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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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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冷心灰常欢用力地踹门,踹得自己精疲力尽,却毫无效果。她仰面跌倒在床上,想到母亲,泪水瞬时湿透了鬓角。
她这样静静地躺了几分钟,歇息一会儿,力气恢复了,就扑到门上用力地踹,如此反复,直到自己的腿开始疼痛,她才知道自己出不去了。所有的窗子都装着防护的栏杆,她被彻底地困在这里,母亲的尸体却在楼下,任由那些人处理。
她知道一定是有人杀了母亲,母亲头上那样大的伤口,那么多的血迹,还有她刚刚听见的那声惨嚎,都不是一个意外跌死能解释的,只有父亲,只有父亲这样冷心残忍无情的畜生,才会做出这样没有人性的事!
而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还不是为了要娶韩嫣!为了娶这个下贱无耻、毫无文化、只不过仗着一张漂亮的脸就勾引已婚年近半百的父亲!她越想越是激愤,浑身颤抖着,牙齿咬得蹦蹦地响,眼前一直闪着母亲冒着鲜血的脸和韩嫣那张娇俏的面孔,仇恨几乎吞没了她的理智。
恨死了韩嫣,恨死了父亲,只要她活着,她一定不原谅他们任何一个!
她就这样一直坐到天光开始发亮,听见渐渐地有车开了进来。她奔到窗户处,看见姑母常晟玲,姑父栾树友从车上下来,正在往屋子里走。隔了不到十分钟,另外一辆车也开进来,她叔常晟禹带着她婶婶和堂妹也来了。
陆陆续续地,镇里派出所的警察,镇里医院的医生,很多平素跟常家有来往的人,都开始进进出出常家大门。一整个上午,车来车往,络绎不绝。
她勉强按捺住心神,在屋里坐着,将近中午的时候,听见门锁响,一会儿工夫,本家五嫂进来,手里端着吃的东西,放在台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就出去了。她听见门锁咔哒一声,显然又被锁上了。
她无心吃饭,也毫无倦意,抱着头,木雕泥塑一般在屋子里困坐。身上不敢动,脑子也不敢思考,空洞地数着自己的呼吸,每次眼泪要流出来,她都用力咽回去。
如此这般,一直坐了一天,等到晚上,门锁再次响起,这次进来的是姐姐常欣。
常欢抬起头,看见姐姐,忍了一天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双手抱着头,呜呜痛哭。常欣脸色雪白,眼睛红肿,显然也刚刚哭过,她走到二妹身边坐下道:“别哭了。伤心坏了,妈在天上也会难过的。”
常欢想停,却怎么也停不下,她哭得喉咙沙哑,断续着对怡道:“姐——姐姐,妈——妈是被爸——爸害死的!”
常欣擦着脸颊上的眼泪,伸手在她背上抚道:“别胡说。这样的话传出去,没的被人说成有的,你让咱们常家怎么做人?大爷和爸爸当了两代镇长了,这镇上恨咱们常家的就不少,你再这样说,不是给咱家惹麻烦么?”
“你没看见妈死的样子么?她被人打破了头……”
“不是。妈是摔在楼梯上,断了脖子死的,这个医生和警察都鉴定过了。你不要因为爸爸想离婚就怀疑他,他虽然跟妈妈感情破裂,但杀人的事他可绝对不会做。”
常欢摇着脑袋,后来擦擦眼泪,抬起头看着姐姐道:“姐姐,你昨晚不在家,不了解情况。我——我昨天睡得晚,半夜听见妈的两声叫喊,那声音——那声音痛苦又恐惧,我今天一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当时的样子,头上流着血,身体还是温热的——我要是一直跟她在一起,她就不会有事了!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呢?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妈妈……”
她说不下去,转身扑在床上,痛哭失声。
常欣静静地坐着,姐俩良久无言。后来常欣才道:“不管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了。关于母亲的死因,公安已经鉴定是意外,我们作女儿的,就让这一切过去算了。对外头,你千万不能胡说,听见了么?”
本来一直在痛哭的常欢,蓦地停下,她回过头来盯着姐姐,冷声道:“是爸爸叫你来的?他怕我把他的罪孽到处宣扬,所以派你来封住我的口?”
“爸爸没有派我来,是奶奶让我上来看你。现在妈已经死了,你我只剩下父亲,还有整个常家,你该明白怎么做!”
常欢翻身坐起,一张脸冷若冰霜,说话时声音也带着冰凌般的锋锐之气:“你有爸爸,我没有;你需要常家,我不需要!姐,你怕家里势头低了,你嫁不进好人家,对么?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的婚姻大事。我恨的人,有父亲,还有韩嫣,没有你,也没有小怡。”
常欣被常欢说得满面通红,自己默默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虽然难听,可也是事实。我跟孙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若是在这个当口,家里出了这样的丑闻,孙柯就算没话说,他的父母可不会轻放,孙家在市里门庭显赫,受不了这样的丑事。你能为我和小怡着想,也算是明白人了。”
常欢冷冷地哼了一声,闭口不言,姐妹俩又坐了一会儿,常欢用力一抹眼泪,对姐姐说:“你下去之后,跟奶奶还有爸爸说,放我下去,我想陪着妈妈。让他们放心,我一定不会闹。”
常欣仔细看着她的脸色,点头答应,站起身走了出去。
晚上楼下人声渐渐静了,常欢的房门才打开,五嫂站在门口唤她:“出来吧。”
常欢下地,一天一夜没有睡觉,没有吃东西,她有些头重脚轻。慢慢走到楼下,出了楼门,看见黑白幔子搭的灵堂,她几乎站不住脚,扶着旁边的台阶扶手,才算站稳。
进去里面,阔大的堂里,只有一个人,是孤单地跪着的妹妹常怡。她走过去,见小怡浑身纯孝,雪白的脸上凄楚可怜,看见二姐常欢,她张开口,平时娇柔的声音,此时有些嘶哑:“二姐,他们放你出来了?”
常欢点头,走到小怡身边,搂着妹妹,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姐妹俩抱头痛哭,小怡哽咽着低语道:“二姐,妈妈没了,我怎么办?我是不是该听小水的,把孩子生下来?”
常欢听见韩滨的名字,想起韩嫣,摇头斩钉截铁地道:“韩滨才十六岁,他能有什么主意?男人说的话,过个几年,就忘得一干二净。你看看咱妈尸骨未寒,她的一生,还不够我们姐妹警醒么!宁可相信一条狗,也不要随便相信男人的承诺!你生下这个孩子,你的一生就毁了!”
常怡呆呆地听着,后来摇头道:“我——我想小水跟咱爸不一样,他不会对我变心的。我生下这个孩子,然后跟小水一起打拼……”
常欢厉声打断妹妹道:“韩滨是韩家的人!只要是姓韩的,就是我们的仇人!韩嫣跟咱爸勾搭成奸,这才害死了母亲,你怎么还能相信姓韩的?”
“那小山呢?你难道忘了小山也姓韩了么?”常怡轻声反问。
常欢听见韩岳的名字,似乎踌躇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灵床上白布盖着的母亲尸体,夜半时分听见的母亲凄厉的叫声,似乎就响在耳边,她眼神登时变得冰冷,咬着牙道:“小山又怎样?就算韩嫣亲手杀了人,他也会替他姐姐出头——我谁都不信!”
常怡看了二姐的脸色,嘴唇动了动,后来鼓起勇气轻声道:“我还是信小水。他跟他姐不一样。”
常欢心中悲痛,脑子乱成一团,暂时无力跟妹妹争辩,只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一整天。妈妈死了也很孤单,除了我,没什么人陪她。”小怡叹了一口气,用手擦拭眼角。
“那你上去休息,今晚我陪着。”常欢说着,推着小怡出去。
常怡站起身,边走边用手扶着肚子,皱眉道:“不知道怎么了,今天肚子冰凉,有些疼。”
常欢对此毫无经验,看妹妹脸色不好,站起身扶她道:“你跪了一天,可能着凉了。上楼喝点热水,休息一个晚上就该没事了。”
常怡嗯了一声,慢慢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