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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young and straight ...

  •   程归回到福里小区的时候,刚好11点钟,夜班保安正准备锁南门。程归赶紧大步跑过去,麻利地从那个狭窄的铁闸穿行而过。
      听到保安在身后唠叨:“下次早些,不然就去走正门。”程归点头笑笑,眉头却止不住发紧。前一个小时,酒精本已在身体里沉淀,可经过刚才这么一跑动,酒劲又飘上来了,脑袋里有根神经正一跳一跳地痛。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真搞不懂为什么饭桌上一定要推杯换盏。莫非本意就是谁能受得罪多,谁就是英雄?
      想到这,程归晃晃脑袋,他在安静的外表下,常常会忽然冒出这种不靠谱的见解与想法,也许真是精力过剩。
      走进小区中部的28号楼,爬楼梯时,程归又记起此前同事的来电。那是土地拓展部的一个业务经理,姓殷,每次让程归帮忙测算土地时,都摆出一副心急火燎的嘴脸。不过今天被李丛木半途打断,到现在竟然还没有再来电骚扰,还真不像他的风格。程归眨眨眼,直接把手机关掉了,他可不喜欢被那家伙胁迫着、熬夜盯着excel密密麻麻的方格。
      程归爬上四楼,打开防盗门的时候,客厅里没有开灯。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户型。程归与两个男生合租。现在,那两个男生的卧室都亮着灯,所以客厅也不算黑。程归走去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坐倒在沙发上,把冰水瓶子放到额头上镇痛。
      脑袋里那根紧张的神经因为凉意终于舒缓些,放松下来的程归却发觉自己似乎压在了什么东西上。他往旁边挪挪身,见似乎是管药膏,当拾起来拿到眼前,看清上面写的大字是“人体润滑剂”时,他赶紧又把它放回沙发上。
      虽然冰水还是冰的,沙发也还那么柔软,可程归突然就有点儿不自在了,同时也后知后觉地听到一间房里传来些许不宜外泄的声响。
      还是麻溜儿回自己卧室吧。程归站起身把水瓶放回冰箱。正关冰箱门时,另一间房门忽然打开了,里边走出一个男孩子,外表类型很乖的那种。可当他走近程归时,程归却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相当不悦。
      他就站在程归面前,却把程归当成耳聋一样大声吼了句:“程归,你回来啦!”
      程归眯起眼睛。男孩则把头往对面房间甩了甩,果然那个轻微的床震声停了下来,可只一刹那之后,就又急不可耐地继续,衔接的过程中,似有个女孩忍不住轻哼出声。
      程归赶紧躲去自己卧室,而刚才那个大声说话的男孩也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那个男孩叫韦小夕,比程归小两岁,在一家影视制作公司当编导助理,很伶俐也有些小孩子脾性。程归知道他指定是被另一间卧室里的人打扰了,便朝他笑着动动眉。
      “你也听见了吧?”小夕问程归,老大不乐意地说:“搞这么大动静,这是在炫耀自己的性取向吗?”
      程归被他犀利的句子搞得忍俊不禁,说道:“关上门不就行了。”房门隔音效果还不错。
      小夕白了程归一眼,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的耳朵和你的作息一样,提前老龄化了。我现在就还能听见。”
      “那你就戴个耳机呗,况且你不是后半夜才睡吗?”他们影视制作公司是上午10点上班,下班时间不定。
      小夕撇撇嘴,走近窗台,揪掉一根仙人球的刺,有些泄气地说:“关键是我已经形成心理阴影了。心理阴影啊,你造吗?我不光听到了不该听的,还看到了不该看的啊。”
      程归知道他爱夸张,就打趣他:“你就当做是先看猪跑跑,以后别人若说你没吃过猪肉,你好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下句来。”
      “谢谢,我想我还是清真吧。”小夕白白眼,又揪下一根仙人球的刺,然后坐到程归床上,正经起语气说:“咱俩真有必要跟那屋的邓垒谈谈。当初合租时,他说他女朋友读研很忙,只周六有空来过夜的,可最近一个多月都是从周五晚上一直待到周一,这对咱们的打扰实在是太、剧、烈、了。”
      说实话,如今这居住密度是大了点儿,程归心里也有些不爽,但他觉得合租这种事总归要相互忍耐一些的。
      小夕又说:“其实,我之前已经跟邓垒说过一次了。结果那家伙,他说他女朋友到期末了压力大。我当时被气得都无语了。我要是练过搏击的话,我肯定当场给他个左勾拳。她女朋友来减压,但也不能把压力传递给我不是?”
      道理也对。程归吐出一口气,他是今年三月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的,从那时起开始在这个单间住。他打算住满一年就换个独立的一居室。不过最近隔壁的邓垒确实有些过分,让租约里剩下的最后三个月着实变得很难熬。但是,他怀疑这种事情谈起来能心平气和么?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如果弄太僵反而更影响心情。
      小夕盯着程归的眼睛,意识到目前的状况还没到程归忍耐极限的那个点上,只能撇撇嘴,留下一句“we’ll see”,就开门出去了。
      但是,程归没想到的是,他当晚就被逼到了那个点上。
      惯常,十点钟一过,程归就会上床睡觉,所以即使外面吵闹,他也有足够时间入眠。但今天回来晚了,而明天早上还有点儿特殊任务要早到公司,难免有些心急入睡。
      然而,就在程归刚有些睡意的时候,邓垒那屋的门就开了,听拖拉的脚步声似乎是她女朋友走去浴室。程归的房间正挨着浴室,很快就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之后似乎邓垒也进去了。
      程归脑袋露在棉被外面,叹口气,翻个身,却突然龇牙咧嘴起来。手在被子里摸了摸,拿出来一根仙人球的刺。生气之余他不由警惕,他记得小夕那家伙揪掉过两根刺。可无论如何他也找不到另一根了,但愿它被小夕拿去剔牙了。
      程归平躺在床上,把肩窝处的被子裹了裹,听着浴室传出的水声没完没了,只好闭目养神。大约半个钟头后,在他终于习惯了水声即将睡着时,浴室的拉门突然被大力拉开,邓垒和他女朋友说着话回了房,但没消停几分钟,客厅里又传来微波炉转动的声音,接着是锅底摩擦煤气灶的声响。他们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客厅连着,锅碗磕碰声和说话声,简直声声入程归的耳。
      在一切总算归于平息后,程归看下挂钟,刚好凌晨一点。这会儿,他不但没有了睡意,反而变得清醒起来,只是头里那根疼痛的神经又开始跳啊跳。他开门去趟洗手间,发现客厅虽然没人在,灯却亮着。鼻子闻到一股芹菜味,似乎是他放在冰箱里的速冻水饺。
      被室友吃点儿东西是常事,可程归发现水饺袋子还被扔在餐桌上,里面剩余的几只饺子正在融化。
      程归的眉头不禁皱起来。从回来到现在,遇到的这一连串打扰都算小子弹,可连在一起就变成了机关枪。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宁愿同住的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也好过这种小毛病太多的家伙。
      程归无奈地把水饺放回冰箱里,又拿出那瓶冰水放在额头上镇痛。小夕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瞥向程归的眼神里包含一种“I told you so”的意味。
      程归注意到小夕手上拿着一张纸。小夕也没解释,从格子架上取下玻璃胶,就走去防盗门口,几下把纸贴在了上面,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回了屋。
      程归一边举着放在额头上的冰水瓶,一边走去门边,凑近纸面扫了几眼,发现是小夕写给邓垒夫妇的最后通牒:
      “致邓垒先生及其plus one:
      本三室一厅的租赁合约上,明确标注常住人口仅能有三位。有人探访,实属正常,但每周在这里留宿三夜就真的让人受不住了。至于访客对于浴室、洗手间、厨房等各种资源的超强度占用,我就不说了。本着以和为贵的态度,请邓垒先生像在床上时一样男人地做出以下选择:
      A 和女友小聚时请去开房。本三室一厅不再接受一周一夜的借口,因为份额已经被一周三夜透支光了。
      B 另找雅处居住。转租事宜愿为代劳。
      韦小夕
      (12月23日凌晨1点)”
      程归看着小夕写得大大的落款,知道今天这情形注定要起冲突了。而他此时,也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在邓垒发现前,把这个“导火线”揭下来大事化小。估计小夕早料到他可能会这么做,所以十分光明磊落一人做事一人当地留了大名。而另一个选择是——
      程归去卧室找来一支签字笔,回到门前,在“韦小夕”旁边,写上了工整的两个字“程归”。
      唉。事已至此。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大吵一架。程归只是不惹事,其实还真不是怕事的人。关掉客厅灯,收起笔回屋,他终于放心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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