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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挖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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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楠把单子给小松瞧,“这些都是从内库拿来的,也有外面孝敬端本宫的,我都挑了好的,送到锦绣宫了。贵妃娘娘没说什么,但看着脸色还好,倒似没受什么影响。”
“无妨,父皇给她的那份早抹掉了,母妃也不稀罕这些东西,不过好歹是个心意。”小松摆弄棋子儿,漫不经心,“事情已经捅出去,父皇知道了真相就足够了,银子是他的私房钱,他爱给谁花是自个儿的事,反正我的好处已经得到了。他不是给了我几个皇庄么,回头找信任的人接管了,多攒点银子以后傍身。”
小楠没吭声。
“嗯,就让你家人去吧,总在码头给人当挑夫也不是个事,我记得你大弟也不小了,该说亲了,家里攒点钱,也好娶媳妇。”
“他们都是本分的农民,懂什么管庄子的事,殿下还是找别人吧!端本宫的属官也不少,让詹事府找几个合适的管事去就行。”
“不要,那帮家伙在宫里胁迫我就够了,还把经济命脉给他们,小楠姐姐,你动点脑子吧!”
小楠:“……好吧,我安排人手去接手。”
“他们本就是农民,种田是本分事,能做得来。再说人要衣马配鞍,摸索段日子什么都会了。”
“我不是怕你为难么,要是被谏官抓住把柄,又要唠叨,说您用私人,不用属官什么的。”
“你就瞎操心,我的事他们爱说就说,那是他们的工作职责,不说话才怪。反正我都习惯了。”这熊孩子,哪日不跟朝廷大臣们闹点不愉快就过不去似的,对于谏官、御史的弹劾,他都是虱子多了不咬的架势。
“对,我不过白操心。丑化说前头,他们若有什么不妥,我可不管的。”
“阿姐,你越来越像有教养的宫廷女官了。”
明显是反话。“谨慎小心点没什么不好。今时不比当日。”小楠再不肯拿当日的玩笑与小松逗笑,身份不同,相处自然要不同。
“呵呵。”讽刺不成,小松冷笑,“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小松,你也在变。”
小松怔怔瞧了她片刻,突然转了话锋,“来我宫里查库房那御马监的太监识字?”
“嗯,小楷写得十分漂亮。”小楠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能顺着回答,她瞧着那太监一笔笔把单子上少了东西写了原因的。
“嗯,以后不许太监识字,阉人心理畸形,误国根源。宫女要早些放出去,省得在宫里惹是生非。文人、武官,都得养点匪气,让他们时时闹点脾气,闹点政见不和,吵个嘴,打个架什么的,挺好,有不同意见,越是开明越是自由,有自由就有发展。阿姐,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理想世界?有了自由,你才有胆子?”
小楠笑了,摇头。
“阿姐,你胆子越发小了。”
“后宫与太监,不得干政。”
“嘿嘿,那我非得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楠往后缩,小松俯身过来,“我告诉你,瘦猴和高个去干什么了……”
小楠捂住耳朵,“我不听。”
“嘻嘻,不听也得听,我赖上你啦!”小松猴到小楠身上,“我让他们请了个人来,那个人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你还认识的,想不想跟我去外书房瞧瞧?”
小楠心咚咚跳,京城熟人,数来数去也就一位,还称得上才子的……她肯定想多了。
小松垂下眼睑,将黑幽幽的眼底情绪藏进万丈深渊,任谁都寻摸不见。
外书房自从被某人“洗劫”过一次后,小松便不挂任何字画了,满墙光溜溜的,连大缸里的卷轴都换上寻常书画,笔墨纸砚倒还是真品,架子上的书珍本孤本也都不见了,那些个已经被小松收进内书房,皇上再怎么无赖,也不好意思去儿子后宫去找宝贝。
瘦猴和高个迎了小松进门,挂着“双木宅”匾额,那是大殿下改的名儿,李阁老写的字。
小松看见小楠瞧着匾额,“李阁老这几个字写得太孤寡,没他性格中的雍容之度,回头等我会写字儿了,自己写。”
小楠:“……”您老上学一年了,还不会写毛笔字,好意思显摆。
进了书房,一青袍武官俯身行礼,“拜见殿下。”
不是正式场合,官员未行大礼,但弯着腰,小楠瞧着他的身子,身长颈长,一头乌发,煞是眼熟。
“小舅舅,别多礼,快来快来。”小松热情地扶起来人的手臂,那人哆嗦了下,没敢甩开小松的手。
小楠总觉得小松刚才有深意地笑了她一眼,又不确定。她默默地站在小松身后,苦笑,真是熟人,可不是马贵妃最小的弟弟马沁泉?曾经尴尬相见,她还“欠”了他一只簪子。
小松从怀里摸出根簪子,殷勤地递给马沁泉,“小舅舅呀,我记得母妃说你最喜欢紫玉,我刚得了这个,想起了你,赶紧拿了来送给你。”
马沁泉悻悻,小楠差点笑出声,这熊孩子,打人不打脸,他非得打人脸干嘛!给人簪子,不是明着提醒人家,我还记仇当日的事啦!
“殿下,簪子你还是留着玩儿或赏人,我不缺。”
“缺的,缺的,绝对缺。”这话说重了,总有点变味,“再多,要是哪日不小心摔了,不就少了?拿着,我送你的,回头母妃问起来,我给你作证,绝没人敢嚼舌根子,说你是不明来源的财产。”
马沁泉嘴角抽搐,一根簪子,值得么,他根本不看在眼里,可是,这烫手玩意儿,他敢不拿么?真是倒霉到家,想起当初,他就恨不能时光倒流。当日上街,本来是听说京城四大名媛聚首在张氏衣铺裁衣服,他好容易混进去,想一窥芳泽,不想消息有误,只有富家小姐在,还碰见富祥那个杀星,因为觊觎富家小姐,被富祥记恨,后来被他寻了个事教训了一顿,吃了个哑巴亏。这也罢了,无意中调戏了个小丫头,摔了根簪子,却是皇子的家奴。
可是,他已经为这事买单了啊,宋博琰大皇子已经讹了他不少好东西,难道还要讹?“殿下,簪子臣收下了,你若没什么事,臣就告退了啊!”马沁泉打起官腔。
“我没说没事啊,有事找你呢!”小松笑嘻嘻地,“既然收了我的东西,自然是要干活的。听说你喜欢雕刻?”
马沁泉不知道他葫芦卖的什么药,提起他的兴趣,忍不住心喜,但他面上可不敢显露。马家祖上是玉石雕刻世家,祖上靠一手雕琢绝活富了起来,有了钱买地养孩子读书,几代下来成了大族,也很是出了几个读书人,慢慢便成了书香世家,祖传的雕刻手艺早失传了,只留下几本书,几把有了年代成为古董的雕刻工具。马沁泉自小不喜读书,性子浪荡,奇淫技巧都挺喜欢,无意瞧了一本祖上传的雕刻手艺绝密后,迷上了雕刻,但家里人一直认为他是不务正业,很是苛责。特别是马贵妃荣宠升天,马家烈火烹油之际,哪里容得马沁泉这么个异类,做手艺工匠?他这项本领便被家族所不容,更是极力隐瞒,不许他有所施展。
马沁泉心思急转,大皇子这会儿提起这事,什么意思?认还是不认?他可是挂着三等侍卫的职,虽然很久没当值了,这朝廷官员喜欢做工匠……
“小舅舅,母妃提起你这技艺,可是很不高兴呢,你不会是因为这个不敢认吧?”
小松唬人是越来越有一套了,不管他从哪里打听来的,这话是说到实处,马沁泉不得不认。
马沁泉瞧着小松,“臣是稍有涉猎,称不上喜欢。”
“小舅舅,你可是谦虚了,我可是亲眼瞧见你刻的那个送给母妃的玉水仙簪,可真是技艺精湛,堪比雕玉祖师爷白衣大士了。”
马沁泉慌神了,“殿下,可不能乱说,那是我花银子找人刻的,不是我刻的。”
“嘻嘻,你骗的了母妃,可骗不了我。”小松嘻嘻而笑,“要不我们找你那位石匠对质?我跟京城的裱糊匠、雕刻匠们可都是很熟的。”
马沁泉想死的心都有了,朝廷谁不知道大皇子刁钻小气,唬了好些大臣给他写字画画抄经卖钱?这是看上他那点雕刻手艺了,马沁泉听出他的意思,不害怕了,若是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马沁泉放松下来,直起身子,有点洋洋得意,“就是小手艺,说不是精湛,可比不上那些大家,比起苏州刘,京西谢,造办处的韩大家,我可是差远了。”
“我就说小舅舅谦虚了。”小松对马沁泉招手,马沁泉本就是个大胆狂妄的家伙,对于礼节根本不在意,所以麻溜着就坐过去了,两人头凑一处说话。
“我有本六祖手写坛经,你帮我用玉石刻成玉石经书如何?”
马沁泉跳起来,大声道:“不行。”
小松鼓着脸,“不行就不行,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马沁泉黑脸,这分明的报复,一本佛经刻成玉石经书,要他命吧?多大的量,需要多少玉石?皇子殿下肯定不会出工出力,最多是出本经书做样本。
“殿下,需要的玉石太多了,刻成一块块的也不便于阅读啊?”
“父皇罚我抄经书啊,我每日要习骑射,读书,学政,明理,睡觉就只剩两个时辰,可怜每日五更起,三更睡,你看我这瘦的?哪里有时间抄经书?我的意思是,小舅舅帮我个忙,把经书都刻成玉石,我送给父皇,他日日挂在寝宫,避邪又养人,为皇上分忧。岂不是大好事?”
小楠忍着笑,这熊孩子,分明是故意的。
马沁泉作为难状,“按理说做臣子的应该为皇上分忧,这雕刻自然没有问题,但是玉石这事……”
“小舅舅,你放心,所有开销我一力承当。”
马沁泉眼角直跳,你有钱吗?谁都知道大皇子雁过拔毛的习性,这是又讹上他了。
小松:“你瞧,我送你这根簪子,可是好东西,千万别丢了,万一哪日不小心遇见个美貌女子,心情一激动,啧啧……”他说着话,回头握住小楠的手,“小楠,我渴了,给我喂点水。”
小楠递了茶给他,他就着小楠的手喝了一口,那手一直握着她的手心,不松手,小楠被他拉在身边,就像是侧身抱着他似的。
马沁泉瞧着小松天真无邪的笑,再瞧瞧那双握一起的手,死心了,这明显是威胁他么!这个女子,怕就是宫里盛传那个端本宫头号宫女,抱猫丫鬟,暖床俏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