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街生人勿近》抓住夏天的尾巴吃西瓜

4、跑腿

　　晚八点，城市的夜生活开始，远处的街道上热闹起来。我合上了窗子隔离喧嚣，靠在椅子上一边拨着喻叔煮透了的盐水花生侍奉五脏庙，一边盯着笔记本上酷爱的丧尸片《行尸走肉》。
　　人都说孤儿凄惨，但我是个例外。
　　在我四岁的时候就被喻叔从福利院领养了，记不得福利院里多少日子。从小是喻叔的妈妈将我带大，五年前她去世，那之后我们从乡下搬到了城里。喻叔的妈妈人前人后地让我叫她外婆，喻叔却让我喊他叔或者师傅，不让叫爸爸，为此小时候我有一段时间讨厌他。

　　旦殷敲了敲门，低声道：“出去帮我买几瓶啤酒回来。”

　　我后翘着椅子脚侧头看他，这家伙自己要喝的东西自己怎么不去，总是让我跑腿，从他拜了喻叔进门到现在越来越会使唤我，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他的恩情。
　　他正倚在门边，一手夹着纸币二十块，一手拿着一叠花生米：“送到我房里来，记得敲门！”

　　“放心，你看小电影的时候我不会去打扰的。”说完旦殷似要发作，我笑着向隔壁的方向努努嘴：“喻叔说我不带金蝉不能出门，而且我刚洗了澡好吧。”

　　旦殷走进来将二十扔在我桌上，顺手抽了三本我放在书架上的读者杂志：“师傅还说我们不能带你出门呢，这几本先借我看。三人同行，小的吃亏，别磨蹭，快去。”

　　“……”
　　上次拿了本还没还，又拿。我接过钱哼了声带上了自己的房门，路过喻叔的房间，门紧锁着大概是在给我编绳。

　　“干菇怎么卖？”
　　一顾客正在店里挑选，看他一身孜然油烟味，应该是隔壁街烧烤摊的。

　　杨文喊住了我：“你去哪？”
　　说完他又忙着看店，给人家称菇子。

　　我嘻嘻一笑，跨出了店门：“八戒叫我去买啤酒。”

　　杨文一边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湿漉漉的样子是刚洗完澡，听了我的话笑得不行：“快去快回，走夜路要小心。”

　　“知道了。”
　　当你和三个爷们居住在一起，总会发现其中一个人扮演了老妈的角色。

　　出了门，随着小车疾驰而过一阵扬尘扑来，澡算是白洗了。向右拐是真正的人间道，左拐就去了七十八街。七十八街是妖魔鬼怪的异时空入口，是真的妖精，不是开玩笑的。话说，喻叔就是五年前行内派来镇守此处的人，但会内的活动经费压根就不够，私下我觉得他们就欺负喻叔不会撂挑子。
　　异景重叠，七十八街的妖气一直在向外拓宽。我们接活赚的钱差不多都用来买了封印阵法所需的材料了，再加上几个人过日子的用度，基本没剩多少。这里离菜市口又不远，干货店的东西不怎么卖得动，可想而知我们生活并不是很富裕。

　　“别挤了，你出不来的。”
　　许多的妖怪一如既往地扒着那扇虚幻的结印封门，我常见的是那只红眼狐妖，他每天必会冲撞几次。

　　“你跟着我干嘛？”
　　我瞥眼瞧着从七十八街游荡出来的小妖，虚虚实实的身子跟在我后面。喻叔说，七十八街的东西并不完全能封印住，小点的是可以从封印的空隙里钻出来的，不断溢出的邪气也是难以避免。

　　它不说话只是跟在我后面，这样子和所有的游魂差不多，没有多清楚的意识，只会跟着活物走。
　　“你再跟着我走，小心待会回不去了，待会妖力散尽死了我可不管哦。”

　　图便宜的我晃荡到背街的小卖店，那是一条极其热闹的小吃街。小炒、烧烤、麻辣烫、蛋挞王、烤肉店等美食上百种，这样繁华而杂乱的地方聚集了三教九流之徒，美食、情色、灰色行业、餐桌上不计其数死了的生灵，鱼生市场的血腥气搅和在一起，使得这里的上空集结了十丈黑雾，那是邪气。

　　圆头肥耳的店主叼着一根烟，心无杂念地正盯着电脑看一部手撕鬼子的抗日电视剧，赤膊着一身肉，极宽的金链子挂在脖子上，我想应该是假的。见我来买东西，随手扒拉了两瓶啤酒给我。
　　我不悦地说：“老板，还没找钱！”
　　这时斜眼瞟到店内虚掩的门后有一抹红色的影子，我侧身细瞧才知道多事了。怎么会在里面有小鬼呢，是他们家什么人吗？
　　小鬼冷冰冰地瞪着我，这边店主愣了下才想起我给的二十块还在桌上放着，其实要不是和他混了个眼熟，凭他这身形，我未必敢和他叫板。
　　边走我边摇头，如果我拿了东西就这样走了他还不知道我没有付钱的吧。回头的时候跟在我后面的小妖不见了，我可警告过它的，原本妖气就不重应该呆在七十八街的，妖气散尽死了也怨不了我。

　　我拧着两瓶啤酒往家赶，不巧路口发生了极其惨烈车祸，原本就不宽的人行道堵了个严实。很快拿着锁链的黑影赶来，有的飘忽在事故上空，有的落了地拉扯着死了人，我看不到阴差，但是却可以看见死魂。

　　那个死了的人挣扎着想跑，被三个恐怖的黑影围着一顿狂揍，凄厉的鬼叫惨烈至极。我捂着耳朵折回一段路走进一间僻静的巷子，我总是想不通，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欺负人。
　　“你已经死了，要送入阴间轮回。”这样说上一句不就好了，为什么上去就一顿狂揍然后再拖走，是本身就想打人，这些变态的死鬼。

　　话毕我的背脊一阵凉意，脚已经迈不动，有一个低沉的男声阴森森地在我耳边说：“你既然看不惯，如果换了你去，你会做一个好阴差吗？”

　　我装作听不到蹲下整理鞋子，直到他巨大的黑影挡在了我面前，我站直身：“别打我的主意了，喻家的人生前替你们捉鬼除妖就已经苦累了一辈子了，难道死后你们也要算计着。”

　　那鬼差极其疑惑地说：“喻家的？”

　　“是的，我是喻家的，请您不要挡在我面前，知不知道你阴气很重我很难受。”

　　“不好意思。”

　　我愣了，在我映像中没有见过会道歉的鬼差。当我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的脚已经能迈动了，自然他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