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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连心羞红了脸,许久之后,无声地抱紧了他……
      两人静静在草丛里隐藏了会儿,直到深夜周围还没什么异常,墨子琪这才起身观察星象,指引着连心避入一背光隐秘的半凹入山洞里。
      连心将头顶用密草覆盖,再搀着墨子琪坐到堪堪能容下两人的坑洞内,在一片漆黑中摩挲着为身边人捂紧衣裳。
      “冷不冷?”她问,“你别担心,耶律带了许多侍卫来,很快就会发现咱们出了状况。咱们只要能撑到天亮就好了。”
      “嗯。”墨子琪含笑点头。
      “不行,这里头太阴了,我得找点东西给你盖。不然你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受得了……”连心吃力地在狭小的空隙间转动身体,把一直背在肩上,但是又滚又蹭已经漏了底的包袱拿过来,扯开翻着——里头就剩着一瓶毒药、一对喜欢的耳坠、一双防毒物的银丝手套……
      这都什么啊!没一个能用的!连心负气地将杂物都丢进石缝,一甩包袱皮,随即就觉得手感不对,好像不止一层!
      连心眼前一亮,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将那包袱皮三下五除二扯开!里头竟是一张特殊材料织成的网,再将那一层揭下来,露出的便是泛着幽暗如冷兵器光泽一般的软猬甲。
      “太好了!”连心欢喜极了,忙不迭地将那小马甲捧到膝上,庆幸道,“师姐真是太聪明了,居然想到把软猬甲缝到包袱皮里,而我又恰好背的这个包袱!来来,你快穿上,这个东西刀枪不入的,就是现在也能防防寒……”
      “既是刀枪不入还是你穿上好些……”墨子琪轻柔地覆上她的手,一双温润的眸在黑夜里闪着柔和关切的光。忽然,他神色微动,眉峰倏然收紧,想要将那软猬甲重新装回网内,却是来不及了……隐秘的人声渐渐靠近,墨子琪垂下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连心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话里带着鼻音,还故意凶巴巴道,“少废话,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吗?咱们活就一起活,死就一起死!什么刀枪不入的,穿在你我身上都一样——不过你现在受伤重,失血多,更需要保暖,所以你必须穿着,听到没?”她嘴里问着,手下动作却极利索地给墨子琪套上了,小身体几乎趴进了墨子琪怀里。
      这次墨子琪没再反对,任她给自己穿上。只是,在她给自己整理好的衣裳,准备撑起身体时,他手下一个用力,又将她勒了回来。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这样暖和……”带起连心一阵心悸。
      连心微微咬唇,“……好吧,那就这样。”然后,调整姿势,尽量不压到他的伤处。
      小女人柔顺地伏在自己怀里,周遭的一切好似都不重要了,墨子琪心里愉悦,嘴上却忍不住要臊她,“你一个大姑娘怎么这么不羞的?男人要抱就抱的?”
      连心撇撇嘴,学着他的口吻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害臊的?女人想抱就抱了?”说着,她不由得乐了,特自豪特理直气壮一样说:“不过正好,我没羞你没臊,这才是天生一对嘛。”
      “哈哈哈……”墨子琪胸腔震动,发出愉悦的低笑,忍不住搂紧了她。
      他幼年残疾,但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后来师从容眠山,掌管一派财务,辖制炎武堂,隐隐成为四大弟子之首,也是众人默认的未来容眠山掌门,在江湖上亦是无人敢小觑。认真回想起来,这似乎是二十多年来他最为狼狈危险的时刻,却也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甜蜜的时候……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现在也爱着他。如果她能一直这样依偎在他的怀里,说一些私密的情话,那他宁愿,这一辈子与她留在这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更近了,不似人声,却带着死亡的气息,墨子琪心里一片宁静,只是抱住连心的手自然地松开,放到身边。
      他脸上仍旧带笑,耐心地听着连心孩子气的话,耳朵却凝紧,一动不动听着周围的动静……突然,他身体一僵,出手如电地猛地伸向后背!一个用力,只听噗嗤一声,什么东西破了的音调……
      连心警觉地直起身,左右张望着,压低声音道,“什么声音?他们找来了吗?!”
      “没有……别担心,这荒郊野外总会有些蚊虫鼠蚁的……”
      “咦——”连心听到某个字,下意识撇撇嘴,小女儿娇俏表露无疑,一头又钻进了男人的怀里,“你真恶心,讨厌你……”
      “好,我讨厌……”墨子琪微微喘着气,脸色较开始又白了几分,嘴里的声音却是能溺毙人的温柔。他抬头望向洞顶部,透过参差不齐的枝桠树叶,隐隐可以见到东方翻起了鱼肚白。
      天快亮了啊……
      诡异的人声仿佛被日光驱散,温暖再一次笼罩这座休憩百年与世无争的山隘,山涧里清泉流过的声音,林间鸟儿的鸣叫,交汇成了最动人的乐章。万物苏醒,生机勃勃。只可惜,这样的美好他没机会再见了。
      墨子琪略微怅然地笑开,手自连心的发顶慢慢抚摸过,一直到她的背,然后顺势落到石缝里,“阿罗,跟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
      “我这不是一直在说吗?平时我叨叨不停的时候你总叫我女孩要温柔娴静一些,这会儿倒不闲我啰嗦了——”连心嗔怪道,不过也隐隐知道墨子琪这会儿受伤难受,想借着听自己说话转移注意力,遂撑起笑容说:“天眼见要亮了,那些黑衣人还没出现,估计是不敢大白天来搜山的,咱们这次是吉人自有天相,现在只要等着三师兄的侍卫找到我们就好了。你看着吧,我回头非把那些袭击咱们的宵小大卸八块不可,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找个地方养养伤……”
      “那你说我们去哪里养伤呢?”一直闭着眼沉默的墨子琪突然开口。
      连心见他感兴趣,不由精神一振,“你说呢?我都听你的。山上本来挺好,但这次招回来这么多这么多杀手看来已经不安全了——不如咱们跟耶律回戎狄避一阵风头好吗?我听我娘说,那里风吹草低见牛羊,美得很……”连心声音渐低,眸子里闪出憧憬。
      经过方才那场同伴分离,生死厮杀,她才觉得一直陷在过去的悲伤和愤怒里根本没有意义,不如惜取眼前人。仇要报,但日子还要过。比起追查这次的死士是哪路人马,比起上京找成赤赤复仇,她更想先陪大家找个清静地方,把这次的伤治治好,心情调整好。她跟琴娘、耶律,以及……墨子琪,以后还有很长的人生呢……
      连心眼里莫名的湿润了,轻轻伸手,抚上身下这个男人的伤口——那些为她而来的伤口。
      “师兄,你说好吗?”她问。
      “……哦。”许是因为困倦,墨子琪反应有些慢,低低地问:“你说草原啊……你不是不喜欢风沙大的地方吗?以前让你上凌云峰扎马步,你总托病不肯去……”
      连心想到以前自己那些孩子气的行为,也不由得噗嗤笑了,笑过之后就是不好意思,跟只大虫子一样直往墨子琪怀里拱,“哎呀,过去的事你还提它干嘛——那是练功啊,我肯定嫌太阳晒嫌风大嫌这嫌那,但咱们这次不是——不是——”
      “不是去玩,去烤肉,去骑马,对吗?”墨子琪咳嗽两声张开双眼,揶揄地瞧着连心,方才青白的面容,此时也显出一点红晕。
      连心心里安慰,果然还是跟他说说话好,他的气色瞧着都正常些了。
      “好嘛,”她撒娇道,“我知道你比较喜欢江南风光,大不了我答应你,等将来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就陪你去江南买一座大宅,咱们在容眠山和江南两边住。那宅子就叫……叫墨云府吧,里头要有一条小溪横贯而过,有三五仆人打理院子,不过不需要厨子,我会亲自为你准备一日三餐,你可不许说难吃。每当太阳升起,我们一起沿河散步,待到夕阳西下,我们就在院里品茗下棋……”
      那温柔的声音好似歌唱,在耳边越来越远,墨子琪一点点闭上眼,唇边挂着安详的笑颜。
      她轻声为他画就了一幅如梦如幻的未来,简直美好得不可思议,他多想继续活下去,多想亲自将她说的生活一一实现,但是老天不给他这个时间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他死在她的怀里,死在她为他编制的梦里。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急剧流失,他慢慢含着嘴里的药丸,将药丸推到舌下的位置,然后费力地睁开眼,对连心道,“阿罗,今天……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是你带给我这样的快乐,不论以后如何,我希望你都能记住这一点,好吗?咳咳……”
      连心只觉那一瞬自己的心跳都变了,她惊慌地抱住墨子琪的肩膀,摸着他的脸,“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看着还有点精神了,明明他的脸色方才是红润的!只是听她说了会儿话而已!他为何就成这样了?!
      “不行,你别说了,我不能再等了,我现在要去找耶律他们……你听我的,你好好地不要动啊……”连心满脸是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无措地张着两手,胡乱为墨子琪掖好衣裳,转身就要往外走。
      “别去了……来不及了……”墨子琪唇边缓缓流下一行黑血,配着他一贯的……温和而宠溺的容颜,他深深地看着连心,其实此时,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只是微微能看清眼前女子的轮廓而已。但是连心的一颦一笑,早已如刀锋雕刻一样深映在他心里,让他觉得,自己看到人影的还是那么清晰。
      “阿罗,我爱你,但我多希望,你从没爱上过我……”他吃力地吐出这一句话,用力咽下嘴里的东西,身体突然开始痉挛一样地颤抖!他猛地抓住连心的手,一字一字说:“离成赤赤……远、远一点……”说完,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连心呆住,泪珠源源不断的顺着她麻木的脸颊滑下,仿佛时光就在这一刻静止了,她的世界变成黑白。身体里好冷,那股冷意是从心底泛出来了,快速流窜到体表的每一寸,她慢慢地伸出手,颤抖着在半空中停了会儿,甚至胆怯地想缩回来,许久,才探到了他的鼻下。
      ——安静,死寂。
      墨子琪死了。
      他死了……
      这个念头好像一把重锤,“咣铛”一声砸到她的心脏!痛得她控制不住地弯下腰,痉挛一样抱住自己。他怎么就死了呢……为什么会死呢?
      是她害死他的吗?
      她害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武艺不精,她还自不量力地去接那个信号弹,都是她的错……
      可是,师兄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啊,在他们进洞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呢……
      她神经质一样哆嗦着,爬到了墨子琪身边,抖着手不住地去摸墨子琪的伤口——血是黑的。
      不对啊!不对啊!连心无意识地流着泪,半张开嘴,他刚中箭时,箭上是没毒的啊……脑子里像塞入了一团乱麻,千丝万缕,那些线不停的膨胀,变大,痛得她的头快要炸开了,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忽然张大了眼睛,猛地抱起墨子琪,一手探向他的身后!
      手上摸到了一团绵软的烂肉,那些血肉好似会侵蚀她的皮肤一样,沾染上便是剧痛,连心狠狠甩手,将那些东西甩脱,然后用力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两下,随即倾身将墨子琪的身体翻转过来,只见在他的后背上,那软猬甲已经被几只古怪的虫子啃出了大洞!是人血还是虫子的血已经分不清楚了……
      恶臭在狭小的山洞里弥漫开来,连心呆怔片刻后,呕的一声趴到旁边吐了出来!
      “阿罗!阿罗!”远处传来了琴娘和耶律洪杰焦急的呼唤,而连心已根本无法回答。还是侍卫循着怪味找到了那个山洞,将乱草拨开后,入眼便是傻了一样的连心,和看起来已没了生气的墨子琪。
      “快下去救人!”耶律洪杰回身吼。
      “是!”几名侍卫马上往下攀爬,突然一个人不知怎么了,浑身抽搐着就掉了下去!
      “慢着,都别动!”琴娘意识到不对,马上厉声阻止。
      几个侍卫缓缓散开,让洞口完全暴露在日光下,诡异到恐怖的场景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只见三三两两的,形容怪异的软体爬虫,从各个方向朝着洞底爬去。最先下到洞里的虫子在琴娘恐慌的注视下,却是看都没看一眼神情麻木,靠坐在石壁边的连心,直接朝着墨子琪爬去。它爬到了软猬甲后背的位置,一口咬了上去,然后咯吱吱地,直往里头钻。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咬上了软猬甲前胸的地方,咬上了侧腹的位置,咯吱吱、咯吱吱……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牙根发酸,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琴娘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偏过脸,头一次在人前哭了出来。
      她怎么这么粗心!她为什么没察觉到软猬甲有古怪!她害死墨子琪了……
      连心缓缓闭上了眼。
      耶律洪杰沉了沉气,大吼一声就跳下了洞!
      “走!”他一手扯住连心,飞身就往起跳!
      连心最后看了墨子琪一眼,唇边露出一丝悲凉古怪的笑,轻轻握紧了手。
      距离容眠山不远的一座小客栈里,往日门口罗雀,今日却被重兵重重包围。连心师兄妹三个独自在一个尚算整洁的大包间内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最后,还是耶律洪杰沙哑着嗓子开口:“谁能告诉我……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软猬甲不是护体神衣吗?为何会招来那些毒虫?!”
      琴娘面无表情,只是双手还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若是我没猜错,那软猬甲里应是暗藏了某种植物,植物本身无毒,确对那种专门饲养的毒虫有莫大的吸引力。那些黑衣死士将毒虫装在器皿里带过来,一旦确定衣服暴露,被人穿在身上,就把毒虫放出来为祸……”她突然双手捂住脸,眼眶通红,紧咬着的唇再也压抑不住喉中的呜咽,“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把那来历不明的东西带给阿罗,为什么要相信成赤赤那种阴狠毒辣该下地狱的人!我害死师弟了,害死他了……”
      那痛苦的宛如嘶吼的哭声,让耶律洪杰也忍不住别过头,用力一拳砸在桌边上,砰地一声巨响,实木的桌板硬生生给他砸出了裂纹!木刺戳进皮肉,溢出了血,映着他通红肿胀的眼,他就似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牙齿咬得咯蹦响,“我容眠山到底和他顾王府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他非致师弟与死地不可!他们不是故交吗?!他们——”
      “我知道。”连心表木麻木,钝钝的声音简直不像她发出的,若不是看到她嘴唇在动,那两人几乎无法确定是她在说话。
      “我知道墨子琪为何会死……”鬼魅一样的叹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要杀师兄的,那软猬甲是送我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的,他以为,我会将软猬甲穿在我娘身上……他以为,五年前‘赐下’的那个戒指还没有要了我娘的命!他以为,我娘这些年一直躲在哪里好好活着呢!”那声音越来越尖利,最后简直破了声!磨得人耳根发酸!
      连心猛然站起,双眼血红,两手大张,“他害了我娘!害了师傅!害了师兄!他——他——他为什么不去死!他为什么不去死!”最后一句,带着哭腔的吼,连心就如发泄完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的破败娃娃一般,无力地跌坐在地。
      琴娘流着泪去搀她,却被连心闭着眼甩开。
      她真傻,她怎么还会对成赤赤抱有希望呢……
      她最后念的一次旧情,害死她这一生最后的爱人。
      江南的大宅,厨房里的嬉戏,河边的漫步,夕阳西下,所有的画面都成了一副遥远的水墨画,在泼天大雨中,被命运之手轻轻地一拨弄,就这么化为云烟,了无痕迹。
      自今而后,天下之大,终将剩下她一人,怀揣着悔恨、懊恼、憎恶、厌世,种种让她痛苦让她辗转难昧的情绪漂泊在冰冷的世间,最终,堕下阿鼻地狱。
      漫天神佛都将惩戒她,惩戒她爱上了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惩戒她害死了真心爱自己的人。这样的人生,活着又怎样,死了待如何。
      活着又怎样……
      死了待如何……
      连心的胸腔微微起伏着,头脑里一片苍白的空茫,突然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
      “不好!”耶律洪杰担心她轻生,一步跟了过去,却见连心根本没往外跑,转角两步就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屋子,砰地一下关上门落了锁。
      耶律洪杰铁青着脸,抬脚就想踹门,随即就被赶来的琴娘阻止了。
      “你别这样,她本来就难受,让她自己待会儿也好。”
      “自己呆着?!你也看到她刚才的样子了,师兄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大!”耶律洪杰冷着脸一指门,“现在她自己在里头,没人陪着,真出事了怎么办?”
      “出事出事!你别这么盼着她出事行不行!”琴娘情绪极差,张嘴就要吵架,深吸一口气又强自忍下了,沉声道,“她就算真轻生了也不会咬舌自尽吧?这屋里我记得就是个堆放布料的地方,没什么趁手的东西。”
      耶律洪杰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命人将战战兢兢的客栈老板带来,待确定这屋子真就是个存放发霉被褥的地儿,连一块利器都没有,这才勉强挥挥手,示意老板和侍卫退下,沉默地靠在了门边。
      琴娘转过头望向远处雾蒙蒙的山峰,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情绪才静下来,走过去拍拍耶律洪杰的肩膀,轻声道,“好了,你身上也还有伤,先去休息吧,这里找人守着就是。”
      耶律洪杰垂头不语。
      琴娘又道,“师弟的事对咱们每个人都是个巨大的打击,咱们都需要时间平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根本没用。日子还要过,仇还要报。”
      耶律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抬头看向琴娘,琴娘俯身抱了抱他,在他耳边道,“去吧。”
      耶律叹了口气,终于离开。
      琴娘看着耶律走远了,才过去轻轻敲了两下门,对屋里的连心道,“阿罗,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也清楚知道阿琪在你心中的分量,所以我允许你伤心一日、两日,颓废一月、两月,但你绝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跟他师弟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他,若让他知道你就这么一蹶不振了,那他真是死都不安心,你相信吗?”
      昏暗散发着腐朽味道的储藏屋内,连心蜷缩在斑驳的墙角下,表情痴怔,听到琴娘的话,唇角抖动着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是一个古怪的笑。
      她相信,她怎会不信。墨子琪仅有的两句遗言,第一句便是——我爱你,可我多希望,你从没爱上过我……
      他爱她,爱到在死时恨不得她从没爱上过他的地步。
      那个男人,应是将她早早收进了心脏最靠里的一块软肉里,怕她冷,怕她痛,怕她忧愁,怕她寂寞,满心思考的都是她,甚至忘了想想自己……
      连心闭上眼,手疲惫地拄上额头,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
      而他死时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他说:离成赤赤远一点。
      她会遵从的,她已经太累了。
      她觉得自己去到另一个世界后,也不一定能见到那么善良,一辈子都没做过任何坏事的墨子琪了,可是,她更没有勇气留在这个一定无法再见到他的世界里。
      对不起,她真的太累了。
      连心抽泣着,脸上却露出了真心的笑颜,那笑和着泪,构成了最心酸的画面。
      她慢慢闭上眼,从腰间摸出那个自山洞里带出的毒药瓶,一点点举高到嘴边,终于,拇指轻轻一拨,微微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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