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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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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崖四面群山连绵,在这暮秋时分,仍是满目苍翠,不时有鸟清脆地鸣叫着,扑棱着翅膀飞过。太阳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云层所遮挡,大风呼呼地刮着,林木摇曳,树叶翻腾,像是要变天了。
叶明羽带着欧阳明琅七弯八绕,来到了一棵大树下。叶秀姿的坟墓就在这里,修葺得十分精巧,像座小房子,打理得也很干净,像是时常有人来看望。坟前放着一束还没有完全干枯的桔梗花,石碑上刻着“爱妻叶秀姿”几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是她第二次来。上一次是在回欧阳家的前一天,宋云枝带她来的。在此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原来是被葬在了这里。以往每年清明时节或者忌日,老爸都是带她去老家上坟,没想到那不过是老爸为母亲立的一个衣冠冢而已。
“妈,我带明琅来看你了。”
真立在了墓碑前,欧阳明琅却沉默了,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刚才路上是死鸭子嘴硬,此刻还是伤感的。不想他双手插兜看了会儿后,冷笑了一声:“真是讽刺。”
“哪里讽刺?”
“既不爱,也不是‘妻’,还惺惺作态地立这块碑干什么?是给我们两个看的吗?”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们没有亲眼所见,就不予置评了。既然到了这里,你总该有些话想跟妈说吧?”叶明羽倒没觉得父亲不爱母亲,只是“妻”这个字,确实名不副实。
他为难道:“我不知道说什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我跟她不熟。”
不熟。叶明羽:“……”
“别这么看着我,她生了我们,却没把我们当回事儿,我冒着生命危险来看她算不错了,还要干吗?”他理直气壮。
“既然来了,好歹跟妈说两句,就说‘妈,我是明琅,我来看你了’之类的。”
他酝酿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我说不出来,再说她也听不到。她要是能听到,我非得好好骂她一顿不可。算了,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嘴上这么说,结果却坐在了墓碑旁,靠着它轻轻闭上了眼睛。就在叶明羽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哼起了歌,是一首旋律轻缓婉转的曲子,带着淡淡的忧伤,悠扬动听,她没听过,却一下子被打动了。
待他停下来的时候,她问:“刚刚哼的是什么歌?”
“一首英文歌,《风带我回家》,怕她听不懂英语,改为哼曲。怎么样,好听吗?”他睁开眼,笑吟吟地问。
“好听,我从来没听过。”
“那是自然,我也从来没听过。”
“啊?”
“即兴创作。”
叶明羽大为赞赏,饶有兴趣地问:“除了会烤面包和创作歌曲,你还会什么?”
欧阳明琅作思考状,蹙眉想了半天道:“只要是不耗费太多体力的,基本上都会一点。”
“比如说?”
“嘘……”刚才还笑眯眯的他忽然敛了笑,紧张地示意她噤声,然后凝神侧耳倾听。
“怎么了?”她也被他搞得紧张起来。
“有人来了,听脚步声,可能有五六个人,行动迅速敏捷,步履忙而不乱,不像是登山远足的游人。估计来者不善,快!我们躲起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叶明羽懵了,听他的意思,似乎这伙人是冲着他们来的?可她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快呀!”
欧阳明琅扯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两人蹑手蹑脚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见他面色凝重地盯着来时的小路,她也跟着看向那里,尽管在她看来,任何异样都没有。
“你确定你没听错?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有人上来,她不由得狐疑地问。
“仔细听,现在你应该也能听到了,如果你没有听力障碍的话。”
“……”,她没好气地哼哼了两下,乖乖照做后,果然听到了类似于衣物摩擦草丛树枝发出的细微响动,频率很高。
不消片刻,就上来了六个带着面罩的黑衣人,除了眼耳口鼻,其余一概被罩得严严实实,根本见不到真面目。四下张望了一阵,似是没什么发现,为首的黑衣人也不说话,只是手一挥,示意手下分头再找。
又惊又怕的叶明羽这下终于相信欧阳明琅所说的来者不善了,心都拎到了嗓子眼,拼命扯着他的衣角用口型问:“怎么办?”
他示意她稍安勿躁,又从地上随手捡了几颗不小的石子,往离躲藏处和来时路最远的乱草堆里扔过去,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刻意制造出接近于那里有人正打算逃走的声响。
“在那里!”那群黑衣人果然被声音所吸引,同时往那里追去。
“走!”见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来临,欧阳明琅立刻拉着叶明羽起身,拼命往路口跑去。
找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知道被骗的黑衣人很快四散开来继续搜。
“刚刚还在的话,肯定跑不远,给我仔细搜!”为首的黑衣人说话声音很奇怪,男女莫辨,应该是装了类似于变声器之类的小装置。
“他们在那里!”其中一个黑衣人发现了正往山下逃命的两人。
“追!”
叶明羽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快一点,再快一点。见行踪已经暴露,知道大事不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她紧紧抓住欧阳明琅的手,以比他还快的速度,带着他飞奔。
可是欧阳明琅的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呼吸粗重紊乱,脚步踉跄,这样高强度的运动量对于他来说显然是太大了。
“坚持住!可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她冲着他说。
“别管我了,你管自己逃吧!”
“不!”她又紧了紧抓着他的手,“我绝不会扔下你的!快跑!”
黑衣人已经越来越接近,叶明羽的心跳快得就像装了马达似的,令她忍不住担心那手术补好的漏洞是不是又破开了。可当她发现身体并无异样,还没来得及庆幸的时候,欧阳明琅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整个人被扯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只见他捂着心脏处,惨无人色的脸上满是痛楚,过电般的剧痛令他在短短几秒种之内布满冷汗。他跪倒在地,拼命咬着已经发紫的嘴唇,费劲地挣脱她的手:“快……走!我……不行……”
原来心脏病发的是欧阳明琅!
迅速瞟了一眼距离他们不过短短二三十米的黑衣人,叶明羽咬咬牙,蹲下身命令道:“上来!”
就算没有心脏病发而死,他也快要被她给气死了。背他?开什么国际玩笑,她一个弱女子,能背着他在几个训练有素的恶徒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吗?与其两个人死在一起,还不如把生的希望留给有机会逃走的人,说不定还能查明真相,替他报仇。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欧阳明琅很想絮絮叨叨地教育她一番,可是眼下他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高压电在肆意蹂/躏,每一下都能让他以为自己绝不可能再多承受一次这种疼痛。
见他只是气呼呼地瞪着自己,叶明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他背了起来:“看什么看!一起生,一起死!”
听了她的豪言壮语,他实在很想笑,可是笑容刚刚绽开在嘴角就凋谢了。一起生,一起死,其实也不错,这个想法刚刚浮现在脑海里,他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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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珞辰一路跟着章程来到青松崖脚下,之前他怕自己的车会被对方认出来,中途等红灯时已经让魏然开了一辆租来的北京现代来,换走了他的雪佛兰。章程明显是跟着叶明羽他们来的,说是远远跟着保驾护航又不大像,举止鬼祟,不知道在动什么歪脑筋。
他看到叶明羽和欧阳明琅上了山,却不见章程有任何动作,只是待在车里很长时间都没出来。料想对方也不可能跟到这里就算是个句号了,欧阳珞辰干脆将车拐进了一条小路,停在一个适合盯梢的位置,继续看着他。
日渐西移,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期间章程只打过两个电话,下过一次车,是去买盒饭顺带解决生理需要,其余再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欧阳珞辰拨打过叶明羽的电话,可能是山区没什么信号的缘故,一直提示说不在服务区,这让他不由有些焦躁。
就在他犹豫着究竟要不是上山去找他们的时候,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辆七人座的黑色商务车,在章程的车不远处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从里面下来七个黑衣人。只是相距太远,看不太清这几个人的样貌,从衣着打扮上看,像是在道上混的。
很快,章程也从车上下来了,跟这几个黑衣人说了几句话,为首的一个冲他点点头,一挥手,带着几个手下就往山上走去。他们走了之后,章程又回到了车上。不知道他交代给这帮人什么事,看起来,像是在等消息。
欧阳珞辰不觉心惊肉跳,这几个黑衣人的目的一定是叶明羽和欧阳明琅,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绑架还是谋杀?无论是哪一种,总之绝对不会是好事,一想到她会有危险,他整颗心都高高悬了起来。章程肯定是受人指使,幕后黑手会是谁呢?现在要怎么办?贸贸然孤身上去显然不是良策,到时候很可能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搭上自己,必须求一个万无一失。
想到此,他给任君驰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我马上过来。另外,找桑正帮忙,这是唯一的正解。”任君驰提议。
欧阳珞辰思索了一阵后,接受了这个提议,立刻拨通了桑正的电话:“九哥,我是欧阳珞辰,有事相求。”
桑正很干脆:“但说无妨。”
“我……妹妹明瑜和弟弟明琅在青松崖顶,有几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跟了上去,恐有不测。”
“哦?”他顿了顿,虽有疑惑却没有追问,“辰少开了金口,没人会不卖你面子。好,我让阿尊马上带人过来,你稍安勿躁。”
桑正从不食言,既然答应帮忙,一定帮到底,而阿尊是他手下心腹四将之一,极为得力,这让欧阳珞辰稍稍松了口气。
可眼看着时针又转了半圈,他实在没法继续等下去了,每走一秒,她的危险就多一分,他做不到什么都不做。转头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小男孩正在玩弹弓,计上心来,给任君驰打了过去:“桑正已经答应帮忙,派出了阿尊,我会想办法避开章程视线先上去看看,跟阿尊接头的事,交给你。”
“你自己小心点。”
他说了声“嗯”之后就收了线。
下车后走到小男孩那里,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一百块:“小朋友,叔叔用这个换你们一把弹弓,怎么样?”
其中一个小男孩擦擦鼻涕,一下子就从他手上抽走了钱,又把自己的弹弓塞给他:“成交!”
他又抽出一张一百块,面向另一个心有不甘的:“再帮叔叔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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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后车窗似乎被什么硬物击中,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章程急忙下车查看,究竟是什么情况。车窗上有两处出现了细小的裂痕,像是飞来的石子所致,可哪里来的石子?忽然听到口哨声,远处有两个小孩,朝他扬扬手中的弹弓后飞快地逃走了。原来如此,兔崽子!他也不想想如此远的射程,是不是弹弓所能及的,就拔腿追了上去,没想到两个小孩跑那么快,一会儿就没了人影,想到自己不能长时间离开,无奈之下,只好暗叹倒霉,骂骂咧咧地又坐回到了车里。
趁着这间隙,欧阳珞辰早已顺利越过他极有可能看得见的必经之路,走上了山路,至于弹弓,好歹是花一百块钱买的,他揣进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