓室里静悄悄的,也正因为这股子安静,将所有声音都衬得尤为突出。
“啾”。
突然,不知什么东西叫了一声,吓得钟离未卿一抖,她仔细分辨,声音居然是从铁棺里传出来的。
僵尸成形的原因不少。一是新死之人,下葬时不慎纳入活人阳气,会有起尸的可能,若不及时制服,任其吸血,久而久之,便会变成为僵尸;二是人为所致,利用秘法将死人制成僵尸;三是埋尸地风水不好,将墓中死人转换成了僵尸;四是已经下葬的死人,却被几乎成精的动物或邪祟俯身,也会引发尸变的危险。
毋庸置疑,此金毛犼的形成属二,是人为守墓所用,那么铁棺除了镇压之外,还会有一个更大的用处,便是养尸。
没人说一口棺材里面只能饲养一只妖物。
钟离未卿和乐师的脸色同时一变,难道铁棺里除了金毛犼外,还有其它妖物?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就太大意了。
“啾”。
又是一声,这东西发出的声音极轻,显得虚弱非常,若是此刻墓室里出现一点杂音,便着实难以听清。
钟离未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乐师抬手将她护到身后,两人慢慢地靠近铁棺。
先前还没注意,越靠近铁棺的地方,竟越是闷热。
乐师站在铁棺旁,侧朝钟离未卿打个手势,示意没有危险。
钟离未卿走上前,悄声问道:“是什么?”
乐师不语,端着一脸的神秘莫测。
钟离未卿被她搞糊涂了,只能自己抻着颈子往棺材里瞧。
她霎时呆住。
在棺材的左上角里,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血色云雀,绯瞳半睁,透露惹人怜惜的柔软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