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隐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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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王行宫外，朦胧月色下，两人站在高处，静静的看着前方。
前方，山中巨石之上，那没有如花容颜的少女盘膝而坐，以并不优美的歌喉一遍遍高声歌唱着……
“……常半夜醒来……寂寞的幻想……推开了窗……能看见大海……
……她选择离开……也否定了爱……不想有未来……
……大海不明白……弄潮的人啊……夏天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想念着夏天……那秋天的海……”
少女身畔，温雅的男子再也无法支撑，抛开玉笛、伏地痛哭，哭到撕心裂肺，哭到泪尽喉干；但他伤痛欲绝的悲泣被歌声掩盖，无人听见；滚烫的泪水一颗颗的坠落地面，很快便消失于土壤之中。
少女仍然在歌唱，泪水划过面庞。
不应有恨……
这世间有谁能做到呢？
夜色深沉，寒意逼人。
高处，那遍身绫罗的女子禁不住寒气，双臂交于微微凸起的小腹之上；她身边的男子见状，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柔华公主轻抚小腹，转脸对魏王祁澈一笑，柔声说：“哥哥，我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呢。”
祁澈笑容温柔，伸手轻揽住她，说：“山间风冷，柔儿，回去吧。”
柔儿听哥哥如此说，顺从的转过身，随他走向大殿。
二人将要进门，柔儿突然说：“澈哥哥，那个女子，真是我当日的伴读、仇女史？”
祁澈点头。
柔儿轻轻皱眉，叹道：“实在是不像。
仇女史是个聪明活泼的女孩，可她既不会作诗、也不会唱歌。
更何况，沉哥哥派出的大批舰队在东海一带苦苦搜寻两年都没有找到她半分踪迹，东海海盗联盟百万之众都无人能打听到她的下落，又怎会让你轻轻松松的在西南遇见她？此事颇为蹊跷。
柔儿以为，哥哥不应立即带她上京，倒是好好打探一番此女的身世才好。”
魏王祁澈听她这么说，沉吟不语。
藏王赤德坚赞快步走了出来，一见柔儿就说：“四处找寻不见，王妃怎么在这里？夜间风冷，受了寒可不得了，快回屋暖一暖身子。”说着便抱起柔儿，大步走向大厅侧间的暖阁。
魏王祁澈站在门厅里，望着藏王紧张的背影，面容尴尬表情气恼，似乎很不满藏王如此失礼的言行，唇边却悄然浮现一丝浅浅笑意。
此时睦安和某蟹也慢悠悠的晃了进来，一见祁澈，睦安慌了神，连忙解释：“呃，啊，王爷，我和谢姑娘是无意间遇到的，你不要多心……”
某蟹才不在乎呢，搂着睦安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说：“嘿嘿，夜静人稀，欣赏一把花花草草，顺便谈谈人生谈谈未来也挺好的哟……”
睦安一脸无奈。
祁澈浑不在意，只说：“你们也进去休息吧。”
睦安急了，质问祁澈：“你怎能这样对她……”话没说完，已被某蟹拖进了后堂。
睦安正努力挣扎，某蟹坏笑道：“那大公子，你看看你的脸，哭得一道一道的全是泥巴印子。”
睦安忙取出手帕擦脸，某蟹一看，竟是一块柔儿亲手绣的梅花锦帕，一把就夺了过来，笑说：“好东西好东西，我帮你收着才是，你换一块吧。”说着将自己在路边摊上3文钱买的便宜棉布帕硬塞给他。
睦安遇到某蟹，可算是秀才遇了兵，无奈至极。
某蟹倒是一脸无所谓，拿着漂亮锦帕就跑。
某蟹躺在床上，锦帕盖在脸上，嘴里哼哼着小调：“在那东方山顶升起皎洁月亮，年轻姑娘面容渐渐浮现心上……”
突然，锦帕被人揭开了。
某蟹睁眼一看，竟是藏王妃、柔华公主、柔儿站在面前，忙笑着爬下床，招呼道：“嘿嘿，娘娘请坐哈……”
一句话没说完，柔儿已经伸出手指，照她的额头戳了一下，说：“狠心狠意的死丫头，躲在成都两年都不来看我一眼！枉我还天天念叨着你呢！”
某蟹愕然道：“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柔儿冷笑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
你我当日在紫禁城绛雪轩中同住多时，只要边上没人，你就开始哼哼这些奇怪的小调。
一听到那歌声，我就知道是你了。”
某蟹知道瞒不过了，便拉着她的手嘻嘻笑道：“娘娘，好娘娘，您大人大量，可怜可怜小的吧……”
柔儿没说话，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半日，轻轻叹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小螃蟹也叹气，可怜巴巴地说：“被东洋忍者下的毒，毁了我的脸，还毒哑了嗓子。”
柔儿睫毛颤动，泪水即将夺目而出。
某蟹忙说：“不过没什么关系的啦，人家本来就不是大美女嘛，丑点也无所谓了。
娘娘，你已经有了身孕，可千万别动气，孩子要紧。”
柔儿听她这么说，深深叹息，转身坐下，低头不语。
某蟹见状，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难道藏王对你不好？”
柔儿含笑摇头：“不，藏王他对我很好……”声音越来越低，一句话未完，已经悄不可闻。
某蟹坐在她身边，探头看她，最后，慢慢地说：“还在想他？”
柔儿不答。
某只没心没肺的螃蟹大大咧咧的站起身，往床上一倒，说：“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柔儿叹息：“你知道什么……”
某蟹冷笑：“我当然知道，无非是为了你们那些家国大义党派纷争----太子祁沅和秦王祁沉水火不容；睦安人缘虽好，却因其父之故，是理所当然的秦王党，若是再娶了身为秦王党二号人物魏王祁澈同母妹的你，那更是板上订钉的秦王死党了。
故此，你，或许还有秦王祁沉，决定舍弃你一人之幸福，下嫁藏王，把睦安留给太子同母妹凤华公主，让性格随和、人望颇佳的睦安成为太子党和秦王党之间的缓冲地带。这样，即使日后朝中形势有所变化，也可以让睦安凭一己之力保住大明朝廷的根基力量。
我说的可对，公主殿下？”
柔儿看着她，半日，点点头：“不错。
本宫如此行为，既是为了朝廷为了国家，也是为了睦安。”
小螃蟹点头微笑：“那你可以放心了，我对他没什么兴趣，他对我也只有同情和怜悯，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爱情发生的可能。
你不用特意半夜来找我，他会乖乖的去娶凤华公主的。”
柔儿摇头：“你把我看得太冷血了。
我深知睦安，也深知你，你们都不是对方的那杯茶，可以成为好友，不可能成为佳偶。
我来这里是要提醒你----我哥哥、魏王澈已经看穿你的身份了！”
某蟹大惊，翻身坐起：“他知道我是谁了？”
柔儿掩嘴一笑：“你和他吵过那么多场架，一看你在舞台上大发雌威、骂尽世人，他立刻便知道你是谁了。”
某蟹颓然倒下：“天啦，我这安生日子怕是过不成了。”
柔儿点点头：“我极力为你掩饰，但魏王哥哥恐怕不会相信我的话，仍然要带你去京城……”
小螃蟹哀号不已：“是啊，以这样一张丑脸出现在世人眼前，呜呜呜，我一生的名誉啊……”
柔儿看着她，眼中满是同情：“名誉之事倒也罢了，我担心的是秦王哥哥……”
某蟹听她这么说，掩面痛哭道：“是啊是啊，那家伙一定也会大大的耻笑我……”
柔儿低头，半日，说：“他……秦王哥哥他……这两年变的好可怕……”
某蟹愕然地抬起头，只见柔儿浑身都轻轻地颤抖，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柔儿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惊惧：“沉哥哥他……
这两年他变的好可怕……
自从知道我有了身孕，他便再三派人前来打探，打探藏王、我夫婿的身体状况、打探藏地军情地形……
虽然澈哥哥一直极力阻拦，他仍然、仍然坚持那个可怕的念头……”说到这里，柔儿的牙齿开始打颤，不能再说下去。
小螃蟹看着她，蓦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压低声音、几乎不能置信的问她：“难道他想等你生个男孩，便刺杀藏王，扶你的孩子登上王位，借此将藏地并入大明版图？”
柔儿脸色苍白，说：“他……他已经暗中准备好了六七名和我同期的藏族孕妇，即使我生的不是男孩，他也会……
沉哥哥，他好可怕……”
小螃蟹亦是骇然。
柔儿终于止不住眼中的哀痛，泪珠一颗颗滚落：“我这两个哥哥……
澈哥哥是个很喜欢戏弄别人的人，有时候，他确实很残忍、很毒辣，但那都是对敌人……
澈哥哥和我，因母妃出身低微，自幼在大明宫庭中就很没有地位，被人轻视被人奚落，因此，他很知道人心的痛处，很擅长让人陷于痛苦的绝境……
但他知道何为真正的痛苦，在心底深处，他其实不愿见到那些痛苦的场面……所以，尽管他喜爱像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别人，却还是有些分寸，适时罢手……
可是沉哥哥……，他自幼身患奇症，不得不孤单单的禁闭在深宫之中，却因此而得到了父皇几乎是全部的宠爱……
虽然如此，他还是活得很辛苦……
他从没有失去过什么，因为他从没有拥有过什么……
世人羡慕不已的，认为他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不明白人心的痛处……
因为他从没有感觉过人世间凡俗的快乐忧伤……
他一直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漠不关心……
直到、直到他失去了以为紧握在手的……直到他绝望的发现他再也无法见到……
沉哥哥心里的痛苦无法言说，无可抵御……
他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死了很多不该死的人……
他疯狂的攫取权力……不惜任何代价……
但，没有任何事物能填补他心里的痛苦……他从没有那样痛苦过……
他心里的痛驱使他摧毁世间的一切，只为了获得无上权力，只为了完成儿时的梦想，只为了实现规划已久的大计……
可即使他成功了又怎样？
痛苦会驱使他继续摧毁下去，直到……他自己也被彻底毁灭……
……
澈哥哥要把你带去京城，他知道你是谁，他认为只有你的出现才有可能阻止沉哥哥继续做那些不该做的事……
起初我认同他的看法，可是，当我看见你，看见你受损的容颜，听见你嘶哑的歌声，听出你歌声中的孤独绝望----寂寞幻想，推窗看海，却再也不能接近那片无涯的蓝色，如同被折断了翅膀的飞鸟，再也不能回头……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你现在根本不想回去，不想再见那些人，不想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在世人面前……
所以，我特地来找你。这里有藏王的令牌，有了这个令牌，你可以驱使藏王最精锐的队伍，他们会护送你离开这里，送你去乌斯藏西面的佛国暂时躲避一下。那里的国主之母与我关系很好，在她的庇护之下你尽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