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鬼神》月涟漪

11、第十一章 过往云烟

　　玥影被血和恨逼疯了……
　　赤艳红蛇瞬间静止不动，血红的眸子怔怔地瞪着自己隆起的庞大蛇身。
　　呵，我所爱的男人就在我的身体里，哪儿也去不了，再也无法背叛我，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能夺走他……他永远都只属于我了！
　　“天哪！”太虚真人惊恐地瞪大眼，慌得失了理智。“菩萨，这该怎么办？怎么办哪……”
　　“哼！死的又不是你，你急个什么？”九天女笑得很乐。
　　忘忧神，你的儿子居然被自己所爱的女人生吞入腹，哈哈，太可笑了！
　　“九天女——”
　　不但太虚真人动怒，连七仙女也看不过去了。如此人间惨景，九天女难道没有一点儿隐恻之心？看来，她们把观世音菩萨找来是对的，这件事真的不能再瞒下去了！
　　“唉，又是一段情爱孽障啊！”菩萨摇头叹气。
　　“菩萨，您快杀了这妖怪，救救我的相公啊！”一见慈祥庄严的菩萨，陈香玉大喜。这可恨的妖怪死定了！
　　“无忧是自愿的。”菩萨道。
　　“自愿？”众人难以置信。
　　“太虚真人，你来说吧。”
　　“我……是的，我清楚地看见无忧面带解脱的笑容……”太虚真人不禁语音哽咽。那一幕太让他心酸了！他想救无忧，却无法动手，因为无忧脸上的笑……
　　我真的错了吗？是我一再阻挠无忧跟那女娃儿，是我害得他这么痛苦……
　　“菩萨，无忧还有救吗？”
　　闻言，菩萨迟疑了，慈祥的面容充满悲悯。
　　“别白费心思了。”九天女讥讽道，“纵使他有天人的能力又如何，别忘了那身躯只是凡胎一具。”
　　“九天女，你——”
　　太虚真人刷白了脸，不敢证实心中的臆测。
　　“他会死！”九天女指向玥影，恶毒地笑了。“其实你们都很清楚，无忧不是凡人但也不同于仙人，一旦失去肉身，无处可寄的灵魂便与肉身一起毁灭！”
　　“我杀了你！”突然，陈香玉举剑扑向玥影。
　　太虚真人一惊，急忙拉住她。“玉儿，你要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救我的相公！”
　　在六仙女忙着安抚她时，一直静止不动的玥影突然有了动静。
　　“真的？我吃了他……就是毁了他？”被血雾迷失的心似乎开始恢复清明。
　　“反正他是心甘情愿被自己所爱的女人生吞。”九天女蓦地感到妒忌。为何她得不到想要的爱情？为何忘忧神不爱她？
　　“他爱我？”赤艳庞大的蛇身开始震动，似是惊诧。
　　“信不信由你，反正他不久就会死于你腹中，然后被腐蚀……”
　　“住口！”火红瞳眸凶恶地瞪向九天女。
　　半晌儿，那双大大的红眸溢出泪水。“师父，告诉我那是假的……”
　　想不到与敬爱的师父重逢竟是在这种情形下。玥影迟缓地游至菩萨身边，颤声问到：“他真的无法再转生了吗？”
　　“唉，徒儿，是真的……”菩萨怜悯地盯着那鼓胀的蛇腹。
　　为何堪不破情关呢？徒儿的灵性如此罕见，比起当年那只泼猴毫不逊色，且它天性又如此温和良善……唉！可惜天界无此福音，曾经心如明镜的徒儿已被这俗世情爱逼得疯狂。
　　“不，不是真的，不是……”
　　但玥影知道师父是不会骗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妖怪，别惺惺作态了！是你杀了他！”陈香玉凶狠地叫嚣，“你把我的相公还给我！还给我啊！”
　　美丽的花颜被憎恨与妒意扭曲，吓得六位仙女脸色惨白。
　　天哪！情爱的确是最可怕的魔障啊！
　　“我杀了无忧？不，我不想这么做的，我只是、只是……不——”
　　我只是不想失去他啊！
　　我不要无忧魂飞魄散啊！与其永远失去他，我宁可忍受他的背叛……
　　是的，背叛，我心之所痛的根源！
　　因为“背叛”，我对他的爱有多深，那恨也就有多深！
　　庞大的蛇身发狂似的翻滚，泣血的悲鸣震撼了大地。心口的剧烈抽疼完完全全痛醒了玥影，爱恨交织的红眸闪过决绝。
　　“无忧……”
　　痛得发颤的声音牵引住所有人的心。
　　九天女皱眉，不愿承认她心中的某个角落开始松动。
　　“你的相公……”赤艳红眸扫过陈香玉后，紧盯着太虚真人等一干仙人。“还有你们的三界大圣，我还给你们！”就让她做个永远的了断吧！
　　血盆大口倏张，狠狠咬向明显鼓起的腹部，“嘶”地一声，血肉横飞，漫天血雨惊悚了每一颗缺少七情六欲的心！
　　“天啊！”仙女们倒抽一口冷气。
　　慈悲的菩萨不忍目睹。“徒儿……”
　　“师父，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期望……”玥影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成串的鲜血从口中滴落。
　　再低头，又是“嘶”地一声……
　　血雨纷飞之际，一具男人的身体从大大破裂的蛇腹中滚了出来。
　　“无忧……”
　　看见他安然无恙，气息奄奄的玥影放心地笑了。
　　“这一次，轮到我……遗忘你了……”
　　火红的双眸，充满深情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而其他人的眼睛却无法克制地瞠大——
　　“不，我不相信！”九天女宛如遭受重创。
　　怎么会有这样的爱情？爱一个人竟能爱到牺牲自己？
　　没错，她是爱忘忧神，但对她而言，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但这条蠢蛇，它到底知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命属三界外的它，自残之后的灵魂该往何处去？它会元形俱毁的啊！
　　“唔……”无忧蹙眉醒转，意识尚昏沉。
　　那片包裹他的火红温暖为何消失了？他以为，那是他找到的幸福啊！他愿意永远沉睡在那儿……
　　深幽的瞳眸睁开了，然后他看见自己满身是血，而他身畔的血已多得积成血池……天！这是什么？它的身体为何如此残缺可怕？
　　无忧目瞪着赤艳红蛇残破的腹部。好大好大的伤口，骨肉残缺得令他心痛！不自觉中，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将身侧的大片大片血肉拼命地填复回去，但依然无法阻止它的身体变冷。
　　心里，也缺了一个口，流泻出疯狂与绝望！
　　“不——”
　　暴怒冲破了体内重重结界，无忧的力量觉醒了，连带着所有的回忆。
　　躺在血泊中的娘，含恨离去的爹……灵山里的相遇，它变成了“她”，他为“她”取名，“她”笑得好开心、好美……“她”的笑，“她”的泪……“她”哭了，“她”为什么总是在哭？哭得那么伤心……啊，他想起来了，是他的错，他竟然一世世地背叛“她”另结姻缘……
　　“影儿！”
　　不，为什么影儿会躺在血泊中？她也会像娘一样变得冰冷吗？
　　“不，不可以……不可以……”无忧哽咽地扑上玥影残破的蛇身，紧紧抱住，直到它冰冷得再也没有一丝温度。这时，赤艳庞大的灵蛇遗体开始泛出红光，当光芒消失后只剩下一块破碎的蛇形红玉。
　　“原来，徒儿的原身是这样……”失去爱徒，菩萨心中充满了悲伤。
　　“无忧……”太虚真人不安，无忧的样子让他忧心。
　　“是你们逼死了我的影儿……”
　　眼泪自幽幽黑瞳滑落。无忧闭上眼，感觉从心底爆发的刻骨恨意，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黑眸已不复以往的淡漠，血红杀气充斥其中。
　　天若有情天亦老。而天是不会老的，所以天与地容不下他与影儿的情……
　　如此天地，于他何用！
　　“无忧，你想做什么？”太虚真人心下一惊。
　　无忧的眼神太可怕了！充满杀气！
　　“师尊，你也是害死影儿的凶手！”
　　“啊——”
　　撕裂般的剧痛从四肢百骺窜起，但太虚真人却无力挣扎，更无法反击。
　　“师尊，别白费力气了，所有的人都要死！”无忧冷眼看他口吐鲜血。
　　影儿，等我，待我毁了这天地后，我就来陪你……
　　一股狂猛的力量席卷起惊人的飓风，霎时，天空闪电猛雷大作，大地哀号着被撕裂，恐怖的异象掀起每一个人心头的惊惧！
　　“怎么办、怎么办啊？”仙女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施展不出仙法。“菩萨……”
　　此时，观音大士也急出冷汗。
　　这般恐怖强大的力量该如何阻止？即使请来佛祖也无济于事啊！
　　没想到潜藏在无忧体内的力量竟如此可怕，这样下去，无论是天地人三界还是六道轮回全都会被摧毁殆尽啊！
　　“我有办法。”一道清清冷冷的女音突地响起。
　　“谁？”太虚道长强忍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发问。
　　那是名身着血色红衣美得让人心寒战栗的女子。
　　“只要救活‘他的影儿’，就可以保住你们的命，以及天地苍生。”玥儿，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怎么可能？”仙女们不信，那条灵蛇连原身都毁了啊！
　　“以命续命，但不能用普通人的命。”红衣女子冷笑，“你们心里明白！”
　　仙女们面面相觑，一阵静默。
　　“哼！你们就慢慢犹豫吧，反正有整个天地陪葬！”天上那些神啊仙的还没发现人间的异状吗？呵，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我——”
　　菩萨刚开口，九天女突然打断：“我的命行吗？”
　　“九天女！”仙女们惊喊，连太虚真人也不敢相信。
　　“祸是我闯的，就由我来负责。”她脸上冷淡，但心里却波涛汹涌。
　　这样悲壮的爱情，让她羡慕又妒忌，她的心真的被触动了。也罢，她不想成为毁灭天地的罪人，更不想再活着受憎恨煎熬……
　　“用我的元魄来救那条灵蛇，谁来做‘媒介’？”
　　若想夺取天人的元魄重生，就必须有“媒介”来转换力量。
　　“我来做媒介。”红衣女子道。
　　“你和那条灵蛇是什么关系？”九天女看着她，一个无辜的人是不会淌此混水的。要做“媒介”，必须道行深厚，至少千年。但成为“媒介”的恶果，轻则道行尽毁，重则魂飞魄散！
　　“与你无关。”红衣女子正是红魄。
　　玥影下山后不久，她就一直心神不安，最后也决定下山。可当她找到玥影时，竟看到化为灵蛇的玥影吞下了无忧……因为太虚真人与仙女们太震惊了，才一直没发现她的存在。
　　“你的眼神很像一个人。”对于红魄的无礼，九天女却笑了。
　　“没错，像你，但还没你那么疯狂好妒。”红魄冷傲地抬高艳容，“别废话了，开始吧！”
　　“无忧，你想救玥影吗？”菩萨恢弘的声音震住无忧，疯狂的天地异变慢慢减缓……
　　影儿，谁能救他的影儿？她连元魄都毁了啊！
　　“是的，玥影还有救，无忧，相信我……”
　　☆ ☆ ☆
　　这一世，无忧在世人眼中是被妖怪杀死，成吉思汗痛失爱将。
　　而天界，听了太虚真人与七仙女所隐藏的事情真相后，决定放弃让无忧成为三界大圣。因为那力量实在太可怕了，还是莫强求为好！
　　陈香玉遭遇这一切变故，看破红尘，循入空门。死后，她恢复仙子真身，重归天界，抛去所有人间记忆。
　　红魄为了救玥影，道行尽毁，从此只是一株不会思也不会想的梅树。不过，这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幸福，回归最初时的样子，又能开出美丽的粉色梅花了。
　　而九天女，牺牲自己的元魄后，她永远地从天地间消失了。为此，玉帝与西王母非常伤心，但也怨不得任何人。
　　至于无忧和玥影……
　　玥影虽有重生的机会，但再也不是灵蛇了。因为九天女与红魄的关系，她的命运从此与三界“挂钩”，只有投入轮回才能重生，幸运的是她的容颜永远不会改变。
　　而无忧，为了能与玥影重续情缘，答应天界把体内的力量永远封印。
　　但他们何时才能重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