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上邪 ...
-
置身的宫室如泡影般破碎，显露出一片虚空。
玉微按住腰身的手在宫室破碎的瞬间便挪了开来，指尖三十六道法诀变换一息而毕。自他背后有一线清光横裂虚空，随后清光浩荡、如大潮奔涌席卷而去！意图一举冲破此间黑暗！！
然而，这一片黑暗的虚空，却是深不见底。
任清光如何辉煌，也注定只是一夕之亮。
光华渐暗，虚空如旧。
反击的正主早已在光华骤现时盘膝坐了下来。
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这强提真元的一击是反击、也是试探。
这样的一个结果，也算在意料之中。
基本可以确定，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幻境之中。只是还说不好，这幻境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伤是真实存在的，“治疗”却是不存在的。
浑身的经脉里空空荡荡，一丝法力都不存在。
只有丹田里那用一点就少一点，还会损耗根基的本命真元，能让他拿出来拼上一把。
眼下以静待动便是。
想到此处，玉微将目一合，干脆打起坐来。
虚空之中，时间与秩序通通失去了存在感。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击掌声，不知从何时何处而来。
七团拳头大小的辉光于虚空之中燃起，围绕着自从虚空中走来的神祇缓缓转动。
在诸光环绕的中心，那来者散发、披衣，内着青罗长衫。
一双桃花眼里似醉非醉，天生笑唇绯色常含。
在玉微面前站定了，这位神祇一手抄进了青罗长衫阔大的衣袖里，姿态洒脱又随意。
他的目光在玉微身上上下流转，半晌后，轻笑一声，悠然道：“灵魂法则……虽然只沾着了一点气息，学了一丝皮毛，也足够让上邪羡慕了。”
‘尊驾想要什么？’
听得上邪走近，玉微睁目而视。
他未曾就上邪口中的灵魂法则深究，只在心头转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玉微这心中的话，作为幻境主宰的上邪听得到。
于是，他也不卖关子，盈盈含笑地单刀直入：“要什么？前阵子……我家小儿无离与友外出，于关山与你不期而遇。本座那孩儿的小友。一个小孩家家的，与你打个招呼却送了性命。”
“无离说你的手段有几分意思，所以我随他来看看。”
说到这里，上邪仿佛是忍俊不禁，“呵”地一声，他弯起眼来轻声道。“今日一瞧，名不虚传。能在一开始就对本座幻境起疑心，本座也觉得挺稀奇。不愧是盘古大尊的族裔，好机缘。”
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探出，五指伸张，有隐约的黑雾自袖里蔓延出来。
上邪神色始终是温和的，他轻声慢语地回答了玉微的问题。
“本座，来送你另一份机缘。”
说话间，黑雾体积暴涨！
如同巨兽张口，对玉微猛扑而下。
送机缘？
怕是来索命的罢！
玉微眼瞧着那漫天的黑雾如潮水般淹来，避无可避。
不过是避无可避，不代表要坐以待毙。在被没顶之前，玉微尝试着提气拈诀，氤氲的清光自体内透出，于周身薄薄覆上了一层，将自己整个包裹在其中。
轻松穿过清光的阻碍，沁入玉微肌体，那清光对于黑雾，好似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玉微和上邪都明白。
这一点光，足以保证玉微灵台始终清明。
“……”
眼睫微颤了一颤，透体而出的冷汗已不知将里衬沾湿了几次。
那黑雾一入玉微身体，就仿佛滚油入水、绝不相容。不是构筑出他基本存在的清气被这黑雾吞噬，便是清气将黑雾净化——每一寸骨血都似在灶上煎熬，势不两立的两种力量在以他为战场，激烈碰撞！
于是，肌肤反复迸裂又复原。
鲜血一遍遍漫出，将本已被汗水沾湿的衣袍打湿了一遍又一遍。
颤抖的手指互相掐在一起。
玉微调整了几下，呼吸才在最后勉强维持在了一个较为平稳的频率上。
“真真是开天清气与盘古大尊元神衍化出的至清之体，果真是与我等的魔气全不相容。”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玉微，上邪也不管正在疼痛中煎熬着的玉微有没有心思去听他的话，自顾自地笑道：“但如此，就让本座好生奇怪了。”
“那上清，与你是出自同源罢。怎地他碰触如此烈度的魔气，竟全无反应？呵。之前差点让本座以为，本座是找错了。”
微微弯下腰来，上邪笑吟吟地注视着面无表情的玉微。
他指尖从玉微眼尾游开，顺着雪白的脸颊向下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远看上去，就仿佛有一滴血泪从那里划过，而后滴落不见似的。
“他竟能与魔气共存……让本座猜猜，这是为什么？”
“莫非，是在他年纪极幼之时，便已然与一缕魔气共存。他带着这魔气，渡全了九重天劫，也不曾将之净化。于是这长长久久地熬下来，就彻底与魂体熬在了一起，再也不分你我了。”
盯住玉微毫无焦距的深黑色眸子，上邪眯了一下双眼，轻声问道。
“玉微，你是上清的兄长。你可知道，他身上的这一缕魔气，是哪里来的？”
嘴里的话说着，上邪暗中倾听玉微的心音。
然而，那里却是一片空白。
在以至清之体接受魔气强灌同化的境遇之中，玉微竟是坑住了这痛，放空了思维，别说是直接的答案了，就连能提供给上邪一些间接判断标准的反应都没有。
见此情景，上邪不觉“啧”了一声。
侧头想了想，他唇角一勾，再接再厉。
“好罢。你不想说，便也罢了。”
“我们来聊聊别的。”
在玉微面前，上邪同样盘膝而坐，就与他以平视的高度，说话间的姿态简直仿佛是在与密友恳谈一般。
然而上邪以这样姿态所说出来的话，却无异于字字诛心。
“幻境么，是很难做到全无漏洞的。但是，像你这么快就找到问题所在，然后将其串联起来，打破本座的幻境，还是让本座蛮稀奇的。”
一边这样说着，上邪一边抬手招了招。在他周身环绕飞舞的七团光球中有一团便径自偏离了轨道，轻巧地跃到了他面前来。
指尖在光球上点了点，光球中的世界立刻转了个面。
昏暗一片的虚空，变成了灵气盎然的仙山。
上邪注视着其中两道隐约的身影，感慨地微笑道：“上清的反应和太清的反应，本座可是按照上清的真实反应复制、按照你与上清的记忆编制的。”
“本座也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是太清不该为你疗伤？”
“还是……在你心中，上清并非兄弟。”
说到这里，上邪用指尖摩挲了一下下颌，笑得突然有些恶趣味。
“难不成，你对上清并非是待之为弟。而是……待之为道侣？”
“……”
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上邪的话声声在耳、字字诛心，然而玉微听得记得，却就是什么都不想。
他明白自己与上邪之间的实力差距。
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条件下，自己在对方主宰的幻境中是没有任何隐私的。
同时，他其实也隐约对上邪的目的有了些了解。
因而放空思维，就成了他对付上邪的手段。
“定性真好。”
至此，上邪毫不吝啬地称赞了一声。
而后他微微侧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突然拍了拍手，毫无征兆地抽走了正在玉微体内与清气互相同化消融的魔气。
“！”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打破了玉微体内微妙的平衡。
他身体一晃，脸色苍白可怕，浑身颤栗地开始大口呕血。
端坐在玉微身前的上邪，在他呕血的瞬间便站立在了远处。
依旧是单手抄在衣袖之中，眉眼带笑。上邪看着呕血的玉微，眨了眨右眼道：“罢了，这次先就到这里好了。玉微，你们兄弟三个都很有意思。你们三清的未来，本座期待着。”
话音刚落，周身黑暗破碎。
太阳星的光辉，重新照耀在了玉微身上。
他站在自家门口的河水里，手里还拽着昏迷不醒的弟弟。
之前的一切仿佛是弹指间的梦境。
哪里有幻境存在过的痕迹。
只有涌动的河流，冲刷过兄弟二神的躯体。
鲜红的色彩自玉微通天身边扩散开来，其色由浓转淡，进而消失不见。
玉微跪在水里，发簪歪斜。
垂下的乌发被血汗沾湿了贴在眼尾颊侧，显出十分的狼狈。
被血染红的视野里，有水流汇聚生长、在玉微面前长成一道修长的白影——诸水汇聚，水漩如袖。修长的指从中探出，抚上玉微顶心。
自远古混沌而来的声线澄澈如水，能够抚平所有的躁动与伤痛。
但听他说：
“随吾上昆仑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上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