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挖角》六歌

14、13

　　《情人的谎言》至此已经进入剧情高潮，芦屋的演绎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完成了最后的设计之后，芦屋所饰演的Willy微笑着给好友Kishibe打了电话，在电话中详细的诉说了自己杀害David的过程以及原因。
　　摄影机追寻着Willy的一举一动，记录着她在打电话的过程中不时温柔的注视着右上角，那座由David作为模特产生的雕像。
　　那是她心中的完美，但她也深刻的知道，那并不完美。
　　Willy望着那个雕像，慢慢的垂下双眼，将一直藏匿的纽扣投入了鱼缸之中。
　　血丝缓缓散尽在水中，几只食肉的热带鱼循着味道而来，最终却什么也没找到。
　　只有Willy，微笑着看着散去的鱼类，闭上双眼，对着电话那头应声道：“是的，我自首。”

　　“卡——”
　　新开诚士满意的为芦屋鼓掌：“微表情处理的很棒，明天还剩下最后一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话音刚落，刚刚还受到褒奖的艺人就一溜烟冲了出去。新开诚士挑眉：“总感觉我们的人被抢走了？”
　　在周围正收拾着场地的工作人员们闻言俱是乐不可支的笑起来。社幸一则是在笑过之后，换上一副思索的表情。
　　芦屋这样的表现，说明那部电视剧确实戳中了她的萌点，但是，她的萌点究竟是什么呢？
　　在联系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芦屋的信息之后，社对这个问题依旧摸不着头脑。

　　Louis给芦屋接下的新剧，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有种像是芦屋自降身份的感觉。
　　那是一部在十几年前出版的，看起来很儿童化的故事集改编的剧本，就连原作的分类也被安放在了儿童文学的分类上。

　　但是芦屋接下了。
　　并不是随着经纪人胡来，也不是为了在电影拍摄的期间放松心情，而是怀抱着一种认真的心态，带着对作品的喜爱而投身进入了拍摄。
　　甚至于，在报名角色的时候闻讯过导演：“有没有通过化妆把我变成主角的可能性？”
　　年青的导演吓了一跳，对于这一次的电视剧能够吸引过来超出预期的高人气演员，他所怀着的本就是一种不可思议夹杂着警惕的心理，好在经纪人看严肃表情让他稍稍放心，眼下这么一个超出预计的演员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导演心中顿时产生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对芦屋讲解起剧本中主角的设定，并委婉但坚决的表达了希望芦屋能够全心饰演梦魇的意思。
　　“不不，我想您是误会了。”芦屋的微笑着摆手，并适当的放轻了声音来降低导演的紧张：“我只是想，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化装成主角的样子照两张剧照作为个人收藏。”
　　导演怔愣了半天终于消化掉这个看起来十分容易完成的请求，忙不迭的点头同意了。
　　只是这样就能让大牌演员安安分分的工作的话，实在是很值得的。

　　认为芦屋会耍大牌，完全是年青导演的主观臆断了，在自己的请求得到应允之后，芦屋青羽欢天喜地的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对着抱胸等待的Louis露出一个放心我没乱来的表情。
　　“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对这个剧本这么有兴趣。”Louis眯起眼，睫毛阴影完全遮挡住双眼中闪烁的八卦光芒。
　　芦屋耸耸肩，绕过Louis翻开桌上的剧本：“人总是会有一些藏在记忆宝库中的美好回忆，而这些美好的回忆往往让人奋不顾身。”
　　“我知道，这是你在《暗潮》里贵子的台词。”Louis眼中的八卦光芒被失望一扫而空，掏出日程本，经纪人模式全面开启：“今日剩下的安排……”
　　“停，”芦屋连忙伸手打住Louis的声音，回过头，她的眉毛微微皱起，嘴角虽然扬起却让人感觉到她的不满：“这些事情你不该在现在告诉我。”
　　这么说着，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带着调笑的笑容来：“这么说起来，你果然还只是一个新手呢。”
　　而后，在Louis瞪大双眼流露出一丝愠怒的表情中，芦屋微笑着抱起服装道具，离开了Louis的视线。

　　*
　　所谓梦魇，因梦而生，寄居在活物的梦中，通过食梦获取能量。
　　直到第三集，经历了三晚离奇梦境的少女终于见到了看起来掌握着自己梦境而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在怒气冲冲的上前追问之时，却被对方在展现出的异丽怔愣在原地。
　　那是一个看起来异常而美丽的人。
　　或许，那并不能称之为一个人。

　　那个拥有异常且美丽姿态的生物身上穿着重重叠叠的、繁复曳地的唐衣，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展现出无边的雅致。那个背影长发高盘，头上簪着看起来极为朴雅的竹簪与新鲜的花环，以一副仰望的模样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梦境中的一株巨大的紫藤。
　　那样像是大户人家女子赏花似得一整幅画面让追逐而来的少女放轻了脚步，就在她感觉自己将要闯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那个异丽的背影却在此刻发出声来：
　　“……”
　　或许是距离太远，飘荡过来的声音被分散成大大小小的碎片，让人难以拼凑。
　　少女怀着疑问靠近那个看起来无比风雅的背影，那个背影却在此时转过身来，让少女顿住了脚步。
　　掩着口，却从那双微微上挑而带着蛊惑的邪气的眼中透出真切的笑容。

　　——她从没有见过，如此满怀恶意，却又满怀寂寞的表情。

　　“卡。”
　　年轻的导演在进行自己所专长的工作时，仿佛拥有了莫大的决断与自信，而这股莫大的决断与自信，从来都是在这演艺圈乃至这世界上生存、向上攀爬的基准。
　　灯光撤离，演员离场，唯独芦屋青羽还依旧留在原地，从饰演女主角的新生代演员身上收回了视线，却依旧抬头张望着那株作为道具的、巨大的紫藤花。
　　年轻的导演在确定了之前录制的段落并没有差错之后，抬起头看见的就是那样的景象。
　　身穿繁复唐衣的女子，长久的仰着头，看起来像是在与紫藤对话，又像是放空了全部的思想。
　　——那是在小说之中，作为主角的少女最常看见的，梦魔的姿态。

　　“芦屋小姐？”
　　芦屋双眼依旧不动不移，让前来呼唤的剧组人员有些疑惑尴尬的继续呼唤起来：“芦屋小姐……”
　　“嘘——”剧组人员被一只骨节优美的手拦住了接下来的呼唤，有些诧异的转过头，却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
　　走在其后的Louis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将剧组人员隔离开来：“真失礼，这位可是经纪人界的前辈，当前最红艺人敦贺莲的经纪人。”
　　这种捍卫偶像的形象与她平时大方得体又冷硬的姿态全然不符，剧组人员目瞪口呆的顺着Louis散发出的气势退散，留下星星眼的Louis和突然到访的社幸一直面终于回过头来望向两人的芦屋青羽。

　　社幸一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芦屋青羽。
　　虽然他所了解的芦屋本就浮于表面，但经过几个月时间的拍摄观摩与私交，他也大致能够了解到那个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肆意，却不妄为，甚至会在很多奇怪的方向上约束自己——为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常识。
　　但是，芦屋身上有一点特性，或者说是她的一个习惯让人其实很愿意与她交谈。
　　在她与你谈话的时候，她的眼中有你的身影。

　　可是，现在眼前的人，双目确是放空的。
　　她的面前站着两个熟人，她的周围有很多拍摄道具，在那些道具之后，还有很多剧组人员在忙碌着，奔波着。
　　可是，她的眼里却没有这些。
　　她的眼里仿佛留存着经历了千万年、浓得化不开的孤独与寂寞，而除此之外，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社幸一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种感觉，他觉得那个新生的导演其实丢失了很多能够成为亮点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却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自己面前。
　　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悦，与更多的，也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
　　“芦屋……”
　　而在这时候，眼前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那是白居易的诗句，也是在故事中，从平安时期一直生存至今的梦魇在故事最后吟咏的句子。
　　那是在说“松树生长千年，终究还是会腐朽死去，木槿花即使只有一日绽放，却引以为荣。”
　　——说到底，那是梦魇对人类这种生物，由衷的羡艳。
　　——而这一切情绪，都不是属于芦屋青羽这个人的。

　　社幸一知道这种情况，在敦贺莲的身上他也见到过这样的情况，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情况。
　　这是入了戏了。

　　“芦屋小姐，”这是Louis的声音，显然还未曾经历过这样情况的年青经纪人正试图让自己的艺人恢复常态：“请您……”
　　社幸一在她即将进行第二次呼唤的时候制止了她，资历深厚的经纪人如同上课一般对自己的后辈加以灌输，告知艺人进入角色实属不易，不该轻易打断。
　　“但是，如果不赶紧卸妆，芦屋小姐接下来的事情就要耽误了……”Louis推推眼镜，将日程表摊放在社幸一面前。
　　相对于敦贺莲那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清减了大半却各个都有些重量的日程就这样一览无余的出现在视线里，社幸一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而后在确定了即将来到的那一项目标后，大致估算一下：“时间还来得及，把剧本给我。”

　　剧本？
　　Louis睁大双眼，在将剧本递给社幸一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被她奉作偶像的经纪人一本正经的，开始朗读起剧本上的对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