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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第 30 章

      九雅找了个小弟子带着,花了半天才下崂山,回头看那山顶,好象还笼在云里雾里,站在高处看那大海,一片苍茫波涛滚滚,可是半只船的影子也望不见,不知道落华在哪里。
      她花钱买了一匹马,有些心疼……小小的个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有点可怜,这样的年纪正是在家中撒娇卖痴的时候。
      从水路绕去三峡要多费一倍时间。夫墨晕了两日方醒,想要挣扎却完全不能动,慢慢一感觉,才发现全身都笼在一片细丝之中;微一用力便会勒破皮肤渗出血珠;再一来又发现这四周都是水幕,原来还在海中。
      他知道身上缠的是水神鲛丝,除非是施与一方亲自解,其余咒术都对它无用,不由烦躁起来,轻轻试着一动,右臂被银丝拉紧,很快有血丝逸出,散落水中。
      夫墨看那血珠散在水中,渐化无形,唇微动,用起缩骨功,便见他身子渐长,却纤细变形起来。那鲛丝柔韧,随形变化,夫墨的身子稍离便附骨跟紧,倒让夫墨如今不尴不尬,更加动缠不得。他气恼地皱眉,遍想了一番想不出法子来,再一看自己这模样,苦笑起来。
      “这……这可就……”他自摇着头,由着这鲛丝拖去不知名的地方。
      这样不知道又去了多久。只觉得从宽阔平稳的海面慢慢进入到处是旋涡急流的大江。
      面前沉沉浮浮,慢慢有暗波汹涌,远处隐隐现出一队巨大黑色的身影来。夫墨眯眼看去,更是叫苦不迭,这个时候竟来了一群噬人巨兽来。
      这鲛丝拖他而行,前无领路人,更是没人招呼救助他。他现在缩骨被缚,除了一张嘴尚可念几句咒语,再无抵抗之力。
      然而那黑色凶鱼行到他身畔,却并不动嘴撕咬他,反而排成两列,像是等候着谁来。夫墨早已念好护身咒,就是它们真咬来也伤不了他,除非是一口吞下,不过这里已不是海洋之中,凶鱼虽凶,牙齿尖利却个头不大。
      一只小小身影越游越近,不一会儿一只浅碧颜色模样可爱的幼兽摇摇摆摆游到他身边,围着游了两圈,便依偎到他身上,把个大脑袋靠在他颈窝间不住地磨蹭。夫墨自看到这小兽,又闻到它身上气息,便知它定是碧灵之子。他望着那幼兽微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就是要找这小东西,竟然亲自送到门口。却可惜现在动不了手……不过……
      小兽极爱在他身上磨蹭,小鼻子一抽一抽地来回嗅他。夫墨身上带着花仙绣包,最是得这些神兽喜欢,如今更是使劲催着它香味四散,慢慢还渗在水中……
      “来来来,小东西。”夫墨笑着,手在缚的地方冲它摇晃,“过来。”
      小兽身小体灵,真的往他摇手的地方去,还咧着嘴乐呵呵地一副模样。夫墨只笑,在它的身子挨到手的一瞬,一把抓住它溜滑的毛,扯到身侧。他这一动用了不少力,手臂青茎暴起,不少地方被鲛丝所割,鲜血直流。
      身周的凶鱼殷殷直闷哼,各自张口接那些沾血的水。
      夫墨却极高兴,冲小兽笑着,两指一戳,在小兽身上戳出两只血洞。在血流出的一瞬即念咒语,借着水神血脉强行解了鲛丝。若是血脉相承,只要鲜血够多,再加上强势咒语是能解这神器的。只是这一来,小兽身上的血必要流下一半,危及性命。不过夫墨又怎么会顾及它?
      夫墨才一挣出,便右手提着小兽脖颈,踏在几条凶鱼重叠在一起的身上,如箭一般往水面上冲。神兽的血液最能激化兽类野性,即使那一群凶鱼是被水神调教好的,如今这么多神兽血,它们绝对管束不住自己的魔性,很快便纷纷追在身后,张口噬咬。
      不过哪里及得上夫墨的速度?他提着小兽,身后一条直直的血水痕,有自己的也有幼兽的血,很快便一冲飞天,落在远处水面,旋及踏水远去。再回头看,追出来的凶鱼都跳出水面几尺,再落回去后抵挡不住魔性,团团围着找了一圈,周遭小鱼草鱼全被捕食,跟在后面没吃上的对着同类也撕咬起来……
      “格咕……”幼兽小小地挣了挣,它极伶俐,立刻就发现夫墨眼中的杀意,立刻怯怯地耷拉着脑袋,缩在一堆。其实它虽然年幼,个子却比夫墨还大,蹲在那里说不出的滑稽。
      夫墨抓着它脑袋顶上一撮软毛,看了看伸手拍在上面,默念咒语,随即有淡蓝光晕笼罩其上,慢慢渗进去。小兽极难受地扭身挣扎,却被夫墨另一只按得死紧,只能呜呜叫唤。
      “跟我走吧。”夫墨收手,负手往前走了两步。
      小兽胆子较小,见这里离江甚远,就不太敢乱动。悄悄往江边蹭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可它失血极多,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手脚并用却半晌也没爬起来。
      夫墨听见动静,回头把它一只手提着,举高了走。它两条腿在地上拖着,抽着鼻子揉着眼睛,极可怜的样子。这一带农人稀少,这样诡异的情景也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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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雅追了一路,走错路三次,不过最后又绕路回到主路上。人和马都十分疲累,九雅毕竟年纪小,以前也算是过得安逸,这样子骑了几天马,马术是好得多了,骨头却都要散架。这日太阳还没下山,路过一个小镇,九雅连忙下马,抱着马脖子蹭到店前,直接要了间房,自己端了盘吃的就休息去了。
      次日倒醒得早,虽然身上还是疼得很,脑袋却十分清醒。她捶着腰腿慢慢下楼。那么简陋土气,到处是灰,光线黯淡的店堂,靠窗边的桌前竟坐着个翩翩佳公子,白衣流玉,金带银簪,与这周围一切格格不入,却攥去所有人的眼睛。
      九雅也不例外,好奇地打量着他。看了两眼,她“哎”了一声冲到那人面前:“是你。”
      少年身下垫着块雪白绸巾。身前桌上也铺着白色净布,摆了一壶酒,面前两只小杯,这时朝九雅一笑:“可追上你了。九雅姑娘这不辞而别,可吓着在下了。”
      九雅不好意思地坐到他对面,两只手规规矩矩拢在身前:“……我又不是孩子了。”
      李少白一笑:“夫墨先生把你交到我手上,要是出了事,再见到他时我怎么跟他交代?”
      “咦?夫墨?”九雅激动地站起来,隔着桌子抓着他的手,“他找到啦?还好吗?在哪里找到的?”
      李少白扶着她坐下:“现在还没有找到,不过你放心……我师尊已为他卜过卦,性命无忧。我急着找你,在路上和你错过几次。你这是要去哪里?”
      九雅就把要去的地方说了。
      “既然姑娘执意要去,我最近事也忙完,不如就陪你一程吧。”
      九雅看着面前这人考究的穿着习惯,心知跟着肯定再不会受什么苦,就有点雀跃,嘴里却推辞着:“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剩下的路就好走得多,李少白买了两匹马拉的大车,前面有车夫赶路,车中一角盛着盆冰,正压下这秋老虎的狠热来。九雅换上一身绫罗,心里悄悄地乐着,靠着一角看外面匆匆而过的风景。
      李少白宜文宜武,有时兴致来了就和九雅吟诗作对一番,九雅极聪明,跟着小姐学过作诗,这方面比小姐还厉害,便跟他背诗对对子。
      这一路倒过得融洽,只是有时头碰头挨在一起有些尴尬,男女两人同坐一车,也较不便。九雅年纪虽小,这些事上却极晓事,偶尔挨得近了,看他唇含微笑,会有些莫名紧张,悄悄就把眼睛移到别处。
      平时没事时,李少白会和她讲话,慢慢讲到夫墨身上,便会有兴致地问起。九雅与夫墨相处近两月,却还真不知道他太多的事,便只说写平时趣事,夫墨有时是真的不通人情事故,有时却洞穿世情,凡事只冷眼旁观。
      李少白对他极感兴趣,到后来问来问去就不离夫墨这人,九雅不禁感到奇怪,嘟起嘴巴看他,他含笑的面容依旧,只是多了些好奇。
      “夫墨就是那样啦。”九雅微微不满地说着,撩起门帘坐到赶车人身边。
      又走了几日,天气转凉,三峡却近在眼前了。这一带山势越来越雄奇壮观,和临海的崂山相比,是完全不同的雄伟景色,一座座的山锋像是被刀劈斧砍一般,高绝直立,那江侧峡谷险峻,江水奔流急促,仿佛能卷走一切似的。
      九雅走在江边,看峡谷里水深水急,旋涡处处,吸了口冷气,对李少白道:“李大哥,这里面要是人进去了,还活得下来吗?”
      “怎么了?”
      “我是想,要是夫墨掉这里了该怎么办啊?”
      “怎么会?”李少白笑道,“刚才师门给我传信,落华姑娘回去了。”
      “有什么消息吗?”九雅忙问。
      “没说。等我们回去再问吧。”李少白拍她的肩,“放心,落华姑娘这一去十数天,若是还没消息她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九雅仍然放不下心,急匆匆在峡谷和车边转立即个来回,又想马上回去看看,可好不容易来了这里,总觉得在这里会遇到什么似的,又不太想走。
      最后还是李少白拉她到车上:“九雅姑娘,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去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再商量去哪里的事可好?”

      这世间常有奇怪的事物,像山里捉出来三只尾巴的小狐狸、长脚的小蛇、白色的乌鸦、人形何首乌、没尾巴的猴子……可是都没一样让人们这样好奇的。
      夫墨坐在屋角桌前,拿一个馒头吃着。他一身绚丽红衣,发如黑漆,肩前搭着两束,那容貌气度,令人观之忘俗。只是他身边半躺半坐着一个淡碧大物,勾眉搭眼低头垂肩,可怜巴巴地抱着一盘馒头,边吃就边呻吟几声。
      幼兽受了夫墨那两指,又没得到照料,到了这陆上遇着热天,伤口早就发炎,极是难受。在夫墨眼里它已是死物,怎么可能还动手为它清理伤口?它出生不满一年,若按人类婴孩来算,不过足月。受了这些苦楚,还不敢大声呼痛,生怕惹着旁边凶神恶煞的人。
      自己是为了什么要去他那里呢?小兽想不通,好象就是趁爹爹不注意就跑了,跟着跟着就跑到江河入海的地方,闻到那绝世的芬芳,一路溯流而上,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源头,还是早就见过的故人,忙贴到他身上使劲闻啊嗅啊,忽然就……
      想着想着,不懂世事的小兽抽了一下鼻子,咬了一个馒头啃起来。
      其实它喜欢吃的是鱼……
      夫墨吃完,看看小兽还捧在盘子咬剩下的那个馒头,它手大嘴大,那么个小巧馒头就是落不到它嘴里,不由微微有些发急,不住拿嘴巴去拱,看起来却是一副调皮可爱的样子。周围早围成一圈的孩子们看得哈哈大笑起来,走过的大人们也看得笑了。
      夫墨拣起馒头丢到它嘴里,站起来结帐就要走,就看见店外骨碌碌驶来一辆华丽马车,他看了一眼,皱起眉头:“九雅?”
      车夫先下来,随即一位翩翩公子跳下车来,再来掀帘子下车的是一个红衣小姑娘,水样的绸缎裹在她身上,十分娇俏。几根小辫子从耳朵边落下来,一走就一摇。那红衣的颜色衬得她肤白可爱,她一下车眼睛就滴溜溜地四下里转,四下看了一圈,忽然就定住了,人就呆了,嘴巴翁动几下,话没说出口,眼泪就出了两包,站在那里就抹着眼睛哭起来了。
      夫墨不由摇头,在心里笑了一笑,面上还是平静得很,径自走出去,也没管别人直走到那红衣小姑娘身边,哭笑不得地抹她的眼泪:“怎么还哭了呢?”
      “你还说……”九雅一下趴在他身上,哇哇地哭得更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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