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In the Sea》蒲子

2、2

　　马修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在美利坚合众国近十年来最热的那个夏天，他到机场去接那个暗红色的少年机时的场景。马修大概也永远都不会忘记，在美利坚合众国近十年来最热的那个夏天，那个暗红色的少年在自己的车上因为方才提出的问题陷入了沉默，一直到许久之后才勉勉强强做出了回答的模样。

　　“抱歉，马修。我这一次是真的已经不打算再打篮球了。”

　　就从那一瞬间开始计时，正双手握着方向盘扭转方向的马修·凯德拉，就在那辆载着未来北美新星的汽车上，该死地愣住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火神大我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尖叫着紧抓住扶手的片刻之后了。

　　那天，在美国的不知道多少号公路上，有一辆连一张超速罚单的记录都没有过的沃尔沃行驶着S型的路线，差一点撞上了路边的指示牌。

　　打那之后，火神大我再也没有坐上过马修·凯德拉驾驶的任何一种代步工具。
　　——包括自行车。

　　敲打键盘的手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的金发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手下，天亮之前就必须跨越整个太平洋，躺进美国某大学教授邮箱里的论文才完成了四分之三，光标前方的希腊语看的他有些头昏脑涨。

　　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盯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一页文档思考了片刻，最终耸了耸肩，连保存都没有按就直截了当地按下了关机键。

　　他现在暂时不爽浪费大好的集训夜晚，去写天知道为什么必须用希腊语来撰写的论文，所以它还是干脆点消失吧。金发的男人狠狠地摘下了鼻梁上的眼睛，随手就把它丢到了键盘上。

　　近几年非常流行用金属钛的合金做的镜框，轻便的材质即使砸在键盘上也没发出多大声响。但砸上键盘后它有突突地往旁边滑了一段，最终干脆直接从桌子边缘掉到了地上。听到动静回头的马修懊恼地蹲下，在黑暗里摸了半天，才在桌脚摸到了眼镜腿。

　　他快速把它捻了起来，就着笔记本电脑的店员键还在一闪一闪的蓝光，检查镜片有没有划花或者是被弄脏。片刻之后，确认眼镜安然无恙，他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了电脑的键盘上，然后转身跑几步，倒向了对面的床。

　　那是他在三年前换的眼镜，是火神大我陪他一起去换的。至于火神大我为什么要陪这个让自己享受了一把公路惊魂的混蛋去配眼镜，起因也完全在于这场公路惊魂。

　　——当他们最终在公路旁停下，火神大我马上忍不住下车干呕了一阵。过后，他转头挥手想一拳揍上马修的脸，谁知道他和马修一起听见了咔吧一声脆响。

　　“……”
　　“嗨，兄弟。你踩碎了我的眼镜。”马修抬头盯住了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脚下的一地玻璃碎片的暗红色男孩。末了，他觉得还不够似的，为了更显自己凄惨而努力拉下了脸：“那是我刚配的，伙计。”

　　当天，他就成功地就地调转车头，载着刚刚干呕完的少年回到了刚离开的镇子，配了一副他降生到这个世界以来配过的最贵的眼镜。

　　在账单上签名的人是火神大我。
　　可怜的他至今都还不明白，为什么方才受到生命安全威胁的人是自己，但仅仅只是因为踩碎了一副眼镜，他就要赔上他几天的生活费。

　　三年之后的此刻，刚把那副饱含暗红色少年怨念情绪的眼镜从桌脚之类的地方摸出来，马修安然地睡在尺寸之于他而言有些过小的训练基地的床上。他裹紧身上的被子刚想闭上眼睛，被他放置在床头柜子上的电话就不安分地震动起来。

　　现在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这种时候发来的电邮多半是隔壁房间的大冒险惩罚。但兴致盎然的马修难得地掀开了好不容易盖好的被子，探过身子摸到了边缘的手机。他打算要是收到的是一封由队员发来的告白短信，就答应他们玩玩看好了。

　　但或许世界上真的有心意相通这么一回事，虽然他和方才他正想着的那个人大概一辈子都靠不上这种关系。总之，发电邮来的人是火神大我。

　　马修把他漂亮的眉毛挑得很高。

　　【From：Tiger
　　主题：我知道你还没睡
　　经理刚刚来找我训话了，让我不要和联名篮球俱乐部的兔崽子们搅和在一起。我觉得他在说你，是我的错觉吗？
　　我觉得我们被发现了，伙计。】

　　——被发现了……？

　　已经坐起了身的男人撑起身子的动作顿了顿，盯着手机里一串字母想了很久：‘是指……我用一个暑假的伙食换回了这个训练基地的事情……？’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最终发现只有这件事可以用“被发现了”来匹配。

　　——好家伙，这事儿Tiger可真的不能对着他们的经理承认。

　　于是他快速敲打屏幕，噼里啪啦地和着一阵手机设置的按键音，准备往大概几百米开外的另一个训练基地回一封电邮。

　　【From：马修
　　主题：你真无聊
　　噢，没关系。他舍不得让你怎么样。】

　　打完两句话，他又往上翻了翻对方的电邮，突然觉得那一边的战友很有可能已经把自己卖了，于是又急忙补了两句。

　　【要是你把我出卖了，原来说好的一个月伙食减到半个月。】

　　但在这封电邮发出去的同一秒，电话就炸响了。
　　是冲浪俱乐部的经理。

　　马修一脸苦逼地按下了通话键。

　　“马修·凯德拉，请你不要带坏我们家那纯洁的Tiger好吗？！”
　　“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用伙食费来欺骗他的感情！”
　　“你不需要打电话去找Tiger确认是不是他出卖你了，我告诉你是我自己猜到的。”
　　“我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们经理了。”

　　吼完这几句话，对方直截了当地挂断了。嘟嘟嘟的忙音在只有空调声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具有存在感，至少接到了电话的马修是好久不懂得该怎么反应。

　　下一秒，手机接收到了新的电邮。当然，送件人还是火神大我。

　　【From：Tiger
　　主题：Re：你真无聊
　　我当然没有。
　　说起来刚才经理训完话就气冲冲地出去了，然后我听见了他在隔壁怒吼。】

　　‘噢，我当然知道。接受怒吼的对象就是我。’这一头的马修翻了个白眼。

　　分针已经指过数字十二了，现在是午夜十二点零三分。马修看着手机右上方显示的时间，突然想起来，今天中午他吃完饭回到卧室的时候，也是十二点零三分。

　　想到午饭就会想到那个让他觉得无比愉悦的插曲，马修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火神大我明天他上场的时间。电邮一来一回地发得很快，收到对方回信时也不过是十二点零五分的事情。

　　【From：Tiger
　　主题：Re：Re：Re：你真无聊
　　下午两点，场次三。
　　你可以带朋友来。】

　　‘哇哦，这口气不错啊。’马修大脑转得飞快，突然想到了非常好玩的点子。他笑吟吟地快速回了一封电邮，然后又接连发了好几封不知道送往什么地方的邮件，直到时针几乎要指向数字一的时候，才像是心满意足一样把手机哐当一声丢上了床头柜，翻身就睡下了。

　　而另一头，被马修莫名其妙回过来的一句“希望你明天别后悔”弄得一头雾水，火神大我在自家经理突然冲进来夺走自己的手机后，就被一句“赶紧给我滚到床上去”给轰进了被窝。

　　——不要去惹经理。
　　这是联名的篮球俱乐部和冲浪俱乐部为数不多能产生共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