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天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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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蟹听了这话，原本要走，现在却是真的走不了了。
若是就这么忍气吞声的背着个后宫干政的名声走了，她还能算是横行天下的东海小螃蟹么？
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见了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一大家子人还怎么称呼？
甩开宣德帝握着她的胳膊、暗示她忍耐一时的手，某蟹一脸彪悍的走向了九条氏，在他面前站定，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自己的脸，招呼道：“嗨~还记得我么，九条大人？”
九条没想到她居然敢走过来，傲然道：“大明天子的后宫，不认识。”
某蟹冷笑一声：“昨儿个晚上在御花园里的宴席上，难道你没看见我？”
九条一听，留神细看她两眼，心下惊愕：难道她是那个……东海小螃蟹？昨夜灯火昏暗没看清楚，再说她的脸又突然小了一圈，真没认出来。居然是她，不好，恐怕这次麻烦大了！
某蟹见他如此，不待他回神，抢先冷笑道：“九条大人好忘性！在下江南赵家八小姐赵祾蕴是也！”
九条听她这么一说，脑袋里轰的一下：糟了，她肯定是要翻旧帐！
果然，某蟹突然脸色一变，揪着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血泪控诉：“九条大人好忘性啊！
我江南赵家世代为官，前仆后继，只为处理好大明与贵国之间的种种事务，缔结两国友好同盟关系；谁知十二年前你派出大批忍者偷袭我一家老幼，灭我赵氏一门，连带殃及姻亲四族！害我八岁成了孤儿，流浪江湖……
两年前，你九条大人的外甥女儿、九条皇后之女鸟羽殿公主殿下又对我下毒，毁了我的容貌不算还毒哑了我的嗓子……
幸得大明天子陛下不弃，收留我这无依无靠容颜恐怖的孤女，如今你竟然当着众大臣、各国使节的面前造谣，说我是皇帝陛下的后宫？！
我倒要请问阁下了？你说这话有何凭据？是否你见过皇帝陛下降下的宝册金印？”
某蟹扯着九条的袖子不放，拉着他到众使节面前。众人一看某蟹满脸泪水神情哀戚；九条啜啜诺诺，难以反驳；都心向某蟹。内中有几名使节来自南洋诸岛，当年曾与某蟹打过交道、现在仍与双屿岛通商贸易，更是大力指证九条造谣生事，行为恶劣。
九条狼狈不堪，忙挣脱某蟹，扑到宣德帝面前，要求立刻开始修改国书。
宣德帝笑眯眯的走回御座坐下，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说：“九条卿，我们大明有句话叫做天下百姓皆朕之子民，朕身为天下人之父，自当为百姓声张正义，何况这位赵小姐更是如同朕的亲女一般，曾是柔华公主伴读，现与凤华公主交好！因此，朕容许她随公主前来大殿，指认仇人。
如今她既然向朕控诉你，那朕就不能不管。请问，你对灭门、下毒、造谣这三桩罪有何辩解？”
灭门、下毒还好辩解与己无关，这造谣可是刚刚发生的事，九条明知自己百口莫辩，深感这一脸和善的老皇帝也不是省油之灯，颇为后悔不该看轻了他明欺上来。
但此人顽强至极，事到如今还想反咬一口，见冲田明次欲向宣德帝叩首谢罪，他大叫道：“将军大人，今日之事是他大明欺我在先，岂可低头？！”
听了这话，凤华公主勃然大怒，扶着父亲的胳膊向九条斥道：“你这无耻之徒，今日是你们来向我们借粮，我们借给你粮食，居然还说我们欺负你！忘恩负义，没有良心！”
九条冷笑：“不错，你们大明是答应借粮了。可众官员对我等百般折辱刁难，事后还提出要收利息，借我们区区十万担，杯水车薪，利息却高达5千担！”
某蟹蓦然站起，擦擦眼泪，接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借十万担粮，三年收五千担利息很高了么？贵国国内诸大大名之间相互借贷，月利高达三分，这可是惯例吧？
难道我大明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还要白送给你？就凭你们那等三天两头的跑来我国海岸烧杀的行径？”
某蟹如此这般一说，有理有据，九条不禁没话讲了；各国使节也深知倭寇为害四方，脸上都露出鄙夷之色。
冲田明次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己方是来借粮食的，不该得罪宣德帝，但九条内大臣如今在倭国位高权重，又是鸟羽殿公主的舅舅，他拦不住他。此时，趁九条内大臣无话可说，他派人前来劝他下去。
九条愤愤地站回队伍中，冲田明次向宣德帝伏地请罪，表示歉意，并表示借十万担粮即可，按月算三分利。宣德帝原本就是因爱惜他人才出众，性情谦和，方才答应借粮给他，如今见他如此，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头儿都难做啊，手下的人实在是良莠不齐！
因此，宣德帝说：“冲田将军，方才朕答应借你二十万担粮食，朕身为天子，一诺千金，不会反悔。
但今年江南一带虽然粮食丰收，朕却不能借你----恐怕东南百姓难以答应，朕将调拨湖广之地的米粮与你。
二十万担虽不多，却也是大明国的一份心意，望尔等日后好自为之。
另外，既然赵小姐指认了九条内大臣，就请他留在大明，接受完调查再走。”
冲田明次叩首谢恩。
众使节退下，心悦诚服。
外人一走，自己人就开始闹了。
一帮言官纷纷攻击宣德帝，说他纵容公主和女眷胡闹，说他对倭寇过于软弱，说他不该借粮……宣德帝焦头烂额，某蟹冷眼旁观，见魏王祁澈又开始杀气腾腾的按剑……
今日之事，无论如何自己都有责任，某蟹决心帮宣德帝摆平，采取和平方式。
她举目四顾，左看右看，看见了都察院左都御史赵攻。赵攻是朝中清流之首、言官领袖，素来以人品方正严苛闻名于世，但世人却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此刻他正站在角落里，低头不语。
某蟹挤挤眼睛，做出眼泪汪汪的样子扑向赵攻赵大人，哭诉着赵氏一门的不幸，家人被屠杀的惨状，爹爹消失于无名海岛后留下的最后那句话……
赵攻听着，不知怎的，素来无私的铁面竟颤抖了起来，泪水滂沱而下。众言官见都御史大人泪流满面，也不禁泪下----是，一门忠烈，惨死敌手，只留下一名遗孤十二年后当众哭诉，这确实是很令人心酸的事情。
大家既然都哭起来了，自然也没人再去攻击皇帝了。宣德帝悄悄离开御座，从后门溜走了。
众人哭了一阵子，发现皇帝走了，也只好自己散了。
赵攻最后问某蟹：“赵小姐日后当何去何从？”
某蟹回答：“无所望，惟愿公处事严明，重振赵氏一族声威。”
赵攻一愣：“请赵小姐明示。”
某蟹回答：“倭国国书两份，呈交御览的一份以古体文写作，文辞古雅，含义模糊；倭人自留的一份以汉字糅合倭国假名写作，言辞精准，内中隐含多处大不利于大明之条款！
公难道不知？”
赵攻怔住了，半日，向某蟹长揖一躬：“惭愧，赵攻一直纠缠于细枝末节，险为倭人所乘，今日受教了。”
某蟹连忙还礼，赵攻却不肯受礼，作别而去，说要立刻赶去通事使司，监督国书修改情况。
众官员散尽了，祁治走来，笑向某蟹说：“玲姐姐果然厉害，今日让我大吃一惊了。”
祁沅站在一旁，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呢？仇女史令我等须眉男儿惭愧了。”
某蟹一笑，转头看去，祁沉和祁澈手拿国书，也慢慢走来。
祁澈什么都没说，眼睛却是闪闪发亮。
祁沉与她并肩，几人一同出门去见宣德帝，他二人走在最后。在门口，其余几人先出去了，忽然，祁沉伸手揽过某蟹，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梢，说：“这才是我的蟹蟹吧。”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天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