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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十六章 最后的梦境 ...
别西卜是在一片低低的细语声之中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了雨幕之下,飞檐出阙的建筑在视野之中鳞次栉比地铺开,而他站在一处墙根。墙上爬满了盛开的粉白色蔷薇,其下灰黑色的石墙上雕刻着简约的花卉图案。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星宿城,也是……他曾经的家。
小小的院落里,他曾经与爱和真玩耍的木马还在那里摆着,几棵高大的橡树上还悬着他们一同系上去的彩色挂绳,下面吊着小妖兽、爱、和真的简陋玩偶。
这让别西卜难得感到了怀念。
在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和爱与真一起在院子里奔跑追逐,爬到树上去摘橡子吃,他还会坏心地把橡子砸到爱的头上,惹得她哇哇大哭。
那时他们也会在庭院里一起剪纸,一起玩积木,但那时四周散落的积木早已被收起,此时此刻院落的大门上挂着漆黑的纱。
是有人过世了吗?他心中想。
院落中站着一排又一排的人,有的他认识,有的他不屑认识,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庭院里低语。
“这一下光明皇冠可要少一个成员了。”
“怎么,你还想试一下让你家的孩子加入?”
“团长毕竟太年轻了……”
别西卜皱了皱眉,他骄傲地心想着,光明皇冠可不是谁都能加入的,无论是爱与真,还是启人、李健良、牧野留姬,他们哪一个不是经历了恐怖的与帝厉魔的对战的考验?
但他不屑于去反驳寻常人的痴想,于是只是走过去问道:“你们来参加葬礼?”
“别西卜阁下?!”见到他的出现,几人明显面露惊色。
随之他们目露出艳羡的光彩,围了过来,其中一人说道:“是啊,您不是离开帝都去往北方了吗?我以为您赶不及回来呢。”
别西卜保持着冷峻,他忍住了想问到底是谁的葬礼的冲动,随口敷衍道:“是啊,我赶回来了。”
然后他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北方……北方?!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北方?”他低吼一声。
那人目露同情,“所有人都知道,爱小姐过世之后,您去往了大罪之门,试图寻找方法复活她。”
别西卜僵在了那里。
空气中传来另一群人的低语。
“真可惜啊,这么年轻……”
“她才二十一吧,有那样的搭档,本来可以成为帝国的支柱的。”
“听说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场就不行了,太惨了……”
“嘘,小声点,这种话可不能说……”
别西卜机械地低头,目光无机质地扫过了眼前的人——他察言观色,立刻露出沉痛的目光,“请您节哀顺变。”
“这只是个意外……”
“是啊,您的驯兽师并不止爱小姐呢——”
然后是几人的惊声尖叫,黑色的影子推开他们,从他们身边掠过,风一样地闯进了灵堂。
别西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来到了堂屋中。
堂屋里摆放着一束又一束白色的菊花,正中央是旗帜覆盖的一具棺木,周围堆满了彩色的花卉。
别西卜抬起头,看见了正上方挂着的黑白画像。
那张他永不敢忘记的脸庞之下写着一行小字——姊杉崎爱,镇魔历11年溘逝,弟杉崎真泣绘。
他呆呆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变成了一个木偶。
镇魔历11年,爱逝去的那年,也是他成为暴食魔王的那一年。
他来到了爱的葬礼上。
脚步声响起,又一位吊唁的人进来了。他看见了别西卜,先是露出吃惊的模样,随后却恭敬地对着他说道:“节哀顺变。”
别西卜一动不动。
那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这样的吊唁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始终没有亡者的亲人来到灵堂之中,所有人看到别西卜,也只以为他代替亲属站在这里,所有节哀的话语便也同他说了。
只有别西卜知道,这是一场他不该出现的葬礼。
别西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如果这是一场梦境,如果这场梦境真的永不会醒来,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还是说,当美梦无法使人沉湎的时候,只有痛苦能使人忘却自己?
他浑浑噩噩地低头看着自己,看着这双继承了魔王力量的双手,脑海中回忆起了那时的景象。
彼时他怀抱着莫大的期望前往永夜之井,期望盖亚斯能给他返死还生的力量,他的确得到了力量,可却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盖亚斯只能令他操控着爱的躯壳重新活动,可……那个爱向他撒娇的,活泼开朗的灵魂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并没有来得及参加爱的葬礼。
当他回来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真和启人并没有责怪他,启人反过来安慰他,人终有一死,活着的人才最重要,他还有真。
他和真又相伴了二十八年,最后他的搭档因为镇压叛乱时中了毒矢,不治而亡。
但这份痛苦的回忆却久久贮藏在他心中,他不断地质问命运,质问操纵命运的盖亚斯,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可盖亚斯从未回答过他,夜空中的星辰寂静无声。
现在,他亲自来到了这个他其实从未走出过的梦境里。
细软的雨丝无声无息地从天空中滑落,一点一点溅在暴食魔王的身上,他仰头望着天空,目光飘忽无机质。
直到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来了。”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别西卜蓦然回头。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锁定到了面前的年轻人身上。
“真……”他低喃道。
杉崎真穿着黑色的袍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终于见到你了,别西卜。”他的语调低沉冷酷,声音却依旧是真的声音。
但别西卜只是哑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你来参加姐姐的葬礼,是吗?”真问道。
“不,我……”
“是吗……你果然没来得及回来。”真低喃了一声,垂下头轻轻一笑,“就像那时一样。”
别西卜只觉得胸口的灵核剧恸无比。
他没有说话,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真。
“真遗憾,你什么办法也没找到,还错过了姐姐的葬礼。”真平静地说道,“甚至姐姐死去的那一刻,你都不在她身边,而是前去圣山艾特瓦拉游历,如果不是没有你在,姐姐怎么会死。”
别西卜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个梦境,一切都是虚幻的。
可当眼前的影子以真的样貌出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是吗……这就是你真正想对我说的话吗……”他无声地笑了。
这一刻,他多希望坠落的雨丝都是利剑,将他从里而外撕裂,这样肉身的伤痛就会让他的灵核不那样地痛,痛到他无法自已。
“这些话我藏在了心底一百五十年。”真说道,“因为我不想责怪你,可是越是不想,我的心里越是痛苦,我无法克制自己,别西卜,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别西卜没有愤怒,没有凝重,他竟轻笑了两声。
真依旧在安静地看着他,但别西卜却没有再看他。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即使你是真正的真,我也不会向你解释……因为我就是干出了这么混帐的事。”他轻声说道,“但是,没有得到我的解释,你是不会放我走的……对吧,土曜重钧,又或该称你的名字泰坦?”
这一刹那,时间陷入了静止。
周围的雨丝凝结在半空中,化作被拉长的水滴,摇曳的树木停止了颤动,人们的私语声骤然消失,他们像是相片一样僵在那里,万物归于一片寂静。只有“真”的面容依旧鲜活。
他用这个别西卜熟悉的声音开了口,“你的痛苦是真实的,但正因如此,你才会陷入这个梦境。”
别西卜垂头,冷笑着望向对面的“真”,“你真的以为这个梦境很真实吗?”
“不,它只需要让你伤痛,生命总是无法走出循环的困境,每时每刻都在为自己的错误感到痛苦,这就是生命的本质。”
“是啊……”
他在为这一切感到痛苦,他从不曾走出爱的死亡,一百五十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在以此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她的笑容,不要忘记她的离去。
但他的生命中还有更多。
有与帝厉魔的战斗之中发生的那些困惑与救赎,有之后二十八年与真的相伴,有那时与树莉的约定,有大耳兽和妖狐兽的鼓励,还有……那个可恶的家伙,他在得知了爱的过世之后,千里迢迢去往永夜之井寻到了他,给了他一记,让他从盖亚斯的诱惑中走出,不至于被吞噬消化为毫无生机的暗元素。
他早已经历过真正的痛苦,却从不曾沉湎其中,而对他来说,“真”的这些话根本不是梦境,而是每天都在重复的现实。即使他依旧会为此而痛苦,可如果每天都在经历着地狱,他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怎么回到现实?
别西卜没有任何犹豫,从背后取出Berenjena,向着“真”抬起了手,“只会将时间加速或固锁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所经历的这一百五十年意味着什么,你所看到的只有痛苦……但对我来说,只有痛苦就够了。”
漆黑的曜力缠绕在枪身上。
“真”静静望着他,半晌说道:“你打算对这个人出手吗?”
别西卜笑了。
“这怎么能叫出手……”他低声说着,扣动了扳机。
“这只是认清现实而已!”
轰然的响声中,子弹贯穿了“真”的身体,他变成了一团深红的光芒,骤然扩散开,遮住了视野中所有东西。
无边的深红中,光芒如同跳动的心脏一般膨胀又收缩,仿佛铁锈的洪流,从他身边流过。
而面前的光团明亮了一刹那。别西卜听到了它无机质的声音。
“盖亚斯的奴仆啊,你已决心去唤醒帕拉里斯了吗?”
别西卜眯起了眼睛。决心前往极光王座的并不是他,但那与是他并无区别,所以他平静地回答:“是。”
“可是,你为何会期待这份改变的到来?”光团问道。
别西卜冷冷说道:“没有谁期待改变,但当改变必将到来,也没有谁会坐以待毙。”
曜灵沉默了许久,它叹息着开了口,“可吾不一样,只要你答应离开这里,吾会在时光的往事里永远为你保留一份梦境。你应该能够理解它的珍贵——意味着只要你想,你就能见到成长至此刻的灵魂。”
别西卜知道它的意思——那意味着爱和真,启人和树莉他们,会以真实的状态存在于此,会忧郁,会快乐,会像过往那个样子,在他遇到了事情的时候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会安慰他,会激励他。
但他无声地咧开嘴笑了一下。这毫无错问,是一丝嘲笑。
“难道您竟以为,能够成长至现在的他们,愿意安安静静待在时光往事之中,看着我奋力拼杀而无动于衷吗?”
曜灵没有说话,它像是被卡死的程序一般,一涨一缩,直至别西卜快要失去耐心,它才问道:“难道即使变革的时代即将到来,你也不愿为世间保留一份过往的纯粹吗?”
别西卜淡淡笑了,“它将永驻我的记忆之中,而这回忆支撑了我以勇气去面对一切。”
“看来这正是你摆脱梦境的方法了。”曜灵轻轻叹息了一声。
它没有再多问,而是轻轻飘动着,来到了别西卜的面前。
“你可以离开这里。”它说,“变革的时代即将到来,即使吾并不喜爱,也必将去奔赴那场相会的盛宴,只要你们遵循规则,付出应付的代价,吾会给予你们应得的事物。”
别西卜心中暗松了一口气,他强行压制住即将出口的咳嗽声,试探道:“我的伙伴也被卷入了梦境,那他……”
“我无法唤醒他,他也无法唤醒我。”曜灵平静地说。
别西卜心头一跳。
他意识到红莲恐怕陷入了什么麻烦,但此时此刻,曜灵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他也无法做出更多要求。
他只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说道:“只要摧毁周围的这一切,我就能离开梦境?”
光团沉默着浮开,露出了一片漆黑无比的空洞。
“空间也是时间的一部分,时间也是空间的一部分。”它说道,“跨越这道属于吾的藩篱,你将回到你的来处与去处。”
别西卜想了想,最终放弃思考它过于高深的话,应了一声,就迈步向黑色的空洞走去。
就在这时,曜灵忽然开口了,“如果那些灵魂成长到现在,他们与你,最终又会走向何方?”
别西卜的脚步顿住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哑然失笑,迈步来到黑洞前,扬长而去,四周只留下了他的话音。
“那也许,他们会为了伪军的叛变,死在那时,也许会为了抵挡伪军的统治,流亡千里,运筹帷幄,也许会痛心于帝国的分裂,四处游说,奔波不止……但至少,绝不是在痛苦之中,不甘而无用地质问着命运。”
曜灵的光芒无声无息地跃动着。
风吹拂着满池的冰莲,摇曳之中带出了清雅的香气。绫正芳站在桥上,静静地捏着手中的毕衡星晶,操控着这些她不熟悉已极,且难以掌握的曜力。
忽然之间,她身边光影一闪,别西卜跌了出来,踉跄了两步,而后站稳了脚步。
绫正芳倏然转头。
“先生?!”
别西卜望着眼前熟悉的人,那种回到现实的安定感再次出现了。
他看见绫正芳一抬手将星晶扔到了一边,冲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太好了,你们触碰到了时间之莲,我还以为真的要被困死在梦境里面。”
别西卜有些不自在地将头转到了一边。
他不着痕迹地将手从绫正芳手里抽出,而后轻咳了一声,“我运气比较好。”
好在少女并没有计较这事,只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将地上的星晶捡起来,一边捡一边说道:“没有遇到什么事吧?”
别西卜苦笑了一声。他没有说话。
虽然他那样对曜灵说了,可他自己在现实中实在就是一个沉湎在痛苦之中,无用地质问命运的废物吗?
他并不想把他的遭遇说给绫正芳,因此只能看着这位少女将星晶好好地放回口袋里。
但绫正芳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她抬起头,而后围着别西卜左右看了看,最后露出了暂时放松的神情,“还好,你没什么大事,只是灵核破损了一些,我还能治好。”
别西卜愣了愣,低头感受着自己的胸口。熟悉的疼痛传来,那是他过于哀恸之时,灵核出现的自毁。
原来如此。时隔这么长时间,他竟从未释怀过。
在绫正芳伸出手,按在他胸口使用木曜曜力的此时此刻,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意识到了,眼前之人也是他的同伴。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待红莲出来就可以了。”片刻后,绫正芳收回了手,目光中也带上了笑意。
胸口的伤势逐渐被血肉生长的麻痒感取代,别西卜知道治疗完成了,但他的神情却凝重了下来。
他将曜灵的话转告给了绫正芳,“我见到了土星的曜灵,它说它无法沟通到那个家伙。”
他没有明说那个家伙是谁,绫正芳却一下子会意到了。
她眼中的笑意消失了一点。
“难道说他……被困在了梦境里?”她喃喃着说道。
别西卜思索了几秒,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大。”
绫正芳沉默。片刻之后,她再次低下头,从口袋中取出了毕衡星晶。
“万仞之王,裁量万物之尺,以吾之声,解此深梦。”
她口中诵念着咒语,毕衡星晶碎成了粉末,飘飘扬扬地散落在空中。摇曳的冰莲触及那粉末,霎时变得不再透明,一块接着一块恢复了莲花的本来色泽,但粉末飘扬殆尽,两人都没有看到红莲的身影。
风中的淡雅香气更加浓郁,莲花极尽妍姿地玉立在池中,就连日光都倾尽全力地抛洒,为这光彩照人的花朵增添色泽。
绫正芳转头望向别西卜。两人眼中同时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别西卜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借用玄召或北辰的力量去寻找他?”
绫正芳沉默,随后摇了摇头,“虽然深空三星的力量始终凌驾在其余八曜之上,但……星极作为它们最纯粹的能量载体,可以依靠纯度完全忽视掉我们的任何举动,包括寻找和袭击。”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头,别西卜看见她的眼神中闪过犹豫,但很快变成了坚定。
“我们去黑石之壁。”
别西卜愣了一下,“不等红莲——”
“不。”绫正芳冷静地说道,“作为执掌时间法则的星极,它不仅仅只是曜灵沟通人间的渠道,在它没被封印的时候,它的力量可以抵达整个星球。即使它现在正被封印,但找到区区一朵时间之莲,还是轻而易举。”
“我们通过它找到红莲。”
两人立刻动身,向着东方走去。
黑石之壁一如它的名字,像一扇高大的时间之壁,矗立在大地的中央,漆黑冷漠,一如这颗并不友好的星辰。它的周围,土星的曜力让空间都变得扭曲,但从时间莲池走到黑石之壁面前,却丝毫没有困境,而是一路坦途。
在黑石之壁前,一个奇异的身影正背对他们站立着。日光在他身上的红色星辰合金身上折射出耀眼鲜艳的颜色,勾勒在圣盾“尼福尔海姆”与修长的六条腿上的花纹也因此清晰了起来。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了头。
那双玫紫色的眼瞳注目向了到来的两位客人。
“暴食魔王,光明祭司?”他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的身份。
而后他的双瞳轻轻眯起。
“红莲呢?”
他看见那名黑发长裙的人类少女走到他的面前,露出了凝重的神情,“毕衡的守护者,斯雷普阁下啊,我们遇到了困境。”
“在前来黑石之壁的路上,时间莲池之中,我们遭遇了重钧曜灵的阻拦,别西卜先生和红莲先生陷入了凝固的梦境里。别西卜先生幸运地离开了,可我们利用毕衡的星晶,却无法发现红莲先生的踪迹,因此,我们不得不来到此地。”
看守黑石之壁的皇家骑士——斯雷普目光落到了绫正芳的身上。他立刻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你想利用黑石之壁,寻找红莲?”
“不止如此。”绫正芳说道,“我操纵黑石之壁的曜力进入他的梦境,将他带出来。”
斯雷普的眼中闪出了一丝惊色,“你掌握了土曜法术?”
绫正芳轻轻笑了一下,“是的。”事实上,她掌握了除却玄召和毕衡之外的所有法术,但这对于此刻的处境无关紧要。
斯雷普陷入了沉默。他轻轻转蹄,回身凝望眼前巨大的黑石之壁——就连风来到这里,都因这石壁而寂静了下来,在黑石之壁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激起它的波澜。他再度回眸看向绫正芳,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绫正芳淡淡笑了笑,“请您前往时间莲池,一旦看到我们的身影,就强行使用毕衡的曜力将我们与重钧隔绝,拖拽出来。”
斯雷普望着绫正芳没有说话。后者却仿佛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一样,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微笑。
她伸出手,摊开手掌,那里躺着一枚毕衡星晶。
“以卡俄斯的名义,我必将红莲先生带出来。”
星晶缓缓碎裂了。斯雷普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对卡俄斯,也就是毕衡的誓约,她不惜立下这样一个誓约,只为了告诉他,她并无恶意。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曾经怀疑这两人的到来有什么猫腻,斯雷普也还是放下了怀疑,倘若红莲当真身陷险境,那他就更不能拖延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抬蹄,踏上虚空,“那么他就交给你了。我去时间莲池。”
绫正芳含笑点头。
随着斯雷普的离去,绫正芳也来到了黑石之壁面前。她仰望着这堵伟大的石壁,毫不犹豫地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点了上去。
她的手指点上,石壁忽然泛起了一阵涟漪。别西卜站在远处,隐约听到了她念诵了几句咒语,而后石壁上便浮现出一片片花哨的画面。
他走上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时间之岛上人们的梦境。”绫正芳回答。
别西卜侧头看着她。她好像全然不曾意识到红莲和她之间存在龃龉,只是冷静地用手轻点着黑石之壁,翻找着红莲的梦境。
片刻之后,她再次开了口,“找到了。”
那是一个被燃烧的火焰所填满的梦境,就如同那个人心中不曾熄灭的熊熊烈焰一般,疯狂血腥,却又蒸腾耀眼。
“你真的要进去?”别西卜问她。
“只有我能救他。”绫正芳说道。
“我也可以进去。”
“不,先生。”绫正芳淡淡说道,“你太引人注目了。”
别西卜犹豫了很久,还是将那句“如果他不在了”咽了下去。
如果他不在了,她是否会感到自在和松了一口气,是不是就认为自己不必承担那些责任,又或是……
别西卜忽然惊醒,他看见绫正芳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那一刻,他觉得她好像洞悉了他的想法。
绫正芳转头看向别西卜。
“如果我没回来而红莲却回来了,记得替我向他道歉。”
“什么?”别西卜觉得自己听错了。
绫正芳却淡淡一笑,“就说,光明祭司有负所托,没能再次支撑起红莲帝国的未来。”
“你有可能回不来?”
“作为梦境的主掌者,红莲对我有绝对的处置权。”
“可是……”
“先生,”绫正芳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目光从别西卜身上离开,落到了黑石之壁上映出的那个梦境里。“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作为红莲帝国的守护者,是怎么看待他的吗?”
别西卜哑然无声地看着她。
绫正芳却不在意这些,只是平静地闭上了眼,“我没能回答你,原因不是因为我怕他,而是因为……我对他感到愧疚。”
“若是我在风澜答应了英锦城的要求,红莲帝国是否就不会再崩塌,若我跟随我母亲的下属去寻找远东将军,是不是就有机会再度崛起。”
“我不知道我做得是否正确,但是,先生……即使我如此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一切对于红莲来说,却是多么残酷的选择。”
“我必须要去救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是我们的同伴,也是因为,他已经是红莲帝国仅剩的守护者了。至少在这个时刻——”
“你去吧。”别西卜打断了她的话。
绫正芳抬头看向他。
别西卜没有理会她的目光,又径直说道:“至于你要转告他的那些话,就等你回来之后亲自告诉他。”
“先生——”
“芳。”别西卜难得地叫了她的名字,“不要怀疑你所作出的任何决定,否则我们三个就不会相遇,这不正是命运对你仁慈的证明吗?”
绫正芳愣住了。很难说此时此刻她是什么感受,但别西卜的一番话却不可抗拒地让她心中升起了一种难言的安定和信心。
不知从何时起……不,或者说,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格外地了解她。
她转头望向了黑石之壁。
那个烈焰燃烧一般的梦境在她的掌控之中扩大了,渐渐占据了整面黑石之壁。在角落的一个空当,一个漆黑的空洞浮现了出来。
绫正芳走到空洞的前方,伸出手托起一颗毕衡星晶,为自己加持了一层守护,随后回过头,冲着别西卜轻轻一笑,“先生,保护这里的事就拜托你啦。”
别西卜挥了挥手,“去吧。”
绫正芳笑容微微扩大,而后回身,再不停顿地走进空洞里。
爱的过世其实是私设,总算在这里讲明白了,dt的剧情其实是有发生过的,后面还会提它
开始虐公爵哥,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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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十六章 最后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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