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凤仪

23、第二十二章 忽略

　　几块巧克力在沙夏的上衣口袋里呆了几个月。事实上每天换衣服的时候，他也考虑过要不要把这些东西吃干掉，但最后他还是将它们小心翼翼放入干净的衣服口袋里。或许他还在寻找机会，依旧没有放弃能与他的小师弟友好相处可能行。直到天气越来越好，春天过去，夏天来临，暑期将近，他们将告别冰场一些日子，想到这些，沙夏竟然莫名其妙为此心急起来。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沙夏不停的练习着各种跳跃、旋转。沙夏的跳跃天分是不容质疑的，他总能很快抓到要领，跳很高，动作干净利落，但他的落冰比较让人头疼。脚指头似乎天生就太硬，明明是用了外刃落冰，可滑出却是内刃。并且沙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总在3LOOP上栽跟头。在节目编排里，每一个动作自然都设计了对应的位置。沙夏的新节目中，一个3LOOP的单跳是滑行到冰场左边某角落起跳。那简直是见了鬼，一个简单的单跳，沙夏却无法在特定角落完成。几个月来屡试屡摔，逗得人见人笑。然而，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热尼亚那家伙每每在那种时候，总会“刚好”完成一个3LOOP。

　　是的，是“刚刚好”，因为他总是在沙夏起跳后正好也起跳，在沙夏狗啃屎的时候“刚好”稳当落冰、滑开，然后换不同的位置继续练3LOOP，仿佛他“刚好”重点训练3LOOP。看那模样，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沙夏在练习什么，甚至根本不会多看沙夏一眼。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呢？沙夏忘记了，总之这几个月来，他没有机会将巧克力拿出来，尤其是在自己摔得一塌糊涂那家伙还“无心”地雪上加霜，仿佛在证明些什么。

　　沙夏记得，LOOP三周原本是热尼亚不擅长的跳跃，而如今，他竟然能在3LOOP后面再加上一个Toe loop一周跳，完成得轻松熟练，他还尝试着在3Loop-1Toe loop后面再加一个1Toe loop。连跳的第二跳加速度已经减弱了，到第三跳加速度很小，因而完成起来很不容易。当热尼亚完成三连跳，那甚至吸引了教练的目光。尽管弗拉基米尔只是走过去纠正那家伙动作中不规范的地方，可沙夏看得出教练对此似乎很有兴趣，而那种“兴趣”让沙夏不安。可他自己偏偏屡跳屡摔，如同上了隐、摔成惯性。

　　沙夏忘不了那种感觉，就像见了鬼，脑袋是懵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心慌，好象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心口上，并且越来越重。直到他又一次摔倒，彻底的发觉，他竟然无法在指定位置完成一个他早已经掌握的动作，那种委屈感涌上心头，最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眼泪，忍都忍不住。

　　弗拉基米尔如临大敌，他或许没想到这个男孩会练哭起来，也无法理解，没伤没病怎么突然就哭了？

　　他拍着沙夏的背，眼中划过些无奈与不耐烦，叹了一声问道：“沙夏，你知不知道你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沙夏点着头，抬起手臂擦了那该死的眼泪。

　　“我还没有掌握熟练，没办法在指定位置完成3LOOP，而且我的跳跃稳定性太差。”

　　“不是这样。”老头子摇了摇头，目光凌厉地指向沙夏，“你可以轻松完成3LOOP，在任何位置。也许第一次失败只是偶然，可第二次起跳时你却告诉你自己，‘可能我无法完成它’，于是第二次又失败了；第三次起跳时你还是告诉自己‘前两次都失败了，可能我无法在这个位置完成3LOOP’所以你又失败了。失败次数越多，你越肯定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无法在那个位置完成3LOOP。好吧，我可以改变编排，将起跳位置换换，换一个位置你就可以成功。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沙夏？”

　　看着教练灰色的眼睛，沙夏眼中满是惊讶。他似乎明白了教练的意思，不是他无法完成，而是他暗示自己无法完成，这都是因为他？

　　“问题都在于我自己？”沙夏有些疑惑，可他并没有特意那么去想过，他甚至反复告诉自己，没问题，结果还是失败了。

　　“问题在于你的心理素质太差了，沙夏。”弗拉基米尔恼火地摇了摇头，“你太容易受影响，不仅仅是外界，更多在于你自己。好吧，你既然提到了跳跃稳定性，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稳定性好’？”

　　沙夏蹙了蹙眉。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从小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点波波折折，就像那时候，在世青赛短节目上表现一塌糊涂，如果他心理素质差，长节目必然会一蹶不振，可是他没有！

　　“如果一个选手做10和跳跃9个成功这就是稳定性好；如果只成功5个那就是稳定性不好。”沙夏如是说，可老头子却摇了摇头。

　　“不，他可以做10个摔9个，只要在赛场上的那一个他没有摔，他的跳跃稳定性就是好的。你懂了吧，练习并不算数。你可以连3Toe loop也摔得一塌糊涂，你也可以完成4filp，但没人在乎这些，比赛里的表现才是一切。训练里总会出现各种各样荒唐的问题，就像现在，你无法完成3LOOP了。可这是好事情，因为问题出现在练习之中你还有机会寻找问题的根源，然后纠正。好了，你自己再琢磨琢磨，我想你很快能跨过这道坎。如果是技术问题，我能帮你，可3LOOP对你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沙夏，这是心理作用，只能靠你自己克服。”

　　弗拉基米尔教练点到为止不再多言，而接下来，教练吩咐沙夏先练习滑行，忘掉那该死的3LOOP。能保持长时间的滑行关键在于掌握重心和用刃的技巧，而划弧，需要右脚冰刀的外刃巧妙的移动，保持滑行速度的同时，还得微妙地向内转移，这都是必须静心来练的，正好调整沙夏的心态。

　　对这样的安排，沙夏自然只能点头。可他却更在意3LOOP。他并不是怀疑教练的的安排，事实上，弗拉基米尔的那些话让沙夏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尤其是针对跳跃稳定性的观点，沙夏觉得那简直妙极。可是，暑假将至，他哪里还能安心提高滑行技巧？他无法容忍这样可笑的问题在整整一个假期折磨他的耐性，同时他也深知，如果不先将3LOOP的问题解决，他根本没有心情画什么狗屁弧线。但弗拉基米尔教练偏偏搁下这么一句话：“沙夏，你什么时候彻底忘记3LOOP，什么时候再练它。”

　　“该死的3LOOP！”沙夏一边画弧一边在心里默念着，直到那天下午放了学，他还挂欠着他的3LOOP，他觉得如果不立刻将这问题解决，他很可能会一事无成。于是他决定告诉教练，我忘记3LOOP了。

　　然而，沙夏刚走向弗拉基米尔，老头子就笑了，挑眉冲他道：“沙夏，滑行练习得怎么样了？”

　　那时候的沙夏好比一只被宠了气的气球，立刻飘了起来，神采飞扬。

　　“不错，感觉相当美妙……”他挑眉耸肩，眸子里是无限期待。实际上他等待的不过是教练的下一句：“那么，下午继续练3LOOP。”

　　哪知道教练狐眼一勾，着点点头笑了笑，态度和蔼可亲：“好，那么下午继续练滑行，还有3Toe loop-2Toe loop。”

　　这简直是迎头一盆冷水，沙夏知道自己上了当，当然不干了。他知道，要玩小心眼，就凭他估计再过十年也难从老头儿那占去先机。于是他索性走上前去，沉眉，认真地说：“我承认我忘不了3LOOP，但您至少让我练一次，哪怕一次。否则我敢打包票，如果不让我练，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它！”

　　沙夏原以为自己话说到这份上，教练总会点头。然而弗拉基米尔却沉眉点头道：“很好！如果今天我看见你做了3LOOP，你就立刻离开练习场！”

　　沙夏一愣，立刻憋了满肚子火气。他已经实话实说了，可换来的是什么？
　　他无法容忍教练这种霸道到了极点的行为，并且这简直毫无依据，完全是炫耀权威的行为。沙夏认为弗拉基米尔或许是在采取某种自认为高明的手段，可他完全不了解沙夏的性格，他是一旦做不好就会一直挂记无法释怀的类型，从哪里跌倒只能从哪里爬起来，除了成功，没有什么能让他忘记失败。

　　“如果不练3LOOP，我宁可不滑冰！”沙夏偏了偏头，倔劲也全上来了。他皱眉盯着教练那铁青的脸，那一刹那，他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

　　弗拉基米尔看了沙夏一眼：“你在我手下训练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好，如果你不想练习，可以，你到休息区去。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来。”

　　老头板着脸，边说还抬手指了指休息区。当他说看，抬了抬眼皮看沙夏没反应，再不多言，转身下到冰场，指导其他弟子去了。

　　沙夏看着教练的背影，整个脸气得通紫。他无比痛恨地跺脚、甩头，他想转身走向休息区，却无法容忍自己大老远跑来坐冷板凳。既然教练说不允许他练，那么他就偏要练。沙夏就这么想着，埋着头直直冲向冰面。

　　因为之前教练说话的嗓门过大，已经让满堂学生全盯着他。或许那些人都诧异，切尔雷赫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教练禁止他练习他竟然还敢对着干，竟自己冲上了冰，而且速度极快，简直跟上战场似的。

　　然而沙夏根本不在乎那些惊诧的目光，他加速滑行，冲向左边的角落里。他看见正巧在那练习地热尼亚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似乎正等待着看教练怎么将他吼出练习场。

　　那一刹那，沙夏突然想起了在斯洛文尼亚的那一幕、想起了亚德那家伙因为他的3A灌了自己一肚子的水。他告诉自己，为什么不再来一次呢？或许他更期待小冰块失望或惊讶的模样。

　　沙夏用力蹬冰，向后滑行，不顾所有人的惊叫，也不顾教练那一串咒骂，右后外刃猛的跳起来……

　　就在起跳的前一秒，对于那个3LOOP，沙夏仍然自信满满，他知道自己绝对没可能失败。而实际上他也确实没失败。那叫一个帅、一个爽。动作大、起跳高、落冰稳健。但心急吃得了热豆腐？

　　他太想证明了，证明他做得到。沙夏完全可以想象，当他成功落冰冲教练挤眉弄眼，老头必然被他给气晕又对此无话可说；而他成功完成了这一动作，接下来滑行也好，Toe loop也罢，他可以放心练习，不用一直挂记着这该死的失败。

　　但他高兴得太早，尽管距离计算得很好，但他没有想到滑出后、在他最得意的那一秒，重心不稳，借着惯性，他一跟头把别人给撞飞了，而那个“别人”就是小热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