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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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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背后覆上他的风衣,带着他的体温温暖了她整个人,她还有些怔忪。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展开伞撑在头顶,这把伞够大,足够容纳下两个人。脱下外套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真丝衬衫,领口松开隐约可见性感的锁骨,袖口却扣得严严的,衬衫下结实健美的肌肉显出轮廓,让被他的问话叫回神的她心头微微异样。
“你没看新闻吗?”她定了定神,再开口已正常了许多,“我跟着……跟着他来这儿举行影迷见面会,为新戏做宣传。”
这个他,不用说明也知道是谁。
他微微沉默了下,才道:“没,我来这儿这么多天,每天只看新闻联播。”他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这么说着,倒让她一下子笑出声来:“你这还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来……”指了指他胸前的单反,笑道,“拍照片?”
闻言,他也露出一抹淡笑,“这是艺术,光与影的艺术,拍照片三个字不足以概括的。”
她心情蓦然就轻松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可以和他肆无忌惮开玩笑,毫无形象地大笑的时光。“行行行,你那是艺术,我们这种俗人不会理解的!”
她虽然在笑,但身体细微的颤抖却被他收入眼中,他稍稍同她靠近了些,抬起胳膊环住她,她明显的一僵,正在往前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他若无其事地道:“我看你淋了不少雨,怕是冷得厉害。不要动,回去赶紧喝药。”她没有说话,身子却是渐渐放松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习惯性的动作也变得难得了?她心头有些苦涩的想。她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温暖心安的感觉了?
他的手掌温暖宽厚,带给她源源不断的热量,她偏过头去,看到自己肩头那只手,年过三十的男人,皮肤依然是那么细腻光滑,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洁,纤长洁白的手指紧紧扣住她。
她再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看的一双手。
“既然是和他一起来的,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两人并肩漫步,他开口,“记得市区离这儿不近吧?”
他扭头打量了她一番,“看你这样子,包也没拿,伞也没有……”她不自在地缩了缩,听到他有些狐疑的话语,“不会连手机都不在身上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些反常,他心头一紧,语气稍稍加重。
她心里苦笑: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火眼金睛啊,什么都瞒不过他。
“你没猜错,我是吵架以后跑出来的。”她对上他质问的眼,云淡风轻地开口道,“出来的急了,包和手机都在阿阮那儿,浑身上下只有几百块钱,几乎全用来打车了,想买把伞也找不到地方。”
“胡闹!”他好看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开口就是呵斥,语气里满是不赞同,“这种天气,一个人跑那么远,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大家会担心的。”
“这不是碰上你了嘛!”她一笑,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说我就是命好啊,赌气出来还能碰到歌哥。”
他依然皱着眉,却没再责怪她。
“你这是又出来放松心情了?”多年来的相处,让他们早就对彼此的一切了如指掌,见他这幅随性的打扮就知道这是又出来修行了。
“嗯,前不久刚演完话剧,有个小假期。”他颔首,松开揽着她的胳膊,“回去以后另一部戏又要开拍,很快就要进组了。”
她听罢点点头,为他突然的松手生出些许自己都没发现的失落,就见他从腰上拿出一个葫芦来递给自己。
“这是?”她接过,有些不解地问他。他再次环住她,道:“酒。你喝一些暖暖,天不早了,喝完我送你回去。酒味很淡的,不会喝醉。”
“我才不要回去呢!”她心头一跳,立马咕哝道,声音太小他没听清,她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拔开塞子灌了几口,然后眉开眼笑道:“好喝!一点都不辣,香的!”
她眉眼弯弯,看向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他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嗯,是香的。”
“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了?”斟酌许久,他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口,看到她稍稍恢复的情绪再次低落下去,有些抱歉地道,“罢,你若是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我不会逼你的。”
“其实……也没什么。”她见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有些心疼,曾经,他们是无话不谈的,不管是开心的还是悲伤的,统统都可以向对方倾诉,可现在,他连问一问都要小心翼翼的。
这都是她造成的,是她单方面的有意疏远,造成了今天冷漠疏离的局面。她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问自己:值得吗?你到现在还觉得值得吗?
“就是在有些事情上意见不合。”她低着头,手指缠着葫芦上的系带,“我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了,或者……我以前见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他。我觉得很累。”
“诗诗,”他语气严肃,“那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么?你们不是都要谈婚论嫁了吗?网上的那些消息是假的吗?你现在是说,你后悔了吗?”
她被一连串的逼问弄得有些抓狂,语气也激动起来:“是我的选择,他也有意愿说要结婚,可……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闭着眼,语无伦次起来,“我慢慢发现,对于他来说,我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是他的事业!而且……可能从一开始他和我传绯闻的目的就是为了炒作!”
她一手紧紧抓着酒葫芦,另一手却死死地揪着他胸前的衣领,瞪大了眼睛对他低吼着。
他扣着她肩头的手越发用力了,雨点淡漠冰凉,一如他吐出的话,“你是现在才知道吗?我以为,你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应该是明白的。”
他的话如同一瓢冷水,让她一下子就停止了挣扎。
“你现在这样属于自我逃避。”他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商业炒作,只是后来慢慢的相处,两人都假戏真做了,于是你就忘了整件事本来的目的。”
“你们终于修成了正果,名利双收,爱情也美满了,到现在终于只剩最后一步了,你却说你犹豫了,不确定了?那你早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两人之间的矛盾?”
她红着眼不断摇头,脆弱可怜得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他硬起心肠,“又或者说,为什么没有早些认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小吗?你已经快三十了,这些道理还要别人教吗?”
“你先前沉溺在他的感情攻势里,爱情蒙蔽了你的双眼,但同时矛盾又是真实存在的。终于在某一个点,它爆发了,于是你就意识到了,但还是不肯承认,不肯承认他最重要的东西不是你。”
“不肯承认,你其实已经后悔了。”
最后一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不是这样的!”她死命的摇着头,在那个人面前死活不愿流出的泪水现在在他跟前泛滥成灾,“歌哥,不是你说的那样!歌哥……”
她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揪着他衣领的手死活不愿松开,将这几个月来的痛苦与委屈尽数释放。
她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面前。这个人陪伴在她身边近十年,遇到任何事情他都第一时间冲在前面,用后背保护着她。这一次……也一样吧……
“听着,”伞被扔到地上,他的手同样冰凉,一根根将胸口的手指掰开,握紧,“听着。我不可能一辈子在你身边,不可能每次在你有事的时候安慰你,不可能永远在你前面为你遮风挡雨。”
“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不变的。你的生活里,不可能永远有我。诗诗,你该明白了。”
如果说前面的话揭开了她内心的恐惧,那么后面一段话,则是刺穿了她的心脏,让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不安喷涌而出,无处可藏。
生命中不再有他。
这是她最深的恐惧。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已经可以不再想起,但到这个时候被他说出来,她才发现有些东西,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深深扎根在心底,再也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