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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病逝 ...

  •   “父亲,醒醒。”来人是个衣着简朴的少年,进屋直奔床上的高孝珩。
      高孝珩向来浅眠,人一进来就醒了,只是见到是自己的儿子高凌显得有些惊讶,“凌儿?你怎么来了?”
      高凌身后跟着的是高孝珩的女儿高冰,见到父亲如此模样忍不住红了眼圈,哽咽道:“父亲!”
      这时高孝珩才看到原来自己的一双儿女全都在这里,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起身抱住高凌和高冰,“冰儿也来了,想不到为父有生之年还能见你们俩一面。”转念一想,邺城已破,王公贵族一定被周军控制住,自己又是抵抗周军的一份子,不免对儿女的出现更加惊讶,“你们怎么逃出来的?还找到这里?家里怎么样?”
      高冰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年长些的哥哥高凌则显得镇静许多,“只有我们两个逃出来了,孩儿前些天就抵达长安一直打听父亲的下落,听闻宇文邕正准备屠杀俘虏的宗室,我们就赶过来打算营救父亲。”
      高孝珩叹息一声,“胡闹,既然平安无事就躲得越远越好,长安这么危险……为父对不起先祖没能保护好大齐,已经没有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了,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们两个,今日得以相见也算了无遗憾,你们走吧,逃得越远越好。”
      高凌早就料到高孝珩会这么说,便拿出自己临行之前编好的说辞游说高孝珩,加以高冰的眼泪,高孝珩终于答应配合他们逃走,不过要等几天,高凌见父亲已经答应自己逃走,也不差这几天,带着妹妹又返回藏身地。
      这一晚,高孝珩站在院子里望着远方,整夜未睡。天气寒冷,高孝珩又并未穿上陆昶送来的冬衣,不意外地染上风寒抱恙在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昶就带着人来修补窗户纸。晚上宇文宪在王府上设宴宴请部下,他不得不去,而他深知高孝珩习惯早起,早上来不会扰了高孝珩的清梦,又不会跟赴宴冲突。
      为了不在大清早惹高孝珩生气,陆昶并没有像昨天一样进门就大吵大嚷,示意仆人不得喧哗之后才彬彬有礼的叩门,“孝珩,我带人来补窗纸了。”
      半晌里面没有任何回应,陆昶又说了一遍,无人回应后便直接推门而入,门没有上闩,一进门就看见高孝珩在床榻上熟睡,连被子都没有盖,依旧穿的是昨日的单衣。
      走近发现高孝珩面色苍白,呼吸微弱。陆昶顿时就慌了神,命人去市上寻了郎中回来,郎中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一边为高孝珩把脉,一边摇头,摇得陆昶心揪成一团。
      “此人是否曾受过伤?”见陆昶点头后郎中眉头一皱,“病人带伤,不能住在如此阴冷的地方,更不能穿的这样单薄,这是常识。”
      高孝珩此前在信都一役中受了伤,在来长安之前虽说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这院子如此阴冷,根本不利于养伤,他又好强,一直忍着不说,恐怕早就发了炎症。
      陆昶连连点头。
      “老夫的方子绝对是药到病除,请将军放心。”郎中捋着胡须胸有成竹的来到书桌前提起笔,几行字行云流水般写下,“带着老夫的方子去抓药,一日三次,只是若长久住在这里,想要伤患彻底痊愈怕是难事。”
      这里不利于养病陆昶如何不知,又不能把他从这里强行带走,只得先派人去抓药,再从长计议。送走郎中后,陆昶坐到高孝珩的床边,看着病中虚弱的他,不禁唏嘘不已。
      高孝珩在他心中一直以来都是神袛一般的存在,学习涉猎经史典籍,好写文章,精通各种技艺。文雅如玉,待人随和,亦是严师,对他的学业非常重视,甚至超过了他的子女。
      那几年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久而久之,二人的感情也水到渠成,谁知斛律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故——斛律光被听信谗言的后主高纬杀害。
      斛律家被奉旨查抄之时,他幸运的成为漏网之鱼,前去广宁王府寻求帮助却被仆人拒之门外。
      不久,斛律家满门抄斩,世人只当他陆昶也横死街头,却不知他幸免于难。自那以后,陆昶曾一度怀疑这个相伴多年的男子是否是真心的待自己。
      流落在外的陆昶痛定思痛,也渐渐接受了高孝珩对斛律家见死不救的事实,心灰意冷的他几经周折投入宇文宪麾下,才有了和高孝珩对阵的机会。
      然而对高孝珩所有的怨恨都在高孝珩负伤落马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不曾忘却的旧情。
      而今北齐已亡国,残害他义父的昏君沦为阶下囚,他也解开心结。现在的他只想高孝珩的病快些好起来,一起逃往他国,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
      想到以后再无朝堂上的事烦扰,原本为高孝珩病情愁眉不展的陆昶也心情愉悦起来,握住高孝珩的手,不料,高孝珩却在此时醒转,看到是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声音嘶哑的说道:“我身染重疾,命不久矣,你还不离我远些,免得沾上晦气。”
      陆昶听得出他话里后来的戏谑,也知道高孝珩现在心情不错,替他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然后接着他的话说道:“不怕,本将军一身正气,还会在意这区区晦气?”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陆昶停住递水的手,调笑道:“怎么不骂我是叛国贼子了?”
      高孝珩云淡风轻的回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
      陆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将高孝珩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水杯小心翼翼的凑到他唇边。
      高孝珩喝了口水,反握住陆昶的手,欲言又止,思虑良久最后黯然道:“没想到你我最后走到今天这般境地,真是造化弄人。”
      “你且安心养病,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高孝珩不作回应,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陆昶原意今夜留在小院照顾高孝珩,奈何半夜宇文宪遣人来催陆昶赴宴,陆昶只得熬好了药看着高孝珩服下才离开。
      高孝珩的病来势汹汹,郎中的解释是屋内阴冷染上风寒不易痊愈,而他终日心情抑郁更加重了病情使之愈发严重,又引发旧伤,情况不容乐观。
      由于高孝珩身份特殊,陆昶再神通广大也不敢把他接走只能在小院住下,忙前忙后悉心照料大半个月也不见好转。而陆昶的这种行为终于使宇文宪忍无可忍的下令不准陆昶再踏入高孝珩的院子一步,陆昶这才离开。
      却不知,此次一别,再见无期。
      几天后高孝珩病逝,悲痛欲绝的陆昶不顾禁令回到小院只见得高孝珩冰冷的尸体。
      草草下葬后陆昶告假在小院独自住下,并且明确表示不会再领兵打仗,宇文宪一怒免去他军中的职务,杖责二十大板放了回来。
      高孝珩的头七,陆昶躲在小院谁也不见,一个人祭奠高孝珩,抱着高孝珩当年赠予他的环首刀独自神伤。
      那是他到广宁王府的第一个诞辰,高孝珩在王府设宴,宴请王公贵族,连皇帝都派人送来贺礼,可是高孝珩一直忙于应酬宾客而冷落了他,他赌气的躲到花园的假山里,岂知等到深夜也不见高孝珩寻来,最后只能悻悻的从假山里出来,去找高孝珩。
      彼时宾客散去,只剩仆人忙进忙出的收拾狼藉一片的宴席,陆昶便去高孝珩的卧房找他,无果而归。深感自己被抛弃的陆昶几乎是梦游一样回到自己的卧房。
      一进门就迎上高孝珩略带酒意的笑容,“昶儿,我给你准备好礼物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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