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与君共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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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们有这么段往事。”林汐轻叹，撇下根柴火，掸了掸手。
慕容守还不是可汗的时候，呼延澜也不是鸣沙山的少当家。正月十六伏羲庙庙会，那时慕容守瞒着博爸偷跑进城耍龙灯，正碰上和呼延澜分在一队。年少情窦初开，这个满身都是活力的姑娘成了他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时二人时常偷跑出来见面，两年后，二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慕容守上门提亲，却发现她留给自己的地址是鸣沙山。慕容守本想带她离开匪山，可鸣沙山的老当家却一夕撒手人寰，只留下呼延澜这么个女儿。
而在此时，一纸圣旨传到秦州，为求稳定西北，北燕的各个部族首领都要娶皇家宗室之女为妻。为了族人，慕容守不得不奉旨娶妻。也是为了族人，呼延澜不得不接手鸣沙山，做了他最不齿的马匪。
故事至此，呼延澜已经没必要再讲下去。慕容守的妻子不适应塞北的生活，来到秦州一个月就病逝了。而呼延澜，依旧留在这里守护着她的鸣沙山，守护着她的族人。
她眼睛眯成一条线，问林汐，“你有喜欢的人吧？”
林汐怔了怔，笑道：“你还会算命？”
“我不会。”呼延澜凑上去，指了指他的眼睛，说：“不过人心里一旦住了人，眼睛就能看出来。你很爱笑，但都不是真心的。”
从前，除了亲近的人，林汐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可自从那场变故后，他变得很爱笑。他也开始理解为什么程璟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因为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面具。它可以让人的喜怒哀乐不为人知，可以让人变得无懈可击，甚至可以掩饰许多内心鄙薄的想法，让所有人都接受自己、认同自己。
林汐时常觉得过去的自己很幼稚，总喜欢把别人拉到自己的对立面上，抨击他们的处世方法，将自己这一方和对立的一方分得很清楚。直到他身边的最后一个人消失，他才意识到，不能如此。他站得太高，看得太高，可他不是能够忍受寒冷的人。
“水快烧没了！”
“哦。”林汐回过神，拎下水壶。
林汐重新架炉煮茶，呼延澜托腮看着茶烟，喃喃道：“放手真的需要很长时间，就像煮茶一样，是个费时间的事。”
“与君共勉。”林汐塞给她一碗奶茶。
“什么与？”这种四个字的句子呼延澜都听不懂。
林汐噗嗤一笑，将自己的茶碗举过头顶，道：“喝茶。”
两人喝完茶，林汐正色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他，你们还是有机会的。不要等到像我一样，见都见不到了。”
呼延澜望向远处草甸上奔驰的身影，浅浅地嗯了一声。
到了午时，两人回到帐子前。小茗远远看见自家少爷的身影，告别一群孩子，几步跑到林汐身边道：“少爷！少爷！我今天学了好多北燕话呢。”
林汐摸了摸他的头顶，“小茗真棒，教我两句吧。”
“好！跟我念，康——西——米——”
见主仆二人聊得欢，呼延澜对林汐低声道：“时辰不早，我回主帐了。”
林汐送走了呼延澜，和小茗边聊边往帐子走去。
呼延澜一路上细细想了想林汐的话，觉得有道理，自己不能试都不试就认输了。走到主帐前，正想回身去找慕容守，却被一个身影堵在原地。一身黑衣，领口上绣着一片枫叶，是那日的蒙面人。
“少当家，考虑好了么？”
“考虑好了。”她既然选择了慕容守，那就等于选择像他一样以和平守护族人。莫说是复国，只要她的族人能吃上盐茶、用上布绸，她连马匪这个生计都可以放弃。
“帐内说。”
慕容守站在远处看着那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进入主帐，眉头越锁越紧。那个蒙面人他自然认识，和当初去找他的人是一样的身形打扮、一样的步伐。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他攥紧手心，眼中戾气陡升。
小茗看着天上的一溜红烟，问慕容守，“欸？干什么？”
“我要下山了，你们走吗？”
林汐不明就里，点了点头道：“我正好要回去筹备一下互市的事，不过是不是太匆忙了，我还没挨个教会他们煮茶呢，明天走行么？”
小茗附和道：“是啊，我还没玩够呢！”
慕容守抿了抿嘴，心烦意乱地说：“我今天就要走，明天你们得自己走。”
“不和少当家打个招呼么？”林汐有些犹豫。
慕容守冷哼一声，“她忙着呢。”
林汐想了想，慕容守熟知地形，现下康十一不在，确实应该跟着他走。至于呼延澜，到了秦州再给她捎个信就罢了。早些回去也能早些开互市，教煮茶的事等开了互市再说也不迟。
“好。”林汐钻回帐子，“小茗，收拾东西。”
呼延澜送走蒙面人，觉得头昏脑涨，正想回去休息片刻，身边凑上个守卫，“少当家，慕容守和林汐走了。”
她脑子中的弦瞬间绷紧，厉声问道：“从哪儿走的？”
“后山密道。”
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密道出口处赶上了那三个人。
“慕容狗！站住！”
慕容守没停下脚步，而是林汐和小茗被吓得回头看了看。
呼延澜皱眉看着林汐，鼓气道：“汉虫，你说话不算数。”
林汐道：“我说话算数，我回城筹备一下，一个月后带着茶队回来，开互市。”
她站在密道的尽头，一头是白得晃眼的天光，一头是无尽的黑暗。站到脚麻了，她才转身走了回去。
秦州的秋天很短，虽然没有入冬，温度已经冷了起来。不同于金陵冬日入骨的阴冷，秦州的冷更多的是浮在表面上的，只要多穿几件衣服就能保暖。林汐发觉，自己已经渐渐习惯，并且爱上了这片黄土地。
若说从前他的努力只是为了得到旁人的认可，有种维护面子的因素在其中，那现在的努力则是真心想为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带来改变。百姓们喝到好茶时那种欣喜的表情，是林汐身故高位也从未体验过的快乐，也是他做了这么多年茶官从未体会过的，茶对于人的意义。
善意是相互的，面对北燕百姓的改变，土二等人也有所改变，林汐已经可以放心地将互市交给他们打理。林汐现下每日一半时间在互市，一半时间在茶马司。秦州城中的互市上有了好茶，物价也渐渐平稳下来，林汐便想着如何将煮茶的方法普及到城中。
除了这些琐事，他近日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就是带茶队上鸣沙山。
如果鸣沙山的互市开了，那么如呼延澜所说，他们不会再从事马匪的行当，这样各地的商队就可以从鸣沙山过，不用再绕远路。身为互市受益者的鸣沙山也会自觉地保护商队，这样一来，贸易来往就少了许多隐患。
林汐与沈熹分析利弊后，他也终于放下成见，同意暂且开设互市。
沈熹看着埋在书案前的林汐，张了张口道：“今年入冬比往年都冷，未免开春洪汛，工部要来人修水利。”
“哦。”林汐并未抬头，“是谁？”
沈熹略作斟酌，继续说：“是江才子。”
林汐微微一顿，“……哦，是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水利，能劳动尚书大人亲自来。
“少爷！”小茗卷着风跑进屋，喘了两口气，欢呼雀跃地说：“回来了，康大人他们回来了！”
康十一终于带着茶队回来了，这下开互市的茶分量够了。康十一风风火火地跟进屋，冲林汐一拱手道：“林大人。”
“辛苦了。”林汐眼中眸光一闪，起身道：“叫上土二他们，咱们上鸣沙山。”
康十一道：“行嘞——”
鸣沙山不比秦州城，山上自然要凉一些，早晚尤其冻人。小茗叫住林汐，翻箱倒柜地找到件宝蓝色的斗篷给他披上。
林汐前脚出门，又想起什么，退了回来，问沈熹，“工部的人什么时候来？”
沈熹怔了怔答，“今月十七，左右一两天的出入。”
“好，那我二十回来。”林汐对着沈熹揖礼道：“鸣沙山事多，我得亲自看着。城中的互市劳沈大人代为看管，多谢了。”
林汐跨上马，心中盘算。江晚青若是来了，秦州府大小官员免不得一齐前往接风，自己若留在鸣沙山，倒可免去一见。等他回来后，江晚青约莫已经领人去城郊住下了，这下更是见不到了。思及此处，林汐无谓一笑，想必他也会尽力躲着自己的。
“可以出发了。”康十一检查完茶车，骑马走到林汐身边。
林汐望向天，湛蓝无云，碧空万里。
他深吸一口气，道：“出发！”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与君共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