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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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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天已经黑了,如笙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四周万籁俱寂,听不见一点动静。黑屋子里没有地炕也没有暖炉,到了夜里就变得特别冷。
如笙身上穿着单薄,根本不够抵御褚国的严寒。她在墙角缩成一团,冷得都快产生幻觉。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是个如笙不认识的宫人。
“方才有个叫珠花的宫女让奴才将这个包袱交给娘娘。”那个宫人将包袱放在门口后就退了出去,陈旧的木门再次被关上。
如笙以膝盖抵着地上,几乎是探着身子将包袱取来。她的手指因为寒冷而变得很不利索,光是解开包袱的结都费了好长时间。里头装着一件厚实的披风和酥饼,看得出来珠花装得匆忙,以至于很多酥饼都已经碎成细末。
顾不上太多,如笙将披风裹在身上,总算比刚才暖和了一些。先前因为害怕和寒冷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暖和下来,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她望着包袱里碎掉的酥饼出了会神,然后先将一些大块的酥饼吃了,原以为光是这些就够,可等她把大块的吃了却仍觉得不饱,犹豫来犹豫去,只得将装着酥饼的油纸捧在手上,再将里头的碎屑往嘴里倒。
如笙从小养尊处优,何时有过吃东西连渣滓都不放过的时候,当下便觉得有些委屈,想着现在的自己一定就如街边的乞丐一样,头发散乱,嘴角沾满了碎屑,披风也是随意一裹,哪像个活在宫中的妃子。
她一边把身上的酥饼屑掸掉,一边小声呜咽。太难受了,太不是滋味了。她就像个被欺负了的孩童,哭得鼻涕眼泪一齐往下淌。她活到这么大哪受过这种罪,而且还是被算计的。她只盼着瑞王能快点回来,却又想起临走前他说过这一趟离宫最快也得两三天。突然有些怨憎,怪他为何要去那么久,还撇下自己一个人在宫里。
到了半夜,如笙倚着墙壁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她有些绝望,鼻子一酸,又流下了几行清泪。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站起身,想从通过那个小窗户看看外面。可惜窗户太高,她够不到,只得不断的往上跳。她的动静传到外头,引来了几个看门的侍卫,也许是见得太多,他们只隔着一道门说了句蹦得再高也瞧不见外头就走了,剩下如笙望着那扇小窗满目哀然。
等得太久,她甚至觉得瑞王不会过来找她了。她被关在承祥宫,外面此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她一无所知。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忍不住胡思乱想一番。
会不会太后将她藏在这里便是为了不让瑞王找到她。会不会瑞王信了成妃的话所以才下定决定将她丢在这里。会不会她这一辈子都要在这间小屋子里度过了。
昨夜没有睡好,她的精神很差。虽然依旧难过,却也没力气再去哭泣。
就这样从夜晚等至拂晓,拂晓等至黄昏。这一日珠花和穗云都没有再送来任何东西,连一句口信都没有让人转达,如笙不禁担心起她们的安危。
眼看天又黑了,如笙饿了一天,实在没力气再动一下。她靠着墙角时睡时醒,不知道刚才一觉究竟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门外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因着侍卫们偶尔也会四处走动,所以她以为是侍卫们发出的声响。谁料下一刻门就被打开,她从梦中惊醒,抬头就看见太后站在门口盯着她,然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张了张口,想喊一声“圣上”,可眼泪却更早落下。
瑞王凝视着她,眼里饱含了各式各样的情绪。有心疼,有愤怒,也有冷静。他没有立即走上前,而是用极其平稳的语调对太后说道:“母后先回偏殿歇着吧,儿臣先送裕妃回去梳洗一番,再对这次的事情做个定夺。”
太后冷哼一声,扭头离开了承祥宫。瑞王在门口站着,如笙等了很久都不见他过来。她无助的跪在地上,这两日集聚的情绪彻底爆发,她抬手遮住半张脸,放声大哭起来。
她现在邋邋遢遢,瑞王肯定不愿靠近她了。她何曾这么狼狈,何曾在他面前这般难看过。她盼了他两天,等来的就是他漠然的目光么。
她哭得声嘶力竭,而且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瑞王将她揽在怀里,安慰着她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太后竟敢这么对你,她们竟敢将你丢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真当我不会同她们计较么。”他拨开如笙被泪水浸湿而粘在脸侧的发丝,“别怕,我们这就走,我这就带你回夜澜宫。”
如笙被他打横抱在身上,她一天多没吃东西,又狠狠哭了一顿,感觉脑袋涨涨的很不舒服。瑞王将她送至夜澜宫,还没进门就见穗云还有珠花脚步匆匆的往外赶,见如笙没什么大碍,珠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比刚才的如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严决也在夜澜宫外守着,见如笙平安回来,暗暗松了口气。
穗云热了膳食,如笙吃了几口又开始哭,瑞王只得在旁边轻哄她,就像哄一个三岁小孩。待她吃完,珠花又备了热水来伺候她沐浴。若是放在平时,她定会让瑞王在外头等,可在承祥宫度过的这两天着实让她受到了惊吓,以至于就连沐浴的时候她也要瑞王在身边陪着。她把身子缩在浴桶里,两眼失神的望着浴桶边缘。
这样的如笙叫瑞王心疼不已,恨不得当下就将成妃抓来泄愤。
正这么想着,如笙又开始低声啜泣。她不断呢喃,“好怕。那里黑漆漆的,夜晚一点光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见。就算天亮了,除了能看见天空,别的一概都看不到。”
瑞王拉起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竟是冰凉的。他不得已将她从浴桶中捞出来,袖口和上半身为此湿了个透。
穗云进来为如笙穿好里衣,瑞王又将她抱上床榻,为她盖好锦被。他吻吻如笙的额角,转身打算回乾坤宫换件干的衣裳再来,可如笙一把扯住他的一角不让他走,眼眶通红,又是要哭的样子。
“我去和严指挥使道声谢,是他命人将你被囚承祥宫的消息带给我的,方才进来看见他,想来也是一直在这边担心着,他帮了你,总得同他说声感谢。”瑞王贴着她的耳朵柔声说着,“我让穗云和珠花过来陪你说说话,有人在你身边你就不怕了,嗯?”
如笙可怜兮兮的嘟着嘴应了声,放开了拽着瑞王衣角的手。
瑞王离开寝殿,唤了穗云和珠花进来,珠花上来就抱着如笙的腿开始大声号泣。如笙本来还有些想哭,见到珠花顿时就不想哭了,只得让穗云将她从自己身上扒开,先让她止住哭声再说。
“昨日奴婢送完包袱回来就被太后娘娘的人发现了,差点要将奴婢拉去杀头。好在严指挥使撞见,奴婢才逃过一劫。结果回到夜澜宫才发现外头全是太后娘娘的人把守,里面的人一律不准出来,所以奴婢没能再给娘娘送去吃的,就怕娘娘在承祥宫饿坏了,一整天都是惴惴不安的……”说着珠花又要开始哭。
穗云显得更为淡定,她没有一股脑儿的诉苦和抱怨,只是问如笙有没有挨打,如笙摇摇头,人缩进暖和的锦被里蜷缩起来,声音极轻的说:“等圣上来了你们再走。我一个人很怕。”
穗云和珠花守在床沿,如笙闭着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她一只手死死的拽着被角,好像生怕会有人把她从床榻上拖出来一般。穗云和珠花等她睡熟后就悄声走了。没想到如笙因为余惊尚在,没睡一会就被梦魇惊得醒了过来。她睁开眼,身旁一个人都不在,周围静悄悄的,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连外衫都顾不得批上,她下了榻就想去找穗云和珠花。瑞王从寝殿外走进来,看到如笙神志恍惚的跌坐在地,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将她抱起。
“好好的为什么坐在地上?”他把如笙塞回锦被当中,自己脱了鞋躺在她身侧。
“我做了噩梦,梦到太后娘娘命人把穗云和珠花抓走了,我在梦里拼命的哭喊,可圣上就是不理我……”如笙揪着瑞王的衣襟,“然后我在梦里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黑屋子里。圣上,你就这样一直陪着我,不要走开好不好。”
“我自然是要陪在你身边的。今晚我哪里也不去了,就算是起夜也带着你一起去,嗯?”
他的话总算把如笙逗笑了。
往常如笙睡觉总要把寝殿的灯都熄了才能睡着,今夜她却执意要留下一两盏灯。她揽着瑞王的背沉沉入睡,虽然梦中仍是充满魑魅魍魉,可至少醒来就能看见瑞王那张坚毅的脸。她看了一会,觉得安心了,才再闭上眼睛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