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庄园》煌瑛

2、凯瑟琳的故事

　　二十三世纪，寸金买不了寸土的时代。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有一个与时代脱节的小小世界——茴香庄园。
　　茴香庄园对于二十三世纪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一个童话：它有广阔的海滨，湛蓝的海水常年拍打着雪白的沙滩；它有茂密的森林，冬季白雪皑皑，夏季鲜花盛开；它有一座童话中才有的城堡——称它为城堡也许有些夸张，但它无疑是当今世界上最古老的建筑之一——只有在安徒生或是格林兄弟的童话里，才能找到这样的建筑。
　　茴香庄园不仅是美丽的，而且和所有美丽的事物一样神秘。它的主人，是一个古怪的老妇人。
　　谁也不知道老妇人有多大年纪，甚至很少有人能见得到她。见过她的人都说，岁月在她的面庞上徘徊了很多年，留下的痕迹比茴香森林中最古老的树皮还粗糙……大家都叫她“茴香夫人”。
　　茴香庄园、茴香海滨和茴香森林，还有那位神秘的“茴香夫人”……对于现代化的人们来说，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个故事。
　　但从某一天开始，出入茴香庄园的人物忽然多了起来。他们的车窗总是被遮挡；他们的服装统一而整洁，无疑属于一个庞大的团体，但这种制服从来没人在别的地方见过；他们来去匆匆，面色严峻，从不表露自己的感情……
　　于是茴香庄园的故事刹时间多了起来，虽然原本关于它的故事已经足够结集出版。甚至有人怀疑，茴香夫人是某个神秘组织的首脑。警察开始在庄园附近频繁出没。但是当某个夜晚，那些出入庄园的神秘人物们向警察出示了某种神秘的证件后，再也没有任何人靠近过庄园。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再也没有人记得茴香庄园里，曾经有那样一个神秘的老妇人……卡洛丽，我在这里为你讲述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是我曾经度过的奇异时光……

　　在我的印象里，茴香夫人是一个沉默的老人。她很少和人们交流，甚至从不走出庄园的大门。帮助她料理整个庄园的，只有我和几个机器人。在她高兴的时候，会从古老的衣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些华丽但已经过时的衣服给我穿，那些衣服都经过特殊技术的处理，和博物馆里的纺织陈列品一样，可以在数百年中保持崭新的装态。她会像端详一副美丽的画一样仔细地看着我。在这样的时候，她决不允许我笑，她一再告诫我，只有悲伤和忧愁，才适合穿着这样的礼服的小姐……可是穿上那衣服的感觉是那样滑稽。逐渐，我学会了用扬起下巴、抿紧嘴唇来克制自己。每当这时候，夫人就会露出难得的笑容，称赞我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想她是太老了，脑筋有点糊涂了。不然，她不会把那些衣服硬说成自己年轻时穿过的。真的，那些衣服实在太古老，从它们被织造出来，至少经历了十个世纪，一千年……

　　夫人的家——茴香庄园——是一个真正的宝库。
　　那里的每一样家具都是真真正正的古董。它们的样子，只有在图书馆的画册里才能找到。　　其中最多的，就是她的镜子。她有一个专门的房间悬挂镜子，那房间拥有另人窒息的美妙。你看吧，那些大大小小的镜框，全部都是木制或铜制，镂空或浇铸的花纹是真正的艺术。
　　除了镜子，整个庄园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它的楼梯。木制的楼梯不知使用了多少年，但每当我踩在上面，它还是会发出结实的回响。扶手表面光可鉴人，侧面雕刻着圣经里的人物故事……我曾经去图书馆查过，那样的风格，属于中世纪。我也曾小心翼翼的分析过扶手和家具表面的涂漆，它们经历的时间，超过六百年……

　　从我开始成为茴香夫人的女佣、管家、家庭医生兼护士开始，那些人就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他们穿着深紫色和蓝灰色相间的制服，样式即简单又流畅。他们来回都乘坐高档的车，样式同样赏心悦目，性能更是另人赞叹：我甚至没有听到过它在空气中产生的声音！
　　是的，每次他们来到或告辞，我都会站在门口目送。我不敢和他们搭话，甚至不敢和他们的目光交接。
　　夫人似乎明白我的心思，她总是带着冷峻的笑容嘲笑我：“小心啊！凯瑟琳，女人的一切不幸都来自男人……”
　　我在这种时候，只能红着脸否认。而夫人，则会轻蔑的笑一声，然后小声嘀咕一句：“你以为我像十几岁的小孩一样容易上当吗？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
　　我得承认，夫人说得对。那时年轻的我的心，确实被一个人深深吸引了。
　　那个年轻人，穿着深紫色和蓝灰色相间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