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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掌门之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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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追受风霜城掌门之位这一日,天是暗青色的。
但是红绸布料子被娘悬挂地到处都是,鲜艳如火映红了大半块天。
他端正坐在看椅上,接管师父黄有徐授予他的掌门腰牌,身上着了件风霜城历代遗留下来的华衫。暗自瞅了瞅,觉得实在太丑,黑得有些不像话。手上握着的那把经历岁月锤炼陪伴掌门风餐雨露的宝剑名叫勾如剑。
曾听爹娘说过,手中这把勾如剑陪伴了风霜城许多个年头,其间经手过八位掌门人。而于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第九位掌门。
这天他配上剑,收了腰牌,穿上了掌门的衣裳,接受风霜城里一众弟子的叩拜。
这一天,江湖上的他门他派也纷纷携礼到了城中。
乌追的拜帖一如既往送到恩师竹影宫二宫主慕容云秋的手里。
三宫主还是那么美,她喜欢穿着一件紫衫,通过江湖那些爱打探别人秘事的说书先生,他才了解到她衣着上的癖好只是为了纪念当年抚养她的母亲紫青珊。
谁都晓得,紫青珊同冷庄杜氏之女被恶人慕容梅掉换。所以按这个道理讲,三宫主无法忘记往年所发生的一切的原因就明显了。
对其养母感恩,对生母却并不原谅。旁人便说她邪恶。
曾经有很多人都说她邪恶,是什么大恶的妖女,但对于乌追,从来就不这样想。
因为没有哪一个人如她那般痴情。宁愿自己忍受不见光明的苦痛,也不愿意自己所爱之人承受。
他望向面纱之下的三宫主。
她的眼睛很漂亮,但不能视物。
她被二宫主搀扶着,脸上笑得灿烂:“恭喜你了,乌追!”二宫主招人将贺礼送上。
他有些感动,垂首笑了笑:“多谢,二宫主三宫主请上座。”
大部分的武林好汉还是无法释怀,看着他将二宫主三宫主奉之上宾,嗤之以鼻地扫了扫两眼。关于这点,乌追并不想解释。
他一直无愧于心地崇敬面前那两个人。
一来当年被其救了命,活到了今天,二来他们的所做所为没有半点对不住旁人。
爹娘安排宴席,他有些头疼。便折了时间回去歇息。
转到抄手走廊的时候,有人冷不丁地坐在房檐上,从上垂下了浅绿色的花裙,再往下瞅瞅是一双镶了花边的绣花鞋。
如果宁死不抬首往上盯去,他一定会犯花痴地认为这上面坐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不过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个人已经纠缠了他几年。
能这样艳装在风霜城来去自如地当是郁金门的言笑公子。
三年前遇上的扫把星。哦,是三年前那个要死不活的扫把星。
乌追抿唇笑地得意,觉得这个扫把星的称呼很不错。
“小追追,恭喜你咯!”他嗑着瓜子,突然亲昵地唤他。接着一抬脚,便跳下来,定在他的面前。
对于这种行踪不定的模样,说实话乌追十分不满。
尽管言笑的美貌不输于天下任何一位女子。
但他就是不喜欢,因为言笑仍然是一个男人。
他认为龙阳之癖与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
他用手把言笑挡开了些,没好气地怒道:“让开!”
言笑倒不生气,拉着乌追肩侧的青丝温柔地笑:“人家刚来,你就这样大动肝火好么?”
他抚了抚额,心里难耐。
谁都知道郁金门的言笑公子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应该说,一摊上便是个大麻烦。他心里这样想着就又甩了个脸色道,“大白天的你来找我做什么?”
言笑挠头疑惑,对他摊着俩手,“怎么,今天不是你登上掌门之位啊?”
“就为了这个?”他闷着火气。
“就为了这个。”言笑诚心诚意地冲他点头。
其实莫怪他拿言笑出气,谁让言笑长了个让他看不顺眼的脸呢。一向这种人他不太搭理,但此时此刻也免不了搭理。
他把手伸到言笑的面前:“你的礼物呢?”
言笑啊呦一声跳起来。
他就知道,像言笑这样的公子哥根本就是没心没肺。
至少他现在知道。拜访别人,言笑从来就不会想着携带礼物。
“小追追,你没看见么?”言笑理直气壮地转悠了一圈,然后凑到他跟前,“看,这身衣服是我今日刚买的,就是为了来参加你的大典。”
他摇摇头,面色一黑:“你可真有心,言笑公子!”
言笑扑到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天真地笑:“讨厌,人家都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还这样直呼其名?”
他努力挣脱,双手却被言笑牢牢握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噎着嗓子说:“好罢,你先放开我。今次不舒服,要先回去歇歇?”
人一劳累就很容易妥协。
“那你说我的礼物好不好?”言笑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迫于无奈,只得违心答应:“这礼物挺好。”
言笑又蹭了蹭,偷眼瞧着他的脸,“小追追,你直呼我名字很久了。”颓堂失落的目光定着他,然后捧着他的脸,深情地请求道,“来,小追追,叫我阿笑试一试?”
跟个男人触地那么近,他只好服从地小声回应:“阿……阿笑!”
言笑开始撒娇:“嗯,声音太小了,再来一遍。”
他真是被言笑折磨怕了。
这时候困意又偏偏袭上了心头。只得私下回应他:“阿笑!”
声音很洪亮,言笑很满意地松开了手,接着又很霸道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屋里窜。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起码是一种坏到了极点的预感。
总之他也说不清,见到这种无赖还没让他拔剑只能说明自己的脑子坏掉了。
门被踹开,言笑一出手便将他撂到在床上,语气温柔暧昧:“小追追,你适才不是很困么,那你怎么还不闭眼睛?”
被言笑压地动弹不得,他吸了吸鼻子,不悦地想要挣脱。可在此时,言笑安分地翻了翻身,背着脸小声道:“小追追,你放心。如果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我绝对不会碰你的。”
多滑稽的保证。
他想了想,真觉得恶心。
面前这个男人的脑子应该比猪还有毛病。先不说他爱好女装的癖好,就是欢喜男人这一点就令他十分地鄙视。
不过更苦恼地是,那个男人会是自己。
想着就忍不住轻踹了他一脚:“喂,你下次不要随便闯到我这里来?”刚说完,言笑却回转身来,用手捂住他的嘴。
囔囔了半天,一句粗话都没有说清楚。
言笑口中的热气淌进他的耳朵里,头也埋进他的颈窝。
扬起手臂想要教训他,没想到手臂刚刚抬起,言笑的吻却落了下去,自己的嘴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赌上。
他开始天花乱坠地想,完了,自己完了蛋了。
两颗眼珠子死死地瞪着他灿若桃花的眼。
几缕光滑的发丝层叠下来贴上了他的脸颊。
过了许久,他才平稳了呼吸。
没想到做了十几年杀手的他,冷静如水的他,会在熬到成了风霜城掌门的头一天开了桃花运,且还是个内心有些女人气的男人。
疯了,铁定是疯了。
他手舞足蹈抓耳挠腮地想从面前这人的束缚中爬出来。结果只听见咚地一声,身上的人被他毫不客气地扔到了另一边。
言笑抓着他的手奄奄一息地说:“小追追,今天穿成这样真的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眼睛迷缝着,再也没睁开,而轻微的打鼾声慢慢地填满了整个屋。
“难道这么就累了么,明明什么也没做。”他的脸烧得一团红。
青天白日的,他,风霜城的新任掌门竟然被一个男人逼得做出这种事。
真是难堪地无地自容。
望着床上衣衫不整,睡意香甜的人,一时拿剑杀了又觉得于心不忍。
是啊,他怎可趁机入危,去胡乱杀害一个进入梦乡毫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他理好衣襟,侧头瞥了瞥他。“我真是上辈子欠他的。”脱了他的鞋,用剑给他挑了被子盖上。
脑袋迷糊地要命。
话说他也是那么地困倦啊,这个人倒抢了他的地盘。
他燃了一根香,靠坐在墙角,也无奈地打了打会盹儿。
也不知这一睡究竟过了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人。
门也没关,敞开着,窗子也没有闭合。
风把窗子摇了摇,这声听上去实在不好。
他起身去把它关好,关好之后就往大厅而去。
一跨门坎儿,爹娘便拥上来。
凤凰双侠的名号在江湖上响当当,但是自从他,他们曾经丢失的儿子找到之后,估计也很少浪迹江湖了。
一来二去他都忘记有多少次没听见长辈们尊敬地称呼爹娘为凤凰双侠了。
爹把着他的肩,捋着胡须道:“本还跟你娘商量着,要把爹和你娘身上的一些本事传给你。可后来见你同师父他老人家学得比我们好,我们呀就不操心那么多了。”
他也陪笑着摇了摇头:“不,多亏爹娘的栽培和师父的教导,儿子才这么有出息。”
他一向学不来巴结逢迎,这在竹影宫的时候就养成了这个毛病。
就像星竹,自从离开竹影宫,便在生意场上拼得了一片天下。
一说起这个,他就觉得好笑。一个拿刀的人突然做起了买卖。
幸好只是心里想想,若是说将出来,指不准手下边的人会怎么想他这个掌门?
正想着,便看着有个人俯身望着他,细长的柳眉,纤细的腰。女人般妖艳的红唇,两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他有些吃紧退后一步,板着脸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也不知道看着言笑,他怎么会紧张到这个地步。
一向对任何事都能做到临危不乱的。
以前二宫主也一直以杀手的原则训练过他。
言笑捧着脸,终于摆摆手站好,然后嘀咕着退到身后的位置上:“真是奇了怪了,你站着傻笑什么?”
厅堂里不只他爹娘,还有其他的长辈。
经他一提醒,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大着眼睛往他这里瞅。
他的脸红地厉害,尽管已经很努力地抑制了呢。
他拔高嗓子绝情地说:“郁金门的言笑公子怎么来了?”
言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语气里的不悦。翘着腿,挑了腰上的扇子啪一声打开,拉长了声音说:“小追追,你忘记了,刚才我们还在房间里……”他吓地跑过去捂住言笑的嘴:“你胡言乱语什么?你成天在你自家胡闹不够,还跑到我风霜城里来胡闹?”
言笑用力把他的手扳开,想是明白他不好斗。知趣地抬了抬眼睑,安分地不顶嘴了。
可怜……可怜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言笑,却让厅堂的一众误会了。尤其是那看不透的笑啊。
他们探究的眼神停留在他的手上。唯独爹娘好整以暇地笑着。
他一急,垂了眼,咳嗽两嗓子,闷着气说:“不识……不识抬举的人真是打哪儿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