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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八章 血鸦 ...

  •   辗转反侧了许久后,柯蒙索性起身下床,随意披了件外套就在书桌前坐下。他从刀架上取下苍火咏叹,仔仔细细地端详起这把禁忌型能量战刀。

      柯蒙缓缓抚过刀身上的紫灰色纹路,指尖即刻传来轻微刺痛的触感。血槽中的一排琥珀之眼散发着蒙蒙荧光,冷冷地注视着观察者,有时还会给人以齐齐眨动的错觉。而那深嵌于刀脊侧面,被洛督称为不祥的生物核心,此时则格外安分,仅能看出一点微弱的呼吸起伏,但从中可以感知到蕴藏的惊人能量。

      房门窗户是关闭着的,却仍有一缕腥风迎面吹来!这是核心脉动产生的空气涡流,骤然拂动了柯蒙额前的碎发,过了片刻才徐徐垂落。他心中不由提起几分好奇,左手五指舒张,径直抓向刀脊,想要试试能否将这枚兼具生命与智慧的核心卸下来。

      哪知指尖还未触及核心晶面,光膜上显示契合度的数据陡然急降至零下,整把武器表面猛地闪过一层黑气,刀镡上状似莲台的数根弯角瞬时软化,变成一根根狰狞挥舞的黑金肉须!一部分攀着刀身蔓延而去,结结实实地包裹住了整颗核心,余下的肉须则纷纷立起,齐刷刷地转向柯蒙。

      柯蒙连人带座椅轰然向后弹出,疾如闪电地滑退而去,直到与另一侧的墙面相距三寸时才戛然而止。可那些杀伤力极强的肉须紧追而至,如数条顷刻间疯长的刺鞭,凶猛险恶地劈面抽下!

      柯蒙却不再闪避分毫,直视着即将刺入眼球的肉须,左右瞳孔均无半点缩放迹象,有若两块生机绝无的冻岩。除此以外,另有几根肉须锋尖分别戳向他的心脏、咽喉和肺部,余下的则精确地对准了四肢关节。

      然而,在他静如止水的目光下,疯狂突进的肉须蓦然凝定!局面僵持了整整一分钟后,这些肉须倏然剧烈地痉挛起来,每根端头部分皆莫名失去了活力,旋即焦化松动,断裂开来掉落一地。

      断口处猛烈地蠕动一阵,很快又长出了新的前端!

      但接下来,它们反倒是缓缓回缩了几米,继而威胁性地胡乱拍打着空气,却不敢放肆更多。柯蒙顿时舒了口气,随即站了起来,拖着软椅往回走去。柯蒙每朝前踏出一步,不断舞动的肉须都会缩水半截,最终倒卷回原来的位置,定格如初。

      这时突然有人按响了门铃。

      柯蒙也不询问是谁,直接拉开房门,于是看到一张才见过不久的面孔。他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神越看越古怪,说了句:“病的不轻。”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来人站在门外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马上扬起拳头,以力度不重,但急迫而连贯的节奏捶起了门,大有不开门不罢休的架势。

      柯蒙再一次拉开门,这趟左手扶着门框,右手伸出食指抵住对方胸膛,缓缓说:“第一,你打扰了我的休眠。第二,你最好先去调整一下状态,不然什么事都谈不成。”

      季伽图眉头微微蹙起,低头检视了下自己,登时咳嗽一声,掩饰性地搓了搓鼻子。在楼道灯光下,他一身衣裤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好像在泥浆污水中打过无数个滚,然而就算一路淋着雨归来,身上散发的血腥味也未曾被冲淡多少。

      这倒还在其次,关键是那种无差别释放的杀气,实在刺激旁人的神经。如果换成脾气稍火爆点的能力者,必然会将之理解为恶意挑衅,从而勃然大怒,难以避免地爆发一场战斗。哪怕这里是禁止斗殴的区域。相比之下,只是吃闭门羹都算轻的了。

      季伽图摇头失笑,五指将垂落的湿发往脑后一拨,道:“一点小失误,稍等。”

      他转身走进对门的套间,一分钟后又再度出来,此时已换上了整洁修身的军服,立领边角绣着的家徽格外醒目。那头略偏灰的棕发也差不多擦干,不再有水珠从发梢上滴落。

      季伽图在柯蒙面前站定,露出英俊而明朗的笑容,“这样正常了吗?我知道你其实醒着,你刚才……在干什么危险的事吧?”

      柯蒙侧了侧身让季伽图通过,反手带上门,随意一指横置于桌面的能量战刀,说:“我只是在熟悉这把家伙。”

      季伽图的目光落在苍火咏叹上,凝停了将近八秒钟,才恍然说:“之前就觉得有些眼熟,这回仔细看看,果然是……洛督将军的专属武器啊!”

      “现在是我的了。”柯蒙纠正道。

      “你真打算用它?”季伽图走近书桌,看着这把刀身和握柄合起来超过常人身高的战刀,并没有尝试用手去触碰,说:“据我所知,这把刀曾经过多人之手,但除了洛督之外,没有谁是真正的适格者。每个使用过苍火咏叹的人,都仿佛受到了厄运的诅咒,往往因心智遭腐蚀而发疯。可即便是意志坚定之人,最终也难以镇压它的反噬,没一个落得好下场。原以为洛督大人会是例外,但从结果看来……”

      季伽图徐徐回身,神色中不无感慨,“厄运之器,终究会给主人带来灭亡!”

      柯蒙平和道:“只要战斗不休,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所以你不在乎,也是,你们这类人都这样。对了,洛督的武器太惹眼,我建议你去请工匠打造一副刀匣,也好免去些不必要的是非。”

      “我会的。然后呢,你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季伽图直截了当道:“我看中一件任务,非要不可。不过最近得罪的人有点多,尤其是过了今晚,想要弹劾我的人恐怕会激增。这件任务不容有失,我不方便用自己的名义接下。但若换作是你,就不存在问题了。”

      “是什么任务,值得你这么上心?”柯蒙微笑着问。

      他将自己的私人智脑递给对方。季伽图立马伸手接过,十指飞动地操作了一番,迅速在界面上调出一份待领取的委托文件,和一幅标注了势力分布的地图。

      柯蒙看过任务详情后,抬起头来,面上表情颇为惊讶,眼中更有一丝疑惑:“西北绝域?我听说,这是一片混乱堕落到超乎想象的疆土。你怎么抢着要这种任务?”

      “是这样的。”季伽图点开地图并同时放到最大,解释道:“那里有自由镜像的残部,自多年前战败被驱逐后,这帮丧家之犬无时无刻不想着杀回故地,再现辉煌。那里也集结了死海协奏的余孽,这群在大洗牌中逃出来的漏网之鱼,同样梦想着来日重整旗鼓,反攻沉默盛装。”

      “原本,他们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可近来得到消息,这两家的接触越发频繁,隐隐有了联合的态势,而且某些迹象表明,他们还和龟缩在无耀之城的异族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三方一旦结盟成功,就会形成一股异常可怕的力量!到那时,暮色战旗将再不再具有压倒性优势。”

      他嘴角的弧度稍稍扩大,“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龙组曾经秘密派遣不止一批能力者潜入西北。他们实力普遍不高,不容易引人注目,正是由于这些人的努力,才让西北势力保持在一盘散沙的状态,不至于对我们造成威胁。但是眼下那边停止了内耗,这就不容乐观了!更不妙的是……”

      季伽图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但从中又多出了些许兴奋意味。柯蒙能真切感受到他压抑而又激动的狂喜。那是类似于迷失在沙漠深处的旅人,在饥渴到无以复加的境地时,眼前却骤然出现大片绿洲般的狂喜。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表情不对,于是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我们派去的人出状况的频率也变高了。有人正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手法之精准狠辣,让龙组不得不怀疑,是总部这边出了猫腻。”

      柯蒙考虑着其中的影响,说:“听起来挺严重的。暮色战旗不宜直接打过去,这会促使他们真正拧成一股绳。你们也不能分散太多精力在西北,因为首先要对付的是沉默盛装。所以才会发布这个特殊任务。而我接下这份委托,其实是替你做保密人,这么说除了我,没人知道此次的行动者是谁?”

      “正是如此!连发布者也只知道接单人是你。但这不是一个单兵任务,具体执行者可以是一人,也可以是好几个。你留在暮色战旗境内,对我来说反而是最大的保障。”

      “我哪里值得你信任了,你也说过我来历不明吧?”

      季伽图轻松地道:“就是因为怎么都查不到你的背景,才让我更加确信,你……来自外域吧?申明一下,我可不排斥外来者!既然如此,你就不可能和西北那边有牵扯了。他们最反感的就是外域之人,不论天宠还是夜魔。而异域来客虽然很罕见,但一般都不喜欢掩饰自身来历,你很好,没有这个通病。”

      柯蒙心中微微一动,嘴上却没说什么,既不承认也没反对,面色沉静地听下去。

      对方显得很有谈兴,一脸如沐春风似的愉快,“总之呢,我要去查清事实真相,把叛徒的身份给挖出来,看看有什么我能下手的,顺便再栽赃打压一批我觉得碍眼的人。有件事不必瞒你,我虽是皇者呼魂的中校,但更是血鸦中的一员。若有哪只小鸟来找你麻烦,你就告诉他们,你跟我是合伙人。”

      柯蒙无视了合伙人这个说法,只好奇地看着他,“血鸦?我怎么没在资料上看到过。”

      “血鸦只是个称呼而已,你不用太在意,它还没成气候。但凡是自称血鸦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最喜欢、最擅长的,就是……内战!为暮色战旗整治内部的害虫,即为血鸦的存在意义。”

      等该清楚的都弄清了,柯蒙就表示打算送客。

      季伽图已经走到门口,却忽然回头,盯着他的左边侧脸看了看,说:“你这刺青也太招摇了,要不我给你弄点易容药水?”

      柯蒙想了想,便应道:“我接下来要去一趟荷京,替我留意一下吧。”

      “倒不必特意去搜罗,我手头就有存货。”

      随后,季伽图就兴冲冲地回对门找东西去了。他再出来时,手上捧了一只黑色方盒,打开盖子后,只见里面摆放着十几支装着各色药液的小瓶,以及一整套精细的专用工具。

      他拿起一支易容笔,按照比例依次汲取了不同瓶中的药水,开始对着柯蒙的面容进行细微修饰。倒勾式的笔尖闪着奇异荧光,沿着刺青纹路一路涂抹过去,从眉弓描摹到眼梢,又从耳廓勾勒到下颌,如同在完成一项要求严格的工程。

      两小时过后……

      季伽图懊恼地挠着头发,在柯蒙面前走来走去,口中唠唠叨叨地说:“怎么会这样?试了这么多种配方,居然全都不能生效?就算是用固体粉末去掩盖面纹,也会在半分钟后自行溶解……这不正常!绝对,绝对是刺青本身的原料成分有问题!”

      柯蒙撑着脑袋坐在桌边,眼睛半睁半闭着,脸侧的刺青与初时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他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不成功就不成功吧,天都要亮了。你再不走人,我过会儿可就要出发了。”

      玻璃窗外,深渊般的黑暗苍穹裂开了一道缝隙,第一缕曦光正悄然降临人间。

      大雨仍在冰冷地飘洒着,似要浇熄世间每一盏罪恶之焰,却也扑灭了微弱挣扎的祈愿之火。大地上灰蒙蒙一片,不断腾起的水雾朦胧了视野,令人很难看清稍远些的景物。但对于拥有强大视觉功能的能力者来说,只要自己愿意,环境与光线都不会构成障碍。

      季伽图终于停止了来回踱步,随即他双臂一挥,带着深深的遗憾说:“这下看不到你的原始面貌了,这是多么的……可惜!”

      柯蒙懒得去接话,从软椅中起身,利索地收拾起了行装。折腾了一整宿都没休息,他可提不起像对方那样的亢奋劲。季伽图见此,总算识趣地退了出去。

      柯蒙迅速整装完毕,却在刚刚走出公寓区时,就在广场边又看到了对方的身影。在季伽图身旁还立着一个人,正是柯蒙首次出任务之际,那名负责为他引路的私兵。

      那两个人并没有撑伞,但都披着防寒、隔火且不透水的作战斗篷,而柯蒙也同样蒙在兼具多重功能的斗篷下。

      季伽图向他挥了挥手,略显模糊的声音从雨雾中传来:“你不是要去荷京吗?正好,这小子可以借你使唤一阵!”

      柯蒙笑着走过去,问:“需要付额外费用吗?”

      “当然没免费的午餐,不过可以延期再付!”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自己当向导呢。”柯蒙玩笑似的说。

      “也不是不可以。但在最新的情报里,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不友好才对。你希望立刻扭转他们的认知吗?”季伽图这回倒是一本正经。

      而就在他们闲话的功夫,那名私兵已小跑出去,将一辆停在附近的越野车开了过来。韦迪坐在驾驶位上,从车窗后探出半个头来,催促道:“少校,我们这就出发吧!中校,您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好了,不忍心教训那些尾巴了吗?”

      “唔,太熟了就是这点不好。”季伽图耸了耸肩,抬手拉紧斗篷的罩帽,一步步退入苍茫雨幕中,“再见……”

      在道别之后,他脑袋向右略微一偏,漫不经心的表情倏地隐去。

      季伽图视线飞快地掠过远处一片阴影,旋即咧开双唇,露出一线杀机四伏的嗜血白牙!他似笑非笑着,眉眼间却透出一股连黑暗都能吞没的阴郁与压迫,隐藏在暗中的人猛然警觉,却定在原地不敢妄动。

      另一边柯蒙钻进车厢,砰一声关上车门,越野车即刻发动,转了个弯就往大道上驶去。可是才开出没多远,柯蒙刚准备小睡一会儿,眉头忽然轻轻一动,“嗯?这是……”

      开车的私兵也不回地道:“怎么了……哎?!”他无意中瞄了一眼后视镜,风雨透过敞开的缝隙瓢泼入内,后座上却不见了柯蒙的踪影。

      韦迪脑中灵光乍现,急忙叫道:“等等我!!”紧跟着抛开方向盘,如迅豹般撞开车门冲了下去。

      仅仅三秒钟后,爆炸的火球就在雨雾中升起,越野车重重地撞在路边,整辆车瞬间燃起熊熊烈焰!即使大雨倾盆而下,也挽回不了车体被烧成空壳的命运。

      柯蒙站在路边,望着爆开妖异火光的报废车,略微眯起一只眼睛,问:“这是什么意思,为了让目击者看到他险些坑了我?还是说,那家伙本来就想报复我坏他好事?”

      “呃,应该只是……为了麻痹真正的敌人吧?”韦迪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看起来颇有点心有余悸。毕竟他的实力止步于少尉水准,感知可远远比不上柯蒙那么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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