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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中奇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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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看着面前这晶亮之物,心中惊疑不已,却见这物事形如白瓠,上大下小,内中丝丝缕缕,粗看去无甚章法,但却远比寻常脂烛要亮上许多,殊为奇异。
此物乃是偶然得来,今日晨起之时,亲卫便将这物小心送来,又报此物主人是一来历不明的番子。
韩信伸指轻探此物,顿感指尖微热,又对着这奇物吹了一吹,那物中火烛明亮,并未有丝毫减弱,便想这莫非是甚么奇异阵法将脂火圈了起来么?但他数遍平生所见灯火,并未有一星半点相似之处,又看这光滑物事之外,亦有奇诡线条相连,凡阵法无非四象八卦演化而来,这物事内外排布,却是他生平仅见。俄而韩信又将张良所述道家方术一一寻思,却也无甚结果。
思虑良久之后,韩信吩咐身旁一人道:“去将那随身带了这奇火的番人带上来。”
倏忽不过,二军士将一人带进帐中,韩信将这人上下打量一番,却见这人约莫三旬许年纪,髯须甚短,衣着奇异,面上风尘仆仆,多有烟火色,怕是番国逃来的罪囚之类,但韩信心中对这奇火大有兴趣,哪里顾得了这许多,遂对这人道:“你可明了某之说辞?”
那番子倒是不跪,目光炯炯,看着韩信,韩信心道:“见某而不屈,不卑不亢,倒是好汉子。只是这人分属蛮夷,若不解余意,倒也难说。”
番子憋了半晌,道:“天呐……”
韩信见这番子并非言语不通之人,虽说话怪异了些,但到底尚可交流,遂道:“我乃大汉上将军韩信,你却是谁?”
番子闻言,登时手舞足蹈起来,双目更是炯炯,简直大放光彩,他上前握了韩信手道:“哈哈哈,实验成功了!好将军,您必定比华盛顿还要古老,拿破仑也是您的后辈,我听说过您的年代,据说很久很久,比五月花号上的白帆还要古老!比波士顿的茶叶还要……唔唔唔……”
这番子胡言乱语滔滔不绝,被韩信帐中军士拖了摁到地上犹自不休,一军士便将他嘴巴堵了。韩信被此人一惊,又忍不住想治自家亲卫的“保护首长失职罪”来,但他到底未伤分毫,况且疯子也见过不少,故而稍稍一怔便恢复过来,摆了摆手,唤军士将那番子放开,又道:“你虽无礼,但若将制造这奇火之策献上,我便不治你不敬之罪,另有千金作赏。”
原来韩信对这闻所未闻之物并无惊惧,只觉这奇火大有用处,行军之时带上少许,便可大利军机,且他方才以这奇火照明,批简阅书真个舒坦不少,遂想不管如何,先将这能制奇火的疯子收入自家帐中再说。
那番子一笑,深情道:“韩信大人,我叫爱迪生。”
……
也不知那番子说了甚话,不过半日便以客卿之身奉于韩信左右,时与韩信言笑晏晏,汉营中诸将如曹参陈贺等人,皆甚为不解,盖众人少有能如这番子般悦韩信者,一时颇有酸楚之意。
这一日,韩信于军中演兵,亦唤了番子爱迪生来看,却见校场中军士排做数个方阵,各持武器演练不休,爱迪生心中一动,对韩信道:“大人,这里的勇士不知有多少?”
韩信闻言,却是气定神闲,一手拿了令旗挥动三五下,便见场上军士三三一排,五五一排,七七一排依次列队,爱迪生见他演兵,若有所思。却说韩信仔细看过各队尾所余之人,略一停歇,便对爱迪生道:“场中军士,我已算透,正是……”
“千又七十三人。”
“一千零七十三!”
原来韩信竟与爱迪生同时出声,所说数字却也一个不差,韩信大感意外,对这不知来路的番子大生好感,心道:这人虽来历不明,但算学竟也不错,我却不寂寞了,正不可等闲视之。
于是韩信对着爱迪生一揖,道:“先生真乃大才,信相见恨晚。”
爱迪生亦上前揽住韩信道:“您这样古老的人,解方程这样敏锐,才是Real牛逼。”
韩信虽有些不知其意,但也兴奋不已,直欲与爱迪生惺惺相惜了。
如此又过一日,韩信与爱迪生已颇为熟络,爱迪生见韩信并非是意欲铲除异端的守旧之人,便将自家来历略略透露,只说自己来自约莫千年之后,奉了大神旨意四处旅行,至于其他便不多提。
韩信奇道:“先生既不知此身处何时,如何可知彼是千载之后?”
爱迪生对道:“您见过清国人吗?”韩信不解,便摇头称否,爱迪生又问韩信是否见过蒙古或是元国之人,韩信亦说不曾,其后爱迪生又问韩信是否见过唐国之人,韩信也说不曾。
爱迪生喃喃道:“我的罪过,我的东方历史实在太差,只知道唐国距离我的年代非常久远,别的就忘记了。我在美利坚见过不少的华工(您不要管这个),上帝(这是我们的大神,您别介意,也许就是他让我能听懂您的话)告诉我您与他们所说的语言很是相似,想来就是您这个种族的后代,我们都说这是中国。”
韩信笑道:“中国么?却也不错,用兵不可只为奇,亦不可单为正,奇正相合便为中,果真好名字。”
爱迪生面露茫然之色,但他与韩信多有令对方迷茫者,便也不多问,两人相处日短,但已颇为和乐,韩信时与爱迪生宴饮,将各处搜罗之果酒醴酿尽与爱迪生相尝,爱迪生虽觉新鲜,但尝得多了,又叹道:“不如威士忌啊。”
韩信不悦道:“说甚么差威士忌远矣,酒乃助兴之物,饮酒之人若为国士,酒便是国酒。”
爱迪生闻言,忙称韩信所言甚是,便说起自家儿时窘困受尽白眼云云,却听他道:“……我后来可以将威士忌拿来洗澡,却觉得不如小时候邻居递给我的半碗牛奶美味!”
韩信闻言心中大动,只觉这番子言辞粗鄙却甚为动听,便将自个少年时所受屈辱一一道来,将那胯下之辱几句话说过,见其未有半分轻视之意,心中感动,又道:“先生所言大善,某今日踏灭三国,千金随手来去,却仍心怀溪边老妇碗中清粥。”
爱迪生只说对韩信佩服佩服,又说了些趣事,大概是自家幼时如何孵蛋却被取笑,又在形如长龙的名曰“火车”的车上如何贩卖书简的逸事,待喝得有几分醉意,更将“千年之后”的世间百态娓娓道来,只听得韩信大是惊异,目中半是神往半是疑虑,但他心中明白,往往不求甚解。
……
又不过一日,韩信见爱迪生眉目间颇多了几分焦虑,两人对谈之时亦不如前两日自在,韩信在军中位高权重,却无甚能与对谈者,如今得与此人相谈甚欢,便要小心对待,遂对爱迪生道:“足下心中不悦,何也?”
爱迪生看了左右,道:“韩信大人,自从第一日见到您起,我便思考着如何鼓起勇气,我知道您想要我的电灯,但这实在让我难堪,您称它为奇火,赞美它的永不熄灭,我却知道它即将黯淡,并且,我必须在它彻底熄灭之前,离开您的世界。”
韩信道:“先生竟欲离去?我却不信天下间尚有过于信者,先生天生大才,技巧之道无人可比,合该在此与信平定天下。”
爱迪生摇头道:“您不要胡思乱想,我并不是要投靠别的古人,您这样聪明的家伙,我并不指望能遇见第二个。我所说的离去,却是要回到我的世界,那是千年之后。我的实验刚刚起步,我的发明尚未推广,我在这里给您的奇火,过不了几天就会熄灭,我若回去,您面前的这盏火,却会点亮世界。”
韩信与爱迪生相交数日,又天生聪慧,闻言虽觉懵懂,但亦通得四五分,沉思半晌,遂道:“我有必行之事,君亦有必成之事,如此便罢了,君且去罢。”
爱迪生闻言一惊:“天呐!您,其实我早已做好了被您狠狠揍一顿的准备。”
韩信坦然道:“此为匹夫之勇,信不屑为之。且兵家技巧之道,若过于依仗,反受其累,我胸中自有甲兵,便不劳先生了。”
……
临去时,爱迪生诚恳道:“其实我骗了您,爱迪生仅是我的姓,我的名字是托马斯,对您也许有些拗口,但您可以叫我汤姆,这是朋友之间的情话!”
韩信道:“是名是姓,我却不管,与我相交数日之人,是番人爱迪生。”
爱迪生将一圆型古怪器物置于空地上,又将那奇火与数件奇诡事物接入,对韩信道:“您真是个有趣的人,只是再也无法见到。”
韩信眼见爱迪生钻进那圆型器物中去,挥手笑道:“壮士相别,自当豁达。先生不必难过,千载之后,在那史册之上,必能见我。”
爱迪生亦对韩信一笑,便自无影无踪。
韩信眼见此不可思议之事,亦不多留,洒然自去。
正是:
天外异火爱氏见韩侯
云中奇缘史卷书双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