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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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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师傅师傅,我要进纯阳宫学剑术!”
万花谷外的小镇上,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拽着身边黑紫色长裙的女子说。
女子的表情淡淡的,如同一幅沉静的水墨画,她低头微微皱眉:“既已拜了我为师傅,为何又要去纯阳宫?”
小糯米团子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诶?拜了师傅做师傅,就不能再去纯阳宫了吗?”
“我乃万花谷之人,你拜了我,当然得跟我回谷。”
糯米团子似乎依旧没能理解。
可是她非常得锲而不舍:“不嘛不嘛,我要师傅,也要去纯阳!我要学镇山河!”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女子静静地看了自己刚收的小徒弟好一会儿,看她满眼的恳求,才又问:“学镇山河做什么,那还能比得上我谷中八艺么。”
糯米团子立刻点头,夸张地挥着胳膊:“镇山河可以保护师傅啊!”
女子不禁好笑地摇摇头。
“芷蝶师叔,你回来啦?”有其他的万花谷弟子经过,看到女子立刻上来打了招呼。
芷蝶点点头,复又拉起糯米团子软软的小手:“我要去纯阳几日,与你们师父说一声,我月底再回谷。”
“是!”几名弟子立刻恭敬地回答。
距离那一日已经过去了五年,芷蝶被强行送回万花谷,直到那份战报送达后才不再试图想办法出谷。
从那日起,她发狠地放弃了自己精修的离经,转而重学花间。
除了那个人,她谁都不想治疗,却最终也没能救下。
在那人眼里,就只有这天下了吧!
“师父师父,你是答应我了吧!”跟着芷蝶走了一路,糯米团子确定没人了才高兴地摇着芷蝶的手笑说。
芷蝶看向自己鬼使神差收了的徒弟,她还从未收过徒弟,突然想收她,也是因为看她灿烂的笑容实在可爱。
那是哪怕被独自抛弃在破庙里饿着肚子,也能露出笑容的孩子。
“收了徒弟却送去了纯阳宫,师姐可得取笑我好久了。”芷蝶半是调侃地说。
糯米团子果然露出挣扎的神情,但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师父,等我学成归来,他们就该羡慕你有徒儿的镇山河了!”
童言童语,芷蝶捏了捏糯米团子的脸:“待你学成,你就该向往这多姿多彩的江湖了,哪里还记得为师。”
“才不会!”糯米团子黝黑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徒儿保证,一辈子就跟着师父为师父镇山河!”
第七幕
昔日的糯米团子被芷蝶送上了纯阳,转眼又是十年。
芷蝶生辰,她的师兄弟姐妹们都张罗着为她庆生。
芷蝶已经习惯了这事,她阻止不了,只能接受同门们的好意。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大家都有些神神秘秘的。
一直到入夜,芷蝶才惊愕地看着两个师姐从门外拽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色的道袍,偏偏脖子上被系了一朵大红花,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
“啊哈哈,师父生辰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道姑笑弯着眼睛说着。
“你怎么下山了?”芷蝶不禁问道,“还弄成这样子?”虽说不解,不过看着确实挺好玩的。
“额。”小道姑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大红花,再看看已经笑弯了腰的众位师伯们,无奈地说,“徒儿学成下山,想来找师父,但是在谷口被师伯们拦下来了。”
因为是要给师父祝寿,所以她也没真反抗,半推半就地就成了这样子。
芷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看来当初决定收这个徒弟也没错。
“好了,把那东西摘下来,吃饭吧。”芷蝶招呼着,帮徒弟拿下了红花,拉着她在桌子旁坐下。
小道姑高兴地照着芷蝶说的做,还给她夹了不少的菜。
“啧啧,还是咱们沅陵心疼师父。”不远处坐着的几个师姐妹们眨眨眼笑说。
一桌子的气氛其乐融融。
可是,马蹄声打破了宁静。
随着战马的嘶鸣声,屋里的人面面相觑,离开了屋子去看外面的情况。
来人是一个满身血污的将士,受了重伤,他几乎是摔落在地上的。
芷蝶借着光看他,却在目光触及他手中长qiang是愣了神。
就连她的徒弟沅陵,也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将士。
“芷蝶,看来得借你的地方暂时治疗了。”她的师姐看了看来人的伤势,转头看向芷蝶。
她知道这有点为难,但他确实不适合再移动。
“好。”芷蝶的声音很淡,直接进了屋子。
沅陵想跟上去,却被师伯叫了住:“沅陵你先别进去,把这马栓好,把那把枪也带进来。”
纵使沅陵不想,也只能照做。
拾起那柄长qiang时,沅陵有那么一瞬地颤动,然后稳稳地拿在手中。
长qiang很重,有六十八斤。
她忍不住摸了摸那光洁的长柄,又看向尖锐的枪头。
“沅陵,怎么还不进来?”芷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沅陵一颤,猛转头看去,发现师父不知道何时又到了门口。
“哦,师伯让我把这个拿上。”沅陵那这长qiang比了比,然后立刻往屋子里走去。
芷蝶适时让开路径,看着沅陵将长qiang竖放在墙角,突然问:“沅陵,你的佩剑有多重?”
“啊,这个啊,四十两。”沅陵笑着拍拍腰间的佩剑。
芷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进了屋子。
沅陵长长地松了口气。
第八幕
那名将士终究是被救了回来。
他竟然还记得芷蝶,才刚能开口,就求人找了芷蝶来,有话要说。
“当年将军以军令命我等送你回谷,结果全军战死。”一开口,他竟是昔日秦慕蓝身边的亲兵,“十多年,没想到让我得知将军这柄长qiang的下落,终于还是被我夺了回来。”
“若是将军,也定不愿让自己惯用的长qiang落在敌军手中的。”
芷蝶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床上躺着的将士说得满眼是泪。
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这名将士看向芷蝶,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芷蝶姑娘,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曾经在值夜时听到将军自言自语过,她这一生只有一个遗憾,她——”
“师父!”沅陵的声音突兀地闯入,她快步走进来,看了眼床上的人,才朝芷蝶说,“师父是有事吗?我还想找师父带我好好逛一逛这万花谷。”
因为沅陵这一打断,那将士似乎也没了说的兴致。
芷蝶看了看两人,点头便往门外走去。
“万花谷很大,会骑马吗?”芷蝶问沅陵。
沅陵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我会!”
两个人很快从马厩中牵了马慢慢往外走。
走了一段路,沅陵正琢磨着该说什么免得师父又去想某些东西时,芷蝶突然一扬鞭,策马疾奔起来。
沅陵大惊,立刻也控制着身下的马紧跟而却,慢慢地赶上了落下的那段,和她并驾齐驱。
“师父这是怎么了?”沅陵着急地看向芷蝶,满是关切。
芷蝶没理她,一味地往前冲。
沅陵越来越着急,她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以她们现在策马狂奔的速度,不消半刻,就是悬崖。
“师父,快停下啊!”她开始驱动身下的马往芷蝶靠过去。
芷蝶终于看了眼沅陵,一鞭子重重抽在马背上,刺激得马长嘶着继续往前冲。
沅陵不得不再催动马紧跟而上,眼看着悬崖已经能够隐约看到,她顾不得其他,在芷蝶再度举起马鞭时一把抓住腾空一跃,顺利地跳到芷蝶背后一把环住她制住她的双臂,另一只手拽着缰绳往后一扯。
巨大的力道让马人立而起,但是沅陵竟然能抱着芷蝶牢牢坐在马上,几声训斥从沅陵的口中传出,她轻易地将惊怒的马驯服,让它老老实实地慢慢停了下来。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紧急情况解除,沅陵气恼之下,声音也大了不少。
可是,芷蝶的反应更大。
“你别碰我!”芷蝶一把甩开沅陵,眼角有一点红,“你到底是谁?!”
沅陵愣在那儿,半晌才说:“师父,我自然是沅陵了,你怎么了?”
芷蝶冷笑了起来:“好,我换一个问题。”
“秦慕蓝一生唯一的遗憾是什么?”
“师父,我怎么……会知道……”沅陵忍不住退了一小步。
芷蝶没有停顿。
“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直习惯四十两重佩剑的你能那么轻松自如地拿起一柄重达六十八斤的长qiang?”
“你能告诉我,常年在纯阳宫上学艺,你从哪学来那么一身驯马策马的好技艺?!”
“或者,我该问你,你到底是谁?这样骗我很开心?”
说到后面,芷蝶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沅陵迟疑了一小会儿,终于小心地上前一步,伸手掏出帕子想要给芷蝶擦拭,却被她一把拍开。
“可是,我怕你不信,我怕吓到你。”终于,沅陵开了口。
芷蝶颤了一下,低着头没看她。
“当时在战场上,我知道那是必死,当我感觉到心脏被射穿的时候,甚至还释然了,我庆幸把你强行送回谷。”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问我有什么愿望。”
“我当时想着,如果有下辈子,我倾尽一生只守一人,我只为她镇山河。”
“然后,等我再醒来,发现我成了婴儿,然后就遇到了你。”
等待了一会儿,看芷蝶没说话,沅陵又靠近了一步,凑上前:“师父,不生气了好不好?”
芷蝶一下子没办法适应眼前这个这几年来总是撒娇卖萌装可怜的徒弟竟然是当年那个策马疾驰英姿飒爽的军娘。
“你装小孩倒是装得挺在行。”终于,她说了一句。
“嘿嘿。”沅陵得意地笑说,“那你喜欢我叫你师父还是叫你小蝶儿?”
“没大没小!”抬头看才不过十多岁年龄的沅陵,芷蝶不禁摇头。
“那也没什么。”沅陵笑着一闪身,突然将芷蝶抱住扛在肩上,往不远处的花海冲过去,“只要高兴不就好了么!”
“喂,你放我下去!”芷蝶猝不及防被扛在那儿,只能捶打沅陵的背。
沅陵任她打着,也不松手,只大笑着带着芷蝶扑进花丛,一个镇山河落下,两人躺在那气场当中,终于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