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卷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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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丧报进了宫.
曹寅接过白色册子的时候,手抖个不住,康熙见他面色不大好,便道
“今儿没什么事,若不舒服便歇息去罢.”
曹寅只觉得眼中一热,泪已扑簌簌的落滚下来,卢氏他是见过的,那样温和婉转的女子,他曾经以为容若有了她,再难的事也可好转.
不曾想……
终究是红颜易逝.
曹寅伸手一抹掉脸上的泪,跪到在地道
“奴才有事要奏.”
“讲.”
“前儿个夜里,明珠家的媳妇,走了.”
他的话讲得轻,康熙只觉得轰的一声,脑子里炸开一声雷,直觉道
“走了,什么走了?走去了哪里?莫非是去避暑?”
曹寅的头低得更下去,整个人伏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声音终于染上了哭腔.
“皇上,是容若的正室,去了,如今明珠家里正乱做一团呢!”
”你说什么?!’
康熙猛的站起身,手中的笔咯的一声,断成了半截,他几步绕过御案,一把抓住曹寅的衣服领子,将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强笑道
“你可莫要吓唬朕,卢氏不是前些日子还进宫来陪老祖宗说话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曹寅抓住他的胳膊,眼圈红得紧,忽然就哭出了声音.
“皇上,奴才实在担心……担心容若，皇上准奴才出去看看罢,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帮衬帮衬.”
康熙手也冰,眼也花,只觉得好大的风在耳边呼噜呼噜的吹,曹寅说的什么他完全听不进去,半晌忽然笑才出声来,却道
“罢了罢了,缘分天注定,老祖宗的话断然不假.”
他捏紧了手心,捏得紧了,又忽然放开,他在殿内来回的踱步,走来走去,将大红的羊呢地毯踩出了痕,曹寅依旧跪着,看着他的样子,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走了好半晌,康熙终于道
“也好,你且出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即刻来告诉.”
曹寅嗑了个头,应了,起身急匆匆的跑向了殿外.
康熙凝望着他的背影,跑下了台阶,跑到了殿前的空地上,那身影,越来越小,最终,穿过了远处的宫门,消失了.
当年容若,是不是,也曾这样慢慢的,慢慢的,从朕的面前,消失了,不见了呢?
康熙皱起了眉,远处的金乌已西坠,橘红色的光线,将他的影子长长的拖在了地板上,他背转过身,朝着御案走去.
容若，朕真的曾经下过决心,放了你.
只要你好.
可是,天怜朕啊,它不让你走,它宁可折了你的翼,折了你的臂膀,将你留在这里.
这一次,朕再也不会松开手,谁来说情,朕都不会松手,不会!
曹寅赶到明珠府的时候,整个府里一片乱,府门口才挂上了白绫灯笼,曹寅站在门前好一会都没人招呼,索性自己朝着里面走,因之前来过,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成德的院落.
院落里静静的,廊下还挂着大红的琉璃八宝灯,长长的穗子在风中招摇,阶前的明开夜合花,也正葱郁,细碎的花开得正芬芳,五月,正是开花的季节,一切都那么的欣欣向荣和美好,不同的,只是人去了.
房门紧闭着,好似屋里没人,曹寅几步走上台阶,不知怎的,就是觉得里边肯定有人,手一推,门却嘎吱一声,兀自开了.
一股血的气息,随着打开的门,扑面而来,曹寅略微皱了皱眉,跨进了门.
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里面的样子,穿过小花厅,转过屏风,终于看见一身素服的成德,趴卧在牙床边上,床边上青纱帐子挽了一半,另一半,飘飘渺渺的,仿佛隔了一层看不清的青雾.
曹寅小心的走过去,唤了声
“容若?”
成德抬头看见他,弯起嘴笑
“你来拉.”
他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去花厅坐罢,这里脏,没整理过呢.”
说着,朝着小花厅走,转过了屏风,小花厅的桌上,还摆着糕点.
“坐罢,都是朋友,不拘礼数了.”
说着便坐了下来,曹寅心里有无数的安慰话要说,见了他的样子,反而开不了口,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
”皇上听说了这事,叫我来看看你.”
成德眼神一黯,嗤笑一声
“这几日来的人不算少,我都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你只管回去叫他放心,横竖不会闹开去,这点子理智我总还是有的.”
他停顿了一下,默默呢喃
“只当是命里注定的事,生死祸福,哪能由着人的性子来,要不怎么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呢.”
曹寅一时噎住,只呐呐的喊了声
“容若……”
成德却仿佛没听见,痴痴的望着窗外,笑了起来.
“明开夜合花也开了,本来说好要和阿温一起看的,没想到,竟失约了.”
曹寅鼻子一酸,哽咽道
“容若，你若是难受,便哭出来罢,憋在心里身子要垮的.”
成德却道
“子清,如今不是我不想哭,实在是,这双眼,流不出泪来,你叫我如何是好?”
他转过了头望着曹寅,一双眼,极清澈,却失了神.
曹寅记得以前在宫中,这双眼明亮得如天上的星子,叫人不忍移开眼去.而如今,这双眼中,却再也没了当初的神采.
他站起了身,踌躇了半晌,才道
“容若,只怕宫里那位,放不开了,你早做准备.”
说罢,便走了.
独留成德一个,痴痴的望着窗外,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