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有时尽》子瀛

47、失落的故乡

　　“你怎么了？”

　　雷松风看见蓝灵低头走进厨房间，询问道。自第一面他就对这个蓝衣女子十分好奇，跟着孙禹熙从皇宫逃出了，的确有胆有谋。而且，她和孙禹熙很像，不，准确地来讲，是个五年前的孙禹熙很像。

　　“……”

　　蓝灵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雷松风递过来的小木凳上，“你为什么不阻拦孙禹熙？明知道惊动了皇宫多么危险。还陪着她胡闹。”

　　“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净做一些危险的事。我都不知道，该从何阻拦起了，哈哈……”

　　雷松风爽朗地笑着，递过来一杯菊花茶。

　　接过温热的茶杯，蓝灵沉默了半晌：“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那时候也是这样吗？”

　　“哈哈，那时候她才不像现在这样，嗯，应该和你现在的感觉很像。那种，失去了之前所有一切的孤独感，还有对未来的彷徨无措吧！不过，她更严重一些……毕竟是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那种痛苦对她而言，近乎致命。”

　　“她，那时候怎么样？”蓝灵问。

　　“呵呵，那时候她到我家，一身的烧伤，前三个月我都没听她说过话。一个小丫头，伤还没好，就整日摆弄些渗人的蛊虫毒蝎，怪吓人的。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蛊毒，只是觉得一个小姑娘竟然有胆量碰那些东西，很是奇怪罢了。

　　那时候没阻止，也肯能是觉得只有在摆弄那些虫子的时候她才有活人的表情，其他时候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冷漠得令人恐惧。

　　如果她阻止要找些事情来做，她肯定会把自己逼疯。你知道吗，她那时候不但不说话，就连味觉也失去了。

　　我听抖老头说，那是受了很大刺激的后遗症，一年，食不知味，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但是仍然为了活下去吞咽着没有一点味道的饭菜，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捧着医书从早看到晚，真是厉害的丫头。如果我知道我得了绝症，可能就理所当然地混日子了吧？”

　　雷松风凝视着远方，陷入回忆。

　　“她何必如此？握着凤鸾印，不是可以回蓬莱的吗？报仇不是轻而易举吗？”蓝灵反问。

　　“……”

　　雷松风苦笑了下，掀起布帘，看着院子里和大灰跑闹玩耍的孙禹熙，放下布帘，“她早已无处可回。蓬莱，早已不是她的故乡。她的故乡早就在八年前被皇帝烧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会……”蓝灵不相信地质疑道。

　　“她在我家住的时候，曾有一次我带着她偷偷搭船去过蓬莱。那里的人，并不欢迎她。众人都知道凤鸾印可以号令全族人，也知道蓬莱地产丰富，富可敌国。但却不知，凤鸾印早就随着现代嫡女乐正樱销声匿迹。

　　的确，凤鸾印威力太过强大，大到可以令所有留着蓬莱血缘的人成为傀儡。她的族人，已经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自然不希望突然有人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甚至想杀了她……真是……

　　她哪里都可以去，唯独不能回到故乡。她早就没有了故乡，只剩下一个人。”

　　雷松风扶着额头笑道。当他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心里同样酸楚。那个倔强孤独的红衣女子，十分孤独。所以，即便知道她不会久活，也知道和她成婚也不会有夫妻之实，他仍然想娶她，照顾她。

　　可是，她拒绝了他。

　　因为她知道，他对她，只是可怜，只是想照顾她，只是把她当作不听话的妹妹，换着样给她好吃的东西，想带给她一世祥和——因为她一世太过短暂，如昙花一现，令人忍不住驻足流连。

　　但是，她即便是将死之躯，仍要活得风生水起，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创立了风云会。

　　“风云会，一开始只是她的复仇工具。可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归宿，她的故乡，有她想守护的，所有的人。”

　　“当然，也包括你，蓝灵。”

　　雷松风伸手拍了拍蓝灵的肩膀，温和地笑着，蓝灵脸一红，扭头道：“哼，谁需要你多话~~外面一会儿又要吵着要喝茶了，你赶紧送去吧！”

　　“你和她，果然很像。心口不一这一点，最像。不过我很喜欢，你们都是心软的人，只有心软的人，才会强作坚强，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

　　“……”

　　蓝灵垂头不言，两颊绯红惹眼，正似桃花漫三月，莺飞鸟语时。

　　第四十八章药方有乾坤

　　都城，子夜寂静。

　　回春堂主卧中亮着微弱的灯光。

　　“小风风，怎么样怎么样？看到好戏了吧~~嘿嘿嘿~~”

　　孙禹熙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吴风憋得通红的脸笑着问道。

　　“还说，你究竟给秦明配了什么药！？那厮真是……我看冬雪再不有孕，就该去看病了……”

　　吴风猛灌了好些冷水道。

　　“哈哈哈，看来你这一夜是很有收获嘛！好好睡一觉吧！今天我们还要去会会故人呢！”孙禹熙笑着说。

　　“你要去找冬雪？！那不是往井里跳吗？他们可都撒好了网，等着你钻呢！”蓝灵在旁边劝阻。

　　“小风风，有那么危险吗？”孙禹熙一脸天真地问。

　　“没有啊，秦明的府邸只有几个家奴，没有什么陷阱！”吴风回忆道。

　　“嘿嘿，那就好呗~~小蓝蓝和雷松风看家，你背我一个正好！”

　　“还是小心些吧？”蓝灵眼露不安。

　　“小蓝蓝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要是害怕，我就让雷松风保护你！放心，再也没有比他还正人君子的人了，武功虽然不如吴风，可是炸药可厉害了！若有人敢欺负你，他可定能把他炸飞！”孙禹熙嘻嘻地笑着说。

　　“谁，谁要他保护！”蓝灵突然一阵窘迫，起身向自己屋子走，“你们小心些就是了。净做些危险的事，害人担心。”

　　“……”

　　望着蓝灵的背影，吴风疑惑地转头问孙禹熙：“她怎么了？以前不是一见到危险的事可开心了吗？”

　　“看别人遇到危险，和自己遇到危险，心情肯定不一样。况且，她现在正是三月桃花开的心情，哪有心思沾染鲜血呢？”

　　“什么桃花？现在还冷着呢，也就打些花骨朵，离开花还早着呢！”吴风不解地问。

　　“呆子！”孙禹熙指着吴风脑袋，“赶紧睡吧！一会儿你还要背我去会会冬雪呢！小妮子，明明警告过她绝对不能说出风云会的，敢给我找这么大的麻烦，真是没良心~”

　　皇宫紫宸殿

　　周禹胤听着章太医的叙述，皱着的眉，稍稍舒展。也许，回春堂，只是偶然。

　　“秦明不是在那里买了二百五十两银子的药吗？什么药这么贵？”

　　周禹胤翻阅着今日新呈上来的奏折，眉头仍然微蹙。都城患瘟疫的人有增无减，得上后必死无疑。

　　如果回春堂只是谣传，必然要快快找到治疗方法，本来此次寄托秦明很大的希望，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委实遗憾。

　　“因为秦侍卫今日操劳过度，那马小二开的是十全大补的药材。回春堂虽然很是寒酸破败，药材都是地道的，还有一味难得的雪蛤，的确是物有所值。”章太医解释道。

　　“雪蛤？”，周禹胤抬头盯着章太医看了半晌，“是极其稀有滋补的雪蛤？”

　　“回皇上，正是。”

　　“……你不是说那是个破败潦倒的小医馆吗？太医署一年的雪蛤只够太后一人享用，一个小医馆从哪里得来的？难道都城的医馆都有卖的？”

　　“这……皇上，别说是都城最大的医馆，就连太医署一年也只得一笑罐，一人用方不够……而且，不只是雪蛤，那马小二开出的方子中，所用的药材都是顶尖的地道药材，尤其是长白山血参，更是滋补圣品……”

　　章太医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慌忙解释道。

　　“长白山？”，头突然一阵刺痛，周禹胤扶额，“那马小二的方子你可留着？”

　　“有，有的！”章太医连忙从怀中掏出那个药方递给了身旁的公公。当初因为觉得这药材配得太奇特了，所以留了下来，没想到皇帝对那个回春堂如此重视。

　　被皇帝一提醒，章太医忽然也觉得那回春堂有股说不出的古怪。当日他带着惠民署最严重的一位患者去试那马小二，可那马小二只看了一眼，就指明他已病入膏肓，知道如不尽快医治，必死无疑。

　　他拒绝得也太干脆了吧？若是普通的江湖郎中，不是避而远之，就是大概看看，开两副药，不是也能混点银子吗？他却拒绝得那么干脆，难道是知道他们的来意所以……

　　不会吧？

　　虽然皇帝也不过二十有半的年纪，却敏锐得很。章太医越想越心虚，低着头偷偷瞄着皇帝，倏地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皇帝咬牙切齿地瞪着手中的药方，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两手握着一张薄薄的宣纸，竟也有些颤抖。

　　“即刻传旨，马上去叫秦明将这个马小二抓进宫！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