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婚》玄锦研

48、第四十八章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开始散落，柏睿下车依靠车门而立，时间一久，像极了雕像。很冷的天气，他却浑然不觉，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院子，小孩子的哭声让他觉得很有压迫感，嘴里还时不时的嗫嚅着。

　　慢慢的那哭声弱了下来，紧接着他看到屋子的灯接踵而亮，叮叮咚咚的脚步声也此起彼伏，很快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

　　借着两旁昏黄的街灯，他看到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时间眼中泫然。

　　“傅箐箐，”他张了张嘴，因为太冷一开口就直打哆嗦，嘴里的话也断断续续，可是那人浑然无知，甚至是表情也没有变过，只是焦急的看着怀里的孩子，旁边有个类似保姆的人，手里提着袋子。

　　他连续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答。

　　傅箐箐将孩子递给保姆，打开副驾驶座安顿好保姆跟孩子，车子是前些天梁璐开来停在这里的，怕万一有急用，钥匙留给了傅箐箐。她正准备拉开驾驶座车门时手上传来钝钝的疼痛。她慌乱的转身，却看到了一张冷若冰霜却抑郁压迫的脸。

　　她看到柏睿的唇一开一合，眼睛充血，愤怒的情绪昭然若示，可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孩子生病的无措，见到他的恐慌统统袭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不停的摇头，不停的捶打他的胸膛。

　　保姆被这情形吓坏了，正准备推门下来时看到傅箐箐一口咬在柏睿的手上，柏睿吃痛放开了她，她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车子，然后猛踩油门。

　　其实以傅箐箐现在的情况，她是根本不能开车的，不是开不来，而是她失聪了开车太危险，可是孩子生病了，现在半夜她也是没有办法。

　　柏睿的反应亦是极快，他开车紧紧的跟着傅箐箐的那辆车，傅箐箐从后视镜里面看到了，此时此刻她也没辙，毕竟送孩子去医院才是第一要务。

　　他的右腿又开始疼痛了，伤口总是随天气，隆冬时节，尤其是下雨湿润天气，总是疼到不能自已，额头上开始溢出密密麻麻的汗，他手猛拍方向盘，好多次试图超车逼停她，换来的却是她的毫无反应。

　　傅箐箐握住方向盘的手直发抖，眼泪也开始簌簌的往下掉，世界其实是安静的，她听不到声音却觉得混乱，这种混乱的情绪来自柏睿，来自傅染兮。

　　一段时间过后，柏睿开始保持均匀车速，跟着傅箐箐的车，直到医院。

　　他看到傅箐箐拉开车门，接过保姆手里的孩子，急匆匆的往急诊室跑去。他想要奔跑着去拉她，却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她的步伐，一瞬间浓浓的挫败感纷沓而来，他无力的瘫坐在走廊座椅上，眼睛随着那母女俩不停移动。

　　孩子是发烧了，有点轻微的肺炎，医生给开了药，傅箐箐拿着单子去缴费，然后坐在椅子上抱着孩子输液。一切都消停下来后，她才看到面前的男人。

　　柏睿对她的反应很是惊讶，刚刚过去的十几分钟里，他不仅一次看到保姆用手语在傅箐箐面前比划，他起初是不敢置信，可是看傅箐箐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着急，还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医生的嘴型，他才恍然惊醒，她是真的听不见。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境，这个女人的一生总是如此的坎坷，她总是那样狼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兵荒马乱的人生，措手不及的难关。他慢慢的走到她的面前，她抬头的瞬间，他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恐慌，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平淡的说，“柏睿，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耳朵听不见了，你要这样的我干嘛呢？孩子不是你的，你放过我们好不好？来生我给你做牛做马，不管怎样艰难，怎样不堪，我都永远不逃，我一辈子守着你。今生我们已经这样了，人生太短，青春太仓促，我的生命安放不下一个如此高大的你。”

　　他觉得好笑，然后他也就真的笑了，保姆不安的看着他们，他又听到傅箐箐招呼着保姆先去车里等她，待保姆走后他在她身边坐下，眼睛不自觉的飘向她怀里的孩子，孩子太小，还看不出长得像谁，他终于看着她开始说话，吐字很慢，字字清晰：“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你知道我看到她我心里的恨有多深吗？”

　　“于你而言，她是路人。于我而言，却是掌上宝贝。没有哪个母亲会舍得不要自己的孩子，至于你，我很抱歉，但也无能为力。”

　　“你以为，我会让她活着吗？我的孩子没有了，我怎么容得下其他的孩子。”他像是在谈论天气般，傅箐箐看着他嘴里一字一字吐出的话语，却觉得冷，像是冰雪燎原了开来，浑身开始打筛子，柏睿还不等她有下文，就自顾自站起来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