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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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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才连输了三盘棋,他自知棋艺不精,又遇上张太医这么个高手,他只得认栽,因当值其间不得饮酒,不知谁出了个馊主意,以茶代酒做罚,他堂堂太医院院使还能抵赖不成?吴才当着众人的面灌了三壶茶,肚子撑的胀圆,在这棋摊上坐不住了,连连往茅厕跑。
这会小宝正蹲坐在偏院门口望风,时不时拿衣袖擦脸上糊成一团的眼泪鼻涕,这太医院他从未踏足过,小宝以前就听说过,偏院原来是给宫里得了急症的太监宫女看病的地方,从前死过人,后来渐渐荒废了,加上四周黑漆漆的,多了几分阴森之感,小宝觉得后背发凉,冷风一吹,直往脖子里钻,便悄声站在了门边往里头瞧着。
八将军被放在一张铺了白布的桌子上,书雁用布条绑住它的血动脉,暂时止了血,原本血淋淋的前爪无力垂着,八将军仰着头,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呜咽,嘴巴被布条绑着,失了太多的血让这一向凶猛的猎犬变得虚弱安静下来,唯有溜黑的眼珠来回转着,很是不安。
小宝往跟前凑了凑,伸手在八将军脑门上摸了摸,安抚道:“八将军要乖,咱们遇上好人了。”八将军嗅了嗅他手上的味道,似是听懂了一般,发出呜呜的声音回应着小宝的话。
小宝一边抚慰着八将军一边偷偷望着书雁和严祯,他们好像在争论些什么,小宝踌躇了下,只敢在一旁站着,不敢插话。
严祯本意是要给八将军上些伤药包扎,那样严重的伤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可看着八将军前爪上血肉模糊的一片,严祯一时又不知如何下手,虽是出于好心答应了这小太监尽力一试,却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书雁仔细看了八将军的伤势后,提议要把八将军已经受伤的腕肢部分手术切除,严祯一听,差点失手把手上拿的药罐给打了。
“手术?什么意思?”这样的字眼,严祯闻所未闻,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疑惑和不解。
书雁挠了挠头,将自己想到的方法讲给严祯听。
八将军伤在前爪,在争斗中断肢被咬下,露出一截骨头和筋肉连着,书雁指着八将军的伤,言简意赅道:“只需将已经脱落的皮肉完全与露出的骨骼分离,把里面的血管结扎,用针线将伤口缝好敷上伤药,剩下的就看八将军它自己的造化了。”
书雁说完,看向严祯,他张着嘴讶异的表情,和他平日相比截然不同,而小宝更是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可也知道这是为救八将军想出来的法子,看着书雁的目光里流露出敬佩和些许崇拜,这二者的反应放在一起相比较,实在让人觉得好笑。
幸而他们所在的偏院虽少有人用,倒是能找到书雁需要的东西,书雁打发小宝赶紧去拿热水,严祯才慢慢缓过劲儿来,消化了书雁刚才提出的办法。
“真是前所未见……”严祯自言自语道,他看着书雁来回忙碌的找来剪刀、针线等物,小宝腿脚挺快,提来了一大桶热水。
太过匆忙,加上能用的东西十分有限,书雁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可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试的强,书雁把袖子挽好,净了手就要开始。
小宝摁住八将军的身体,没有麻醉所造成的疼痛不可避免,严祯不发一语的看着,做起了助手的角色。
书雁先清洗了八将军伤处的血污,便可看到尺骨露在外面,末端还残留着些许软骨组织,书雁利落的切去碎骨,只保留骨节,同时严祯拿了剪刀在烛火上炙烤,书雁接过后将几处还在渗血的血管点住,八将军不安分的动了动,从喉管里发出一两声哀鸣,小宝将它抱得紧紧的,不住安慰着,生怕八将军挨不过,眼泪跟着就往下落,八将军在他怀里挣扎了片刻,终是把力气用尽了,这才平复下来。
书雁沉了沉气,用手翻开皮毛,寻找里头被咬烂的组织去除,预留一些皮层方便缝合,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严祯在一旁单只是看着,越看越惊,到最后又惊又喜,等书雁将最后一针缝上,严祯忍不住大叹道:“竟有如此办法……”
书雁擦了擦额上的汗,这并不算完,书雁拿了伤药就要包扎,严祯却是揽了过去,跃跃欲试,“你休息下,剩下的我来就好。”
书雁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去洗手,却不料门口正站着一个人,吓得书雁脚下一顿。
“院、院使大人……”
严祯闻言,也是一惊,忙抬起头,这一看,可不正是院使大人吴才?
书雁顿时慌了,她毫不知晓这位吴院使究竟是什么时候站着那的,更不知晓他在那看了多久?
吴才也被书雁惊了下,他这一晚上不知第几趟往茅厕里跑,路过偏院时,无意看到一个小太监提着什么东西着急火燎的往偏院跑,一时好奇便跟过来瞧瞧。
此时的吴院使敛去了一脸惊愕,这才缓缓收神,严祯和书雁心中大乱,怎就偏生这么巧,被院使大人给撞上了。书雁正盘算着要怎么解释,她瞧了眼吴院使,发现他正用一种探究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书雁悲催的想,她还真是撞在了枪口上。
吴院使用手指了指他们两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们……你们两个成何体统!亏得洪院判总在我面前夸奖你们!”
小宝这才知道遇上了什么人物,连忙跪下磕头,求饶道:“全是奴才一个人的错,怨不得两位大人……”小宝着急起来,方才还没干透的眼泪这会止不住的往下落,掉在地上留下清晰可见。
“哪里来的小奴才,我怎么没见过你!”
“奴才……奴才是重华宫里的……”
“那还不赶紧回去,赖在这等你们领头太监来逮不成!”
“奴才……奴才……”小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也回不成。
“院使大人息怒。”严祯道。
吴才眼睛一眯,看着这二人道:“今晚值夜不是让你们俩去整理记档案宗了吗,哼,年轻毛躁一会儿没人看着就敢溜出来,本官定要治你们个失职之罪,这个月俸银减半!”吴才摆出一副架子,十分得意的捋了捋胡须。
单只是这样?书雁眼皮一跳,心中颇有疑虑,吴院使这人平日里固然圆滑精细,处处与人计较,因此并不惹人待见,可骨子里却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今日只是他有心宽纵下属?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做事!”
“是。”严祯和书雁一并答道,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稍稍放下心来,还好只是罚了一般的俸银,不过,也着实让书雁跟着心疼。
吴才伸了伸腰,觉得自己甚有威风,转身就要离开,道:“今后太医院的院墙可要修严实了,省得夜黑风高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传出去可就不好咯!”说罢,吴院使哼着两句戏文缓步离开。
书雁被他最后句话绕得云里雾里的,转首问严祯:“吴院使他什么意思,这太医院的院墙哪里不严实了?”
严祯笑了下,道:“他这话的意思摆明了这事他睁只眼闭只眼只当就过去了,算是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若是换了被其他人撞见,禀告了左右院判大人那里,就不止罚半月俸银那么简单了……”
书雁点点头,“这样拐着弯的说话也太累了!”
“私下里常道咱们这位吴院使圆滑过了头,可他身在其位,有些话不能明说是自然,尤其是在这宫里,以后你便可知晓这其中的好处了。”
“受教了。”书雁笑着摇摇头,不禁想到,严祯对为官之道很是了解,
“吴院使既然打算睁只眼闭只眼,那咱们也需要守口如瓶。”严祯转而对小宝叮嘱起来:“今天的事不许再和其他人说,再过一会你带着八将军回重华宫去,我会给你些伤药,每日给它换上。”
小宝重重地点点头,含泪道:“谢谢两位大人……他日奴才必当当牛做马报答今日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