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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夏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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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很小,小的绕着城市的周边开一圈车,也就两小时。谢橘灯觉得吃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豆腐脑,一碗五毛钱,可以放糖可以放咸菜,不过前者是甜的后者是咸的。
谢橘灯喜欢吃咸的,因为吃咸的有榨菜有黄豆,嚼起来余味无穷。后来会赚钱后还是保留了最初的这个习惯,无论过多少年都觉得美味。
那时候一斤面条七毛钱,谢橘灯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年她学会了洗菜做饭,学会了买菜看秤,每天中午放学回来顺路把菜买好,然后奔回屋子里做饭。
厨房就在门面房最里面一个小房间,一共才不到四平方米,菜挂在东边灶台在西边,中间只有五十厘米的过道,很是窄小,稍胖点的人在里面,转个身都难。
那时候谢橘灯拎起炒菜锅都得上两个手,家里当时有几个工人,加起来人还不少,菜要是做的甜了肯定不够,所以谢怀教她炒菜,多放盐,以至于吃起来快要齁死,一包盐用一周基本就没了。
每次夹菜的时候谢橘灯都要放很多白开水把菜冲淡一点,到高中时候学习,知道咸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心里想什么好与不好,都要放到环境里去看,别提营养均衡,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个暑假没过多久,谢橘灯就要到新学校上学了。
谢怀为此还特地带她去买了个书包买了身新衣服,从前谢橘灯用的那个书包是家里的缝纫机把几块破布缝在一起,弄成个布袋的样子,然后挎在身上。
很久以后谢橘灯一直觉得这种书包样式似曾相识,但始终回忆不起来原版是什么。有一日巧合,往电视机前那么一瞥,发现电视上演的卖报的小孩背的就是这种包,儿歌中卖报的小行家的专属道具。
背着新书包穿着新衣裳,谢橘灯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她今年九岁,转学过来直接进入小学二年级,当站在讲台上看到台下小朋友的时候,谢橘灯心里倒抽了一口气。
底下全是人头,乌压压一片,看的人头晕脑胀。
后来知道一个年级居然有三个班,谢橘灯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候她连所谓的高考都不知道,刚从一个人数不超过两千的村庄出来,看到一个七八线的城市,都觉得很大,好像看见了新大陆。
一同转来的是一个小男孩,长得特别好。
谢橘灯偷偷多看了两眼。
班主任姓赵,是个刚从师范毕业的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她看着小男孩的眼睛中带着欣喜,让小男孩上去做自我介绍。
“我叫顾准。”
然后他就沉默了。
老师脸上的笑很尴尬,大概欣赏美是不分年龄阶段的,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人们多大度,所以也就没有计较他的冷场。扭头看身边还有一个,就势推上讲台,“你也去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谢橘灯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去往讲台的路上。
课堂上轰然大笑。
谢橘灯脸皮薄,“刷”的一下就红了,一直从脸颊红到耳根。
她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声音小的跟蚊子叮一样,再加上笑声不断的课堂,竟然没有一个人听清楚她说什么。
“我……我叫……谢……谢橘灯。” 说完这一句,谢橘灯立在原地,当木桩子。
她口音还是乡下的口音,绝大多数人都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班主任看着她,眉头皱了一下。
显然她也没听清谢橘灯在说什么,但这也无关紧要,因为现在重要的身是维护班级秩序。
她上讲台,把教鞭敲的啪啪响,“安静!肃静!你们都想抄课文吗?!”
全班一下子鸦雀无声。
班主任指着小男孩和谢橘灯,“你们两个,先到最后那边坐吧。”
顾准单手拎着书包走在谢橘灯前面,挑了靠近墙壁的位置,身后的谢橘灯抱着书包,坐在外边。
桌子上还有之前的人刻下的三八线。
谢橘灯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顾准瞥见她的动作,又看到那条三八线,哼了一声,嘀咕了两个字:“幼稚!”
谢橘灯眼观鼻鼻观心,抿嘴巴不说话,心里也是很认同他的。
在老家上课,学校不负责桌椅,需要学生自己从家里搬。
如果不搬,就没有凳子和桌子坐,就要站着上课。有些人家里没有适合的凳子,甚至会搬过来油漆桶,倒过来坐在上边。
放假前也要把凳子桌子再搬回去,据说也有不搬的,后果就是开学的时候凳子不见了,有时候连油漆桶都会丢。
所以通常都是一人一张桌,桌子的高度一个班还统一不了,好在教室大,一排三人,四排基本就把同学给安排完了。至于多一个人出来怎么办,那就成了谁高谁倒霉了。
农村基本没有近视这一说的,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的时候,放学只能去田野里玩耍,上树掏鸟窝,要是再有近视,那可真神奇了。
为了不让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上课说废话,班主任都是把男生和女生调到一张桌上,虽然不算是男女大防,但女生是不会找男生说话的,男生更是不屑于和女生说话,完美的达到了老师想要的效果。
接下来就是发课本和开学典礼大会,课本也不多,谢橘灯珍惜的把书搁在书包里。
其他同学有的还买了书皮,正在把书页塞进去,这样到期末书基本也是新的,好像谁的书最新,谁就是好学生一样,不好好保护书的,都是坏学生。
全班只有谢橘灯和顾准两个“意外”。
顾准拿出一个小本子,是田字格的本,在第一页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推到谢橘灯这边。
谢橘灯吓了一跳,发现顾准余光瞥了她一眼,脸差点又“轰”的烧起来。
她强迫自己去看本子上写的什么。
“浪费。”
谢橘灯抬头,发现顾准看其他人的动作,撇了撇嘴。
谢橘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然后在纸上那句话下面写道:“我也觉的。”
她又把本子推回到顾准面前。
顾准瞧见那四个字,看谢橘灯的眼神变了。
谢橘灯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心里很是忐忑。
顾准又提笔写,谢橘灯很想把头伸到他那边看到底写什么,但没敢伸头,因为这样显得很“投怀送抱”。
小学生的规矩真的很多,男女大防堪比古代,女生如果主动和男生说话,就会被其他女生孤立。因为她们会觉得这样的女生不正经。
那时候的女生矜持的很。
但传小纸条就不一样,因为传小纸条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人都不会知道。
顾准再次把本子推给她。
“‘觉得’不是‘觉的’,错别字大王。”
谢橘灯很想钻桌子底下,太丢人了。
她第一次觉得当文盲这么可怕。
顾准把本子自己拿回去,他坐的依旧那么端正,别人如果不盯着,肯定看不到他的小动作。
他朝着谢橘灯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两个梨涡,做了个口型。
谢橘灯被他的笑闪到了,还读懂了那个口型:
大王。
那天接下来的事情,谢橘灯一点印象都没了,完全淹没在顾准的那个一闪而逝的笑中,并且无限循环。
那之后上学变成了一种幸福,顾准知道很多事情,每天上课别的同学都在专心或者装作专心的听讲,顾准却不是,顾准连装都懒得装,因为身高超越平均水平,所以坐在最后排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