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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百星一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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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一片昏暗,自己被一个陌生人圈在怀里,动弹不得,但是感觉并不讨厌,应该是他失忆前比较亲近的人吧。
再次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状况,不是他自己的房间,感觉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萧柏眨眨眼,确定自己是被热醒的,努力挣脱身后那人圈在自己腰身的手臂,把被子向下拽了拽,长舒一口气,瞬间觉得舒服多了。
“热?”陵曜一直没睡熟,见他又拽被子又蹬腿的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无论什么样子,性格还是没变。
抬手拽了下床边一根垂着的细绳,绳子另一端连接屋外的银铃,陵曜让人进来把窗户打开些,暖阁内门口和每扇窗前都挂了一层厚棉的帘子,再加上屋内的地龙,一般人在这可待不住。
“把被子盖好,别受风。”陵曜在他耳边说了一声,再次把人圈住,“睡吧。”
“声笛和红玉呢?”
“都在你院子歇着呢,有顾凤阁在,放心吧。”
萧柏点了点头,凤阁的医术自然叫人放心,想抬头看看这人长相,却因为屋内遮挡的严实,以至于他看不清身旁这‘陌生人’的样貌,只觉得这人声音还挺好听的,莫名觉得舒服,比呆在凤阁身边更让人塌心的感觉,于是,在发现身上没那么燥热后,反手抱住身旁人的腰身,沉沉睡去。
睡梦中的萧柏可能不知道,在他睡后,接连奔波了数天一直没能休息的人,此时盯着眼前的大片昏暗,彻夜无眠。
睡眠不好的结果,导致第二天清晨陵曜情绪格外的差,以至于连熟睡中的萧柏都好像感觉到身旁人的恶劣情绪,而下意识的想要远离他,挪到一边睡去了。
陵曜伸手给他把被脚掖好,翻身下床,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门,门外,画意与晚清站在两侧守候,陵曜对两人吩咐道:“别让他出屋,有事直接来议事厅找我。”
两人赶忙应下,待陵曜走远转身进了暖阁,见床上熟睡的萧柏安然无恙不禁长舒一口大气,相互对视一眼——声笛和红玉受了伤!咱俩可一定要看好主子!
议事厅内
前方正中间两个主位,只有陵煜一人坐在那,听这一帮人绘声绘色的商讨该如何选拔下一任护法,陵曜则事不关己的站在窗边发呆。
这议事厅说白了就是一个大会客厅,一干人等聚在这里商量事情的地方,海明谷现在虽然足有个小国那么大,百年来却一直保持由谷主,堂主,五大家族掌管谷内大小事宜的习惯,这五大家族分为,北水,东木,西金,南火,其中金、木、水、火,四族分别以白虎,青龙,玄武,朱雀命名,而这当中只有位于中央的中土没有对应神兽,而土族却是这五族里势力最大,影响力最深的一族
明面上说是五个家族,可这么多年下来那人数是蹭蹭蹭的往上窜,家族旁支也不断增加,以至于现在变成了一大帮人够资格出入议事厅,而且同族人对待事情的看法和见解也大不相同,结果就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一干武功高强年过半百的大爷们大妈们围着一张桌子吵个不停,海明谷内没有重男轻女一说,女人同样可以当族长长老,够资格的自然也可以进议事厅议事。
此时陵煜就觉得眼前那个天旋那个地转,使劲掐了掐太阳穴这才有所好转,“喂,我说……”
“堂主,是否有合适的人选?”一名身宽体胖头长得跟寿星老似的人开口,可一张嘴这动静真是气震山河无人可挡。
伸手按住狂跳不止的太阳穴,陵煜心说你们可消停会吧,当着我大哥面说要换萧柏,陵煜无奈道:“萧柏还有恢复武功的可能,你们现在谈这些还太早。”
“可是,谷内不能没有护法啊!老祖宗的规矩……”
厅内顿时又乱作一团,互相争执起应该让谁家的人来参选护法一职,五大家族的领头人此时只来了三位,其余则是各个分家的家主或长老,之前因为萧柏失踪的关系水族与土族的族长跟随陵曜外出寻找,接到萧柏归来的消息后陵曜孤身一人不眠不休赶回来,其余人还在赶路。
在族长缺席的情况下另外两族的人默契的保持沉默,冷眼瞧着这一屋子人闹腾。
在座众人都知道,谷内护法一职,历届都是由上任退下来的护法直接让自己中意的人当选,而那人必定是谷内武力最强,象征至高无上的力量,与其说是护法,不如说是一种信仰,强大而神圣不可摧毁,百年来皆是如此,不料却在萧柏这开了先例。
一向无人能比的护法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废了内力,令一些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甚至没有多余精力把事情查清楚,便急急忙忙想要推选下一任护法,拼命想要给自己一个所谓心灵寄托罢了。
“海明谷的护法只能是萧柏。”一直站在窗边的陵曜突然开口,一时间屋内嘈杂的声音截然而止。
厅内一片沉寂,众人始终搞不懂这个看似温润和善的新界谷主,以至于没人敢当面挑衅,十几个老头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把岁数的人了互相推搡,想让身边的人先开口说点什么,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不能白白浪费!没等他们推出代表来说话,陵曜头也没转,温润的嗓音清冷异常,却凭空让人觉得手脚发凉,“柏儿的内力一月之内便能恢复。”如果不能恢复,护法的位子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众人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只是那股嚣张气焰在陵曜开口后明显有些下降,其余只能等另外两族组长归来再做商议。
陵煜待人走后无语的往桌上一趴,心说——这帮老头子,一个劲儿想换护法怎么就不能先想想是谁伤的萧柏,是谁要针对海明谷,就算换了护法又能如何?
“大哥,穆乞儿他们你打算如何处置?”
“让人打开地牢,等穗晗回来,交给她吧。”说罢,陵曜转身出了议事厅向暖阁的方向走去。
陵煜默默想象了一下,自家小妹知道有人上萧柏门口前事的后果,嗯……
萧柏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早晨起来身旁那人走的时候他也醒了,等晚清和画意进来告诉他声笛二人无事的时候也就彻底放了心,卷着被子又睡了一个回笼觉,这地方实在是太舒服了,床铺又大又暖和,屋子里也没有熏笼的怪味儿,冬天就是应该睡在这种地方,然后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陵曜一进门就知道萧柏还没醒,那人卷着被子侧躺着,怀里抱了了个白色软枕,单薄的里衣微微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腰身,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萧柏虽然看似瘦弱实则肌理结实匀称,只是因为近日虚弱的原因虽稍显瘦弱。
盛夏的时候这人常在外面光着膀子练武,那时候暴露在外的皮肤是健康漂亮小麦色,脸上泛红,有些傻气,冬天因为体质的缘故则常常呆在屋里,慢慢恢复成最初的白色,看着就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陵曜站在一旁不错眼的看着床上的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对萧柏的感情早已超出对朋友之间的情义,又不像他对待自己弟妹那样疼惜……
陵曜十五岁之前的生活无比尊贵,却说不上幸福,他那个家里人多的不像话,母亲明明是正室,膝下又育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任凭哪家的老爷即使不是多喜爱结发妻子,好歹对育有多个子女的女人会以礼相待,他父亲却极其厌恶端庄秀美的母亲,更加讨厌他母亲生下的三个孩子。
陵曜在家居长居嫡,寻常日子倒还好过,可底下两个弟妹的生活却还不如庶出的子女,温顺的母亲常年多病,照顾不了许多,陵曜又对那个家厌恶至极,唯独万分疼惜年幼弟妹,以至于少年陵曜早熟的很,在那个每时每刻都在勾心斗角的地方,小小年纪便练成了一副狠辣心肠,悲伤喜怒不形于色,往往上一秒还笑盈盈的说着话,下一刻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而往往午夜梦回,他常会被噩梦惊醒,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偌大的地方没有一处能作为他的依仗,上面是羸弱纯良的母亲,下面是稚嫩的弟妹,没人喜欢他,更没人待见他,甚至母亲弟妹都怕他,不敢靠近他,可他没办法,他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身边重要的的人!想要站在最顶端,成为能主宰自己人生与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的人上人,他找不到其他办法,只能一直走,不停歇的一条路向前,就算前方是阿鼻地狱,他也不敢回头。
而让他从未想到的是,他们兄妹三人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父亲赶出家门,逐出族谱,最后竟辗转流落到奴隶市场任人羞辱。
如果依照当初陵曜的本事和多年养成的势力,他怎会这样轻易就被人算计落得如此下场,怪只怪他一念之差放走了那个看似无害的少年,铁石心肠这些年,不曾想会因为一时心软而毁了所有,沦落到令人宰割的地步。
母亲的一番话,更是让他放弃了绝地反击的最后机会,他斗了这些年,机关算尽阴谋筹略,踏着他人尸骨一路前行,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竟比不上母亲的一句,“我想你们今后好好的活着,哪怕是作为一个最普通的人。”
直到遇见年幼的萧柏,那个像月光一样温柔,漂亮的近乎不真实的孩子,站在肮脏狼狈的他面前,低头凝视他充满污泥与伤痕的脸,年幼懵懂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在从云顶被打落至沼泽这些日子以来,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没有蔑视,没有嫌恶,没有哪怕一丝丝的不快,在他最绝望痛苦的时候,给予他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