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二十章 大家都活着 ...
-
后来大概林狩月去自首了，警察同志们赶来的现场。
他们看不见灵体，但能看见遗体。惨烈的景象让带队的警官也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他们看见了瘫在地上的我，我还活着这一点就让他们觉得很神奇。
带队的同志问我，我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有点失望，还以为我没受伤，原来撞到脑袋了。
“是颜xx的粉丝后援会……”一个女警同志在翻覆的大巴上找到撕烂得不成样子的条幅，举步维艰地读出来。
“这些孩子呀，”领头的警官叹息，“但凡晚一天走，就能看见新闻说颜xx进去了。”
“看看你身份证？”女警看向我，问。
我翻找了我破破烂烂、沾满红棕色长毛的包，什么也没找到。
不知是一路滚下来的时候丢掉了，还是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你有家属吗？”她又问。
我摸出手机，手机屏幕摔得跟蜘蛛网似的，女警官好心帮我把卡卸出来，换在另一架手机上，还能显示出通讯录。
我打了柴叔的电话。
声音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虽然我现在听起来觉得恍若隔世。
我说我是章晓蔷。
他说“谁？”
我说我是他女儿。
他把我设成了诈骗电话。
然后我又打了马甲的，简直的，结果一样。
我眨眨眼，终于明白了跳楼说的那句，我消失了，这世界上我没存在过。
警察同志们看着我，大概只觉得我的情况比他们想的要严重……
我坐着警车回了深圳，做了没卵用的笔录——我坚持称我不记得了，笔录小哥想问出点什么来，但当我真想说点什么，他问我“嗯……你出现这个症状多久了？”……
“作为12.24特大车祸事件的唯一幸存者，有问题我们会再找你的。”
“好的，谢谢警察同志，”我在递过来的笔录上按了手印。
从警局出来，天很蓝，太阳很大，突如其来的光芒让我捂着额头，眯起了眼。
然后我看见台阶下蹲着一只很大的兽类，红棕色的长毛，舌头吐出来喘气。
“这狗？”送我出来的女警问我。
“是服务犬，”我从包里掏出一张“情感辅助宠物”的资格证明，这还是很久之前马甲托关系给我办的。
虽然马甲现在也不认识我了。
“啊，我是想问什么品种，”女警也是个年轻姑娘，笑起来问我。
“金毛，”我答的面不改色。
女警露出“怎么可能是金毛”的神情，但没多说，回去办公了。
她一转身，我就跑过去，紧紧抱着跳楼，跟它说话。
但回应我的只有低沉的一声“汪呜……”
我的心有点凉，捧起它的脸。
狗子就仰头看着我，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
但它不会说话了。
我开始还自我安慰，是不是周围有人，它不能在公共场合开口。
可我牵着它走了很久，走到空旷的公园里，走到没人的草地上，甚至等待夜色的降临，它都再没有开过一次口。
更不用说人形化。
我开始意识到，为了最后那个愿望，它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修为……
两千年的修为。
……
我觉得整个人呆呆的，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过去的种种事情冲出来撞击着我。
正因为见不到他了，才觉得哪儿哪儿都是他。
我们窝在草坪里过了一夜，狗子的身上仍然很暖和。
暖和到让人幻想，等我睁开眼睛，他是不是又会去厨房煮饭。
但是自然没有，天边露出鱼肚白色时，街上开始有了行人。
一个穿白色围裙的大妈推着车出来，把煎饼摊子支上。
我突然发现，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于是过去，想买个煎饼果子。
这个大妈我认识，常常在我家楼下出摊，所以她也知道我的习惯，两个鸡蛋，不要肠，少辣，葱花香菜多放。
面糊在油光黑亮的煎饼铛上摊平，她突然问我：“要肠吗？”
我说：“不要肠，两个鸡蛋。”
“要辣吗？”
“少辣。”
“葱花香菜？”
“多放一点。”
说完这些，我才想起来，她也不认识我了。
大妈给我包好，我牵着狗离开了。
我们走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周围都是人，又像没有人。
怎么解释？
如果你穿越到茹毛饮血没有语言的原始部落，你会感到更热闹，还是更孤独呢？
“回”字型的人行地砖在我脚下延伸，走了也许有几百块这样的地砖，我突然又停下来，转回去。
“忘带东西了吗？”煎饼大妈问。
“没有。”
“那？”
“我以后大概会常常买你的煎饼，”我低头看了一会地，然后抬起头说，“所以你要是认得我的话，人多的时候就不用每次都问了。我要两个鸡蛋，不要肠，少辣，葱花香菜多放。”
我想大妈内心也许觉得我是个彪子，但做生意的嘛，很快堆起笑脸：“好嘞，我记得你啦！”
我向她笑了笑，这次真的走了。
冬日的阳光斜射在跳楼红棕色的长毛上，泛起一层金棕色的光，因为是冬日，才更显得温暖。
我们一人一狗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我想起我看过的一本书，叫《活着》。
故事的主人公失去了一切，但结尾的地方，他赶着那头老牛，走向远方。
就像我现在牵着这条老“狗”。
曾有有人问我，人为什么要活着？
我回答，废话，因为不敢去死呗！
反过来说。
只要你不敢去死，不也就得活着吗。
但是活着本身，还是很好。也许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不然跳楼为什么要用两千年的修为，帮我争取？
跳楼活着，我也活着。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太阳。
或许在未来，我会治好它。
或许我们会再有一次命运的重逢。
也或许我还会遇上司命，她会再跟我玩一个游戏。
我又想起西方的神话，潘多拉放出了一切苦难，只要活着，你就可能遭受那一切。当她关上了盒子，只来得及扣住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叫做希望。
是的，只要活着，就还有可能遇上，治愈一切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第二十章 大家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