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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南柯一梦 ...

  •   陵煜这两日脾气越发暴躁,眼瞅着他大哥与小妹归期将至,萧柏的状态却一天不如一天,每日呆在房内一言不发足不出户,除顾凤阁外的人更是一律不见,他这两天想进去看望都被院外的侍女挡了回去,这敏感期他也不愿引萧柏不快,只得作罢。

      萧柏在海明谷身份特殊,哪怕是那些令陵煜头痛的长老们也不能对他随意发号施令,又赶上数月之前内院几位举足轻重的长老与他大哥一起外出寻找失踪的萧柏,导致现在这偌大内院,除了顾凤阁外竟没几个能和萧柏说上话的人。

      陵煜在发现萧柏将人带回来后马上就给他大哥送了信。

      他大哥的回信很快,寥寥数语只说让他顾好其他的事,萧柏那边暂时不要去招惹他,等他回来……

      而在近日,陵煜确定萧柏此刻身体内是半分内力也无后,连夜给他大哥把情况写明白,将信寄了出去,等了数日却没有回音。

      陵煜默默叹了口气,暗自思索半个月的功夫有没有可能让萧柏的武功恢复?哪怕到从前的一半都行。

      让人叫来顾凤阁,人还未到陵煜已然嗅到一丝药香,那人永远端着一副生人勿进的冷面孔,眉眼清俊却也冷的骇人,这家伙自小就一副冷漠清高的样子,除了与萧柏亲近和其他人都是点头之交,碰上这事估计心里不会比他好过多少。

      陵煜心里憋屈,开口便道:“那日我查过萧柏的身体,发现他丹田处被一股霸道内劲所压制,有什么办法……”

      “你打得过他么,陵曜打得过他么,魔都上下会武功的人加起来不见得伤的了他,封锁他的内力,试问你所知这世间的人谁能做到?”顾凤阁一双凤眼冷冷扫过陵煜,让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陵煜无奈摇头,魔都的探子遍布天下,却在萧柏失踪后连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更别说找到能将萧柏制服的人,陵煜原以为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比萧柏武功还要高深的人,果真是他见识浅薄了么。

      抬眼瞧着对面人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陵煜仿佛记起数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时他年仅十一岁,他大哥十五,小妹六岁,三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头上被插了根稻草任人挑选,许是长时间没吃过饱饭的缘故,三人饿的面黄肌瘦,又被人喂了药浑身无力,看起来病歪歪的样子并未引起别人注意。

      他们兄妹原本身份尊贵非常,如今却落得个如此落魄下场,陵煜始终记得那日他们兄妹三人蜷缩在一处,日头正毒像是活脱脱要被晒掉一层皮似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活活饿死晒死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中年汉子要把他小妹带走,他永远忘不了小妹被人带走那惊恐绝望的神情。

      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泥泞与泪水,破布似的衣裳遮不住身上红肿的伤痕,声嘶力竭的哭喊也换不来别人一分同情,路人皆是行色匆匆神情冷漠,这一幕怕是再常见不过。

      他与大哥奋力起身挣扎想把小妹拉回来,无奈身上半分力也无,眼睁睁看着小妹被人拉扯塞进马车,消失在二人视线,独剩耳边刺耳尖锐的哭喊声,“哥!哥哥!不、我不走——!不走!哥哥!哥哥——!”

      看管他们的人贩子呵斥几声,见他兄弟二人不服管教拿起手边的东西随手打骂,陵煜咬牙受着,目光却牢牢望向小妹被带走的方向,他大哥把他压在身下承受大半的伤痛,两人被打趴在地,一身的泥土混着血水,眼前除了一片血污什么也看不到,耳边只有闷棍敲打在身体棍棒声,与他大哥痛苦粗重的呼吸。

      陵煜自懂事以来从未这么恨过,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他们那那个昏庸毒辣的父亲!狠那造成今天这一切的蛇蝎女人!更加痛恨他们的生身母亲!

      最后昏迷前陵煜只依稀看到他大哥奋力抓住一人雪白衣裳,那人说了什么他也并未听清,便已昏倒在地。

      当陵煜再次醒来时眼前却是精致的纱幔和暗色车顶,耳边则传来细微的马蹄声。

      明明是盛暑,他却觉得此时周围凉爽无比,一旁有人喂了他一碗水,陵煜缓过神只见小妹安然无恙的睡在自己身侧,小小的一只缩成一个团,脸上还留着泪痕,他大哥也在一边,陵煜却安了心,至少他们三人还在一起,抬眼看去,马车另一边坐着一个漂亮少年和一个精致白皙的娃娃。

      那少年当真好看的很,只是神情冷漠异常,仿佛少了些年少人的生气,而他旁边的娃娃倒是可爱的紧,小小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雪白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比之前娇生惯养的自家小妹看起来还要娇气,只是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呆,明明是很聪慧的样貌。

      那少年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而他身边的娃娃约莫着有五六岁,一身雪白的缎衣穿得整齐,此刻正看着自己,大眼睛一眨一眨,手里玩着一个成人戒指模样的东西,见他看过来很自然的把脸放到旁边少年的膝上趴好,和他说话,“你叫什么?”

      清脆的童声,陵煜依稀记得这是他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他正不知如何回答娃娃的问题,倒是一旁沉默良久的大哥轻轻摇头,“我们没有名字。”

      马车走的慢,两边的小窗也关的严实,车厢却凉爽的很,陵煜此时只知道他们兄妹三人是被眼前的两人买了下来,转头看向安然无恙的小妹,想必是大哥求了这家人把妹妹救了回来,被人买回去当做奴仆,好过在那个奴隶市场苟活。

      夏日炎炎,他们三个在奴隶市场只呆了两天身上便有了味道,衣裳破烂不堪且带着泥土和血水,身上有些地方的旧伤口甚至有些溃烂,显得比寻常乞儿可怜的多,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心绪渐渐平稳,再见眼前两人一身考究的行头,多少有些窘迫。

      陵煜不了解这家人的情况无法多言,他大哥也不开口,一时内车厢内只剩下那个娃娃和少年的说话声。

      “凤阁,我想吃点心。”

      “刚不是吃过了么,会过到了县城就该用午饭了,我们买些带走。”

      “哦,上次娘来信说这次回去就不让我再乱跑了。”那想了会才缓缓开口,一张婴儿肥的小脸说不出的稚气。

      “也好,书阁里还有好些没看过的书。”被唤作凤阁的少年应了一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三人,一张比女孩还漂亮的脸没有丝毫的嫌恶和厌弃,只是语调比寻常孩子冷了些,道:“我写几个姓氏给你们挑,挑好了就让柏儿给你们取名。”

      “多谢。”他大哥垂眸,轻轻应了一声。

      马车颠簸,顾凤阁知道萧柏是看中了这两个少年,备好纸笔快速在茶几上写了几个字递过去。

      上面都是海明谷内学子惯用的姓氏。

      陵煜见他大哥随意选了个字画好,把纸张递给前方的娃娃,也不知那娃娃认不认得字。

      那白衣娃娃好奇的看了看,随即又把纸笔递给了陵煜,道:“写三个字。”

      陵煜接过纸笔,纳闷的抬头看向他大哥,三个字?他们三个的名字吗?

      一瞬间陵煜竟不知该如何下笔,名字……他们的名字早就随着那段日子一并消失,他大哥伸手将纸张拿走,不算粗壮的手臂布满新旧伤痕,因常常护着两个弟妹的缘故,他大哥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陵煜鼻头发酸,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扭头过去,他发誓就算是为人奴仆这辈子早晚也有出头日,他会等到复仇的那一天!

      因被人贩子喂了药的缘故手腕使不上力,那个半大少年只好一笔一划写好字,歪歪扭扭实在好笑。

      顾凤阁拿过纸张。

      ——曜,煜,晗。

      陵煜抬头看向自家大哥,他大哥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以后他们兄妹三人的名字算是定了下来,只有她小妹在日后和萧柏熟络以后哭着喊着要改名字,说什么萧柏叫柏,论语中又有“岁寒知松柏”一说,偏要给自己的名字多加一个字,改成陵岁晗,在这里他们每人的名字都会被记录成案,若想改动很费功夫。

      陵晗那阵子闹的厉害,萧柏知道后便直接领着她去了一趟记名堂,找出记录着陵晗姓名的本子,亲手给她加了个字,只是把“岁”字,改成了同音的“穗”字,也是希望她日后如成熟麦穗般欣欣向荣的意思。

      陵煜看着顾凤阁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便想起小时候许多事,昔日往昔恍若南柯一梦。

      他们这些人,无一不是在最落魄狼狈的时候像野狗一样被萧柏救下,如今那人出了事,自己却半点法子也想不出,只想着能等到他大哥回来,或许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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