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夫君》欲话生平

20、秘密宫殿

　　“她当真还有意识？为何这么久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府君别着急，我看这小人参的灵力都还在，只是伤重，故意让她化为原形休养，如此会更快些，这几日应该就会醒来了。”

　　“你每日都和本君说一样的话！”府君的声音有些失控，小争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父君。

　　“诶诶，醒了醒了，府君你看小人参的叶子动了，我没有骗你吧？”鬼医说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每日里被府君这样逼问，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府君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小人参有些泛黄的叶子，生怕弄疼了它一般，“小争？”

　　小争睁开眼看到父君时，他已然又恢复成了那个素日冷漠沉稳的府君了。

　　许是鬼医最近给小争浇的水里含有抑制怨毒的药，这次她胸口的郁结散去了不少，虽然浑身还很疼，但她自以为精神尚可。

　　“让父君担忧了。”

　　府君见她说话恢复了以往，愣了一下，方才慢慢松了口气，“你无事便好，那枫叶仙子尚被留在地宫里，若你有事，本君定让她……”

　　“府君不可！”鬼医连忙截住了府君的话，“那枫叶仙子毕竟是奉承了玉帝的旨意，若是府君针对枫叶仙子，那就是对玉帝不满，玉帝若是知晓了，虽然可能不会耐府君如何，但小争她势必会被迁怒啊！”

　　往事在府君脑中一闪而过，他冷哼一声，“这玉帝王母，惯会迁怒他人！”

　　鬼医见府君知晓了轻重，应是不会做出分寸之外的事情，这才松了口气，他又给小争浇了点药水，道：“小人参啊，你试一下，可还能幻成人形？”

　　府君忆起那日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竟是有些不忍心看到，素日里他不舍动一根手指，却被人伤成这样，此乃大仇，日后寻得机会必定报之，再者，他竟无力护她周全，也恨自己不足以强大。

　　小争试了一下，她那日只承受了五鞭，便被府君强行救了出去，虽然伤重，但好在没有伤到根本，也许与她特殊的体质有关。

　　一阵青雾漫起，小争身形晃了两下，被府君及时扶住。

　　见她面色惨白，唇上一点血色也无，当真是叫人心疼极了，鬼医又连忙往她嘴里塞了好几颗丹药。

　　府君面露不悦：“你胡乱给她吃了些什么？”

　　鬼医讪讪道：“都是些补身体的，聊胜于无，有一点用处也是好的。”

　　府君便不再说话，将小争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自己的榻上，他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面上已经没了急色，单是看他背影，定是心疼的紧。

　　鬼医叹了口气，极为有眼色的出去了。

　　小争被他这样盯着，有些不大自在，她那日自作主张，父君想来是气急了，方才好像听他说，都没有让那几位仙子离开，这样下去岂不是将天庭得罪了？

　　“那位枫叶仙子还在地宫？”

　　府君挑了挑眉：“你想起来找她报仇了？”

　　小争一愣，她还真没有这个念头，或许她怨毒发作的时候会有，但是现在她只一心担心父君会秋后与她算账。

　　“她是秉承玉帝旨意，我又能奈她如何？左右也算是扛过来了，父君别担心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府君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许多，寻常和她一般的妖怪，怕是不死，也得灵力全没了，偏她只是重伤，虽是差点元神离体，幸而她体质特殊，并未有事，这段时间再加上鬼医的精心调养，以及她自身的自愈，已经是好了许多。

　　见父君仍是面色不虞，显然是正在隐忍不发作，小争连忙转移话题，道：“父君，我觉得我恢复成原形的时候，自愈能力比人形的时候快多了，人形时的血也比不得原形汁液的效果，你说这是为何？”

　　府君紧抿着唇，似乎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但见她都已经这般了，还在强撑着小心翼翼的讨自己的欢心，便也不忍心说出责怪的话语了。

　　“你原形是人参，自然比人形时有益多了。”

　　“原来是这样。”小争已是强撑着说了这么多话，此时昏昏欲睡，又怕父君担忧，脑袋一点一点的，怎么也不肯睡去。

　　府君低叹了口气，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道：“睡吧，父君在这里守着你。”

　　另一边的地宫里，树神走进一间房，将门轻轻带上，望着里面的橙衣美人，道：“雷公电母请旨去捉拿海妖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几时？”

　　橙衣女子对着铜镜梳着头，神情恍惚道：“我？府君不让我离开地宫，你看不到么，如今哪里是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

　　树神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你太冲动了，何必一昧的与他对着来，你就不能忍忍？弄得下不来台，你高兴了？他虽说将你困在此地，但你毕竟是玉帝派来的仙使，执意要走，也无人敢强行留下，我看你就是不想走！”

　　枫叶仙子将梳子往桌子重重一放，从铜镜中看着树神，冷声道：“是，我不甘心就这样走了，他竟然将一个小妖护的这么用心，我原以为是那小妖有魅惑之术，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也看出来了？”树神脚步一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可知道，你那位仙子姐姐的原身是什么？”

　　枫叶仙子愣了一下，道：“我……我从未见过，我只知道她在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就已经吸取日月之精华了，那么多年……后来万物皆有了灵性，妖，人，仙，魔，鬼，渐渐的便有了如今这番光景，后来玉帝一家飞升，许多仙人本就在玉帝之前的，她亦是如此，我成仙更是甚晚，喊她一声姐姐，已是高攀了。”

　　树神闻言沉默了片刻，道：“你愿意留在这里，我也管不了你，但我还有许多事情处理，就不陪你浪费时间了。”

　　枫叶仙子点了点头：“也好，树神伯伯回去之后多多拉拢一些草界仙子，尽早为我们所用。”

　　树神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与酆都大帝告别去了。

　　——
　　不敢问父君为何对她这般好，但小争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她望着小心翼翼吹着汤药的父君，疑惑道：“我总觉得那个枫叶仙子视我如敌人一般，这是为何？我与她不过初次见面。”

　　府君拿着汤匙的手一顿，而后从容的递到小争唇边，淡淡道：“她并非刻意针对你，而是对我有意见罢了。”

　　小争乖乖的将那药喝了下去，肚子里瞬间变得暖暖的，她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你们往日里有什么仇怨吗？”

　　府君低头将药吹凉了，再次递到小争的唇边，见她不肯张嘴喝，这才抬眼与她对视。

　　小争状着胆子，睁着一双干净透彻的眸子，就等着府君回答，似乎笃定了他现在肯定不舍得责骂自己。

　　果然，府君无奈的将汤匙收回，“算是吧。”

　　模棱两可，小争不满的撇了撇嘴，但还是在府君递过来汤匙时，乖乖喝了进去，又问道：“可是与你们口中的那位仙子有关？”

　　府君动作一滞，见碗底只剩下药渣了，便也不打算继续喂了，他将药碗收起，起身朝外走去，“你好生休养，若实在忍不住胡思乱想，便将教你的口诀全都背下来。”

　　小争这些日子恢复了良多，几位殿王皆轮番的来探望她，每每过来时，都要带来许多补药，这些时日她都觉得自己的小肚子鼓起不少，酆都大帝亦心疼她被刑罚，还送了她一件小法宝逗她玩乐。

　　但每日里闷在房里着实无趣，父君在时，她便幻成人形与父君玩闹，父君不在，她便幻成人参继续待在瓷盆里，以便加快自愈。

　　然而现在除却怨毒，她已然恢复的七七八八，走在宫殿外面时，原来听闻她惨状的鬼使见状，也是面露欣慰和欢喜。

　　小争心里突然畅快了许多，地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喜欢着她的。

　　“你……竟然恢复的这样快？”

　　小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便见枫叶仙子满脸惊讶的看着她。

　　胸口处又有一股郁结的感觉袭来，小争知道这时怨毒快要犯了，说不生气是假的，白白受了这人的冷嘲热讽，还连累父君一起。

　　“你怎么还在这里？”小争语气冰冷，与方才活泼开朗的模样，已是判若两人。

　　枫叶仙子见她这般，嘲笑道：“你这扭头一张脸，真是好手段啊，听闻人间有一项变脸的绝活，怕是也不如你吧？”

　　小争淡漠道：“先前你对我的责罚，我已经受了，如今你若是敢再对我父君不敬，我定不会轻饶你！”

　　枫叶仙子讶异的挑了挑眉：“还挺蛮横，你不过是仗着你父君看不清你的真正面孔罢了，不过你倒是一心维护着他，可惜……他心里从始至终都把你当另一个人。”

　　这话她已经听了太多次，原本小小的疑虑不足为惧，但她此时体内的怨毒将她的疑心放大至千倍万倍，她无法不去在意。

　　“那人到底是谁？”

　　“你竟一点也不知情？”枫叶仙子故作惊讶，又轻笑了一声，“也罢，瞧你也是个可怜的，我便告诉你也无妨，那人原是九霄之上的一位草界仙子，你定然也不知道你父君与那仙子有了婚约，你父君为了讨好她，便弄了与她宫里一模一样的宫殿，故而府君在这阴冷的地宫里专门开辟出了一方土地，用那灵泉池水滋养了许多草类。”

　　说罢，她又看了眼小争的脸色，笑的愈发开怀，“看来你是当真一点也不知情了，怎么？你父君没有带你去过那个地方？也是，那里本就是府君怀念旧人的地方，怎么会让你知道呢？”

　　如此说来，这地宫里的人，都应该知晓父君有这样一个秘密，毕竟弄错这样一个宫殿来准备迎娶心上人，是不会刻意隐瞒的，况且也隐瞒不住。

　　整个地宫里的人，都知道的秘密，而她从头至尾不过像个傻子一般，对什么事都毫不知情。

　　小争难受的晃了晃头，不对，父君本就不愿再提及往事，自然无人敢说这样大的秘密，她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并非刻意隐瞒。

　　不，她率先知晓那些内情，屡次都是从那些恶人口中得知，偏爱她的人，却将她当初傻子一般对待……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枫叶仙子发现小争有些不对劲，稍稍往后退了两步，试探道：“你想去看看吗？我可以带你去，当年你父君为了讨我仙子姐姐欢心，给她一个惊喜，便是屡次向我讨教姐姐的喜好，故而……我是见过那个地方的。”

　　小争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一片赤红，她低哑着嗓音道：“带我去。”

　　枫叶仙子见她异样，心内一惊，很是不解，但眼下的机会不多，她也顾不得其它了，警惕的与小争保持了些距离，带着她往地宫深处飞去。

　　这里正是父君多次叮嘱她不得靠近的地方，小争嘲讽一笑，眼底氤出些许悲凉。

　　枫叶仙子转头见她停滞不前，了然道：“怎么？怕了？”

　　小争心内一痛，来不及细想是为何，她便冷冷道：“有何可怕的。”

　　越是往前走去，越是有一股难言的气息萦绕着她，这个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但却又有些让人畏惧，小争忽然便迟疑了。

　　即便看了又何妨，不过是往事罢了，即便父君忘不掉，也已经是个故去之人，她又何必斤斤计较，若是父君知晓，定然会对她失望至极。

　　“还说你不怕，但你现在想后退，也为时已晚了。”枫叶仙子冷笑着，忽然遁身而去。

　　小争惊疑不定，莫名觉得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她猛地转身看去，却见父君一脸漠然的看着她。

　　她宁愿父君生气，对她发脾气，甚至将她责骂一顿，但她唯独怕父君冷漠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教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那些气味还在围绕着她，但莫名的却让她心安了许多，眼底的红意也退了些许。

　　“你来这里做什么？”府君走近了几步，而这时小争眼中的红意已尽数褪去。

　　小争左右看了一眼，心里的不安和紧张也忽然退去，她虽未经多少人.事，但往日从崔珏的生死簿中也知晓了许多故事，大抵是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纠结的心意。

　　若父君真的爱慕一位仙子，她身为养女，自当是高高兴兴的奉养孝敬，但她扪心自问，并不能接受有一个女子与自己分夺父君的宠爱，若是她能与父君两人一同在一处，便该多好。

　　“我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府君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小争恍若未闻，心中的积郁再度袭来，教她无法压制，她深吸了两口气，将微微变红的眸子闭上，轻声问道：“父君，若我不想再唤你父君了，该当如何？”

　　她不敢睁眼看府君的表情，只恍惚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那般久，久到她不得不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府君复杂又痛惜的目光。

　　他喉结微微动了下，嗓音略微沙哑：“为何？”

　　小争揪着心口处的衣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怨妒，她想停止了。

　　也许，这就是根源了吧，她想。

　　“我不想父君身边，有其他女子。”

　　小争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他，生怕错过他任何的情绪，只见父君猛地转过身去，她再也看不到，心中猛地一痛，便听他叹息着道了一句：

　　“我……还不太确定……”

　　什么意思？不确定什么？

　　小争未等回过神来问出口，府君便又不见了踪迹，然而她一回头，方才看到的隐秘的宫门也消失不见。

　　搞砸了么？

　　她都说了些什么，就因为心里的不甘心么？但她又为何不甘心，难道真的像崔珏讲的故事里面那般，她竟然……对父君生了不该有的爱意？

　　但这是不对的……有违纲常……

　　小争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头痛欲裂，胸口急速的起伏，最后便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