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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   大薨
      兰陵往后宫疯跑,掌灯的宫人们今天要将灯笼换成白色的了,兰陵就在一路的跪拜中和白色的灯笼下跑到了月华宫,到门口时已经暮色低垂了。
      他气喘吁吁地走进大殿,淡淡的香气如同以前般从香炉中袅袅地飘散出来,兰陵顾不得什么便冲进了暖阁,一进去便楞住了。
      暖阁里竟然站着霓柄和霓枢,两个几岁的孩子看他来了欣喜地一跃而起:“哥哥。”跑到他跟前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兰陵低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是娘娘接我们来的。”霓柄抬起头。
      “是啊,是。”霓枢边回答还不忘把一把糖块塞进嘴里。
      “瑞儿,你来了。”兰陵抬起头才看到坐在纱幔后面的玉妃。
      “是。孩儿给母妃请安。”兰陵跪下,两个小的也跟着跪下。
      “都起来吧,来人,把两位皇子扶出去吧。我要和兰陵王爷说会儿话。”
      “是。”宫人拉着他们的手,口中允诺着更多的糖点,将恋恋不舍的一对小弟兄拉出了暖阁。
      这样暖阁里只剩下玉妃和兰陵了,一下间好静,好静。
      “母妃,哥哥,元徵哥哥被立为储君了。父皇他……”
      “我知道了,我听到丧钟了。”玉妃的语调很淡然,但却听得出其间的辛酸。
      “母妃,”兰陵还没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瑞儿,你要好好照顾你这一对孪生的弟弟,这是我的旨意。”
      “儿臣遵旨。”
      “愿祖宗保佑我徵儿,保佑我大魏的江山社稷。”玉妃仿佛在云端,身体飘悠悠地冷,“瑞儿,你弹琴给我听,弹那曲《情长思》。”
      “可是现在是大丧,应该介绝声色啊。”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听。”
      “是。”
      伊宁踏着悠悠的琴声,疾步匆匆地走进月华宫的暖阁,刚刚的兴奋还未退尽,心中的焦急又像火一样燃烧起来,但看着含泪弹琴的兰陵和不知在何处的玉妃,他的到来没有得到应有的注意,于是只好站立在暖阁的出口,不知道该不该大胆地走进去,毕竟于礼不合,而且兰陵和玉妃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亲王和嫔妃了,但尚德殿里那么危急的情况又该怎么办呢?

      尚德殿的新主人诞生了,他淡然地坐在偏阁的主位上,眼中略显恨意地盯着下面拱手垂立的老臣:“不论如何,孤王都应该谢谢你包举我为储君,但是孤不希望你因此就恃骄生傲,在我刚刚上台就这样违抗我,你要知道孤随时都会即位成帝的。”
      夏侯老丞相依旧言语生硬:“老臣不敢求殿下感谢老臣。老臣之所以会保举殿下,是因为俞成王和兰陵王都患有头疾,实在是不能担当重任,而殿下就成了帝位的不二人选。老臣乃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着想,决不是存有私心。正如殿下所言,殿下随时会继承帝位,那殿下就更应该以一个国君的思想来规掣自己的行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难道挽救自己母亲的生命也是不该做的吗?”
      “在别人可以,但在殿下却是违背祖制的大逆。太祖在大魏初立之时就立下规矩:凡立为储君者,必杀其母,以防外戚弄权,祸乱朝纲。殿下身为皇子应该知道,我朝至今的六次更迭中已有六位帝母在其子得立后被宗庙赐死,这本就是应该之事——”
      “胡说八道!”元徵一把扫掉桌上的笔墨,“什么立子弑母?根本就是陋规!这种沿袭汉钩弋夫人的陋习孤一即位就要立即更改!”
      “到时候殿下改不改老臣并不关心,恐怕到时老臣早已化尘作土了,老臣只是知道在有生之日要对得起太祖,对得起先皇。殿下的爷爷崇皇帝的母亲是老臣赐死的,殿下父亲的母亲也是老臣赐死的,现在殿下想从老臣的手上,想从祖宗规矩的手上,想从大魏立法的手上夺下玉妃娘娘,非但不是爱娘娘,还会害了娘娘,害了自己,害了江山社稷!实话说,在以往也有储君或皇上想力保妃嫔的,其中亦不乏殿下的爷爷和父亲,但最后不是被劝退,就是被改易重立,甚至有因此被杀的。殿下从小在深宫中长大,虽然没有见过,也必定听过,没有听过,也必定知道违背祖制和法例对哪怕是对皇上也是多么危险的事,对江山社稷是多么危险的事!老臣拼得一死也决不会因为殿下的一己私欲而避让,殿下应以一个君王的目光来看待一个妃嫔的赐死,而不是一个儿子看待母亲的赐死,君王就是君王,他是天地的寄托,万民的主宰,应以大目光,大胸怀看待一切,在任何时候都应以江山社稷和宗法祖制为重,否则何以服群臣,何以治天下?老臣寥寥数言,望殿下深思,明日老臣和四位礼官将送娘娘上路。老臣告退。”
      夏侯老丞相顿首退出,偏殿里只剩下元徵坐在原地,他没想到这个八十余岁的三朝老臣仍旧思维如此清晰,滔滔雄辩,根本不给自己这个即将即位的储君一点驳斥的机会,而直至行登基大典之前自己再如何顽强也不过只是个无实权的储君,自己争了整整十八年,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自己竟然只是一个储君!无名的怒火从心中狂生而起:好,既然我现在没有权力挽救自己的母亲,起码我可以在即位后杀了你的全族用来给我的母亲填命。夏侯,朕要你死!!

      玉妃听着兰陵的琴曲,身体越来越冷,手脚也渐渐麻木,失去知觉,她知道自己刚才服下的毒药已经开始作用了。二十几年了,她都是皇上身边的小玉鹇,没有了皇上自己还有什么活着的希望?从入选宫中的那天起,她就牢牢地记着自己是皇上的女人,生为其生,死亦为其死。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延续皇上的快乐,她的消弭就是维护自己的爱情,没有恐惧,没有留恋,她知道即将即位的儿子会好好照顾弟弟,好好照料大魏的江山,因为那是皇上的儿子啊!他的身上流着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高贵而威严的血液,神圣而不可置疑。
      她至此再也没有想过立子弑母的规矩,没有想到骨肉离分的痛楚,心中的思念与爱意促使她在听到丧钟的一刻就大胆地吞下了毒药,为了圣上,她不怕死。当然,现在贵为帝母的她也将面临不得不死的明天,但她愿意早一天死。透过丝幔,玉妃看着兰陵落下泪来,心里颤抖起来,骨肉离分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啊?可是自己再舍不得,难道可以拉着两个儿子一起赴死吗?皇上割舍不了,就得割舍孩子,因为他们不仅是她的儿子,更是大魏的王爷和帝王。
      玉妃的头沉了,眼前兰陵的的影象越来越淡,反倒耳中传来了皇上熟悉的呼唤,身体不由微微向前倾,想听得真切些,却滑落了座位,轻轻地倒在地上。
      “母妃,儿臣弹完了。”兰陵站起身来。
      玉妃当然没有回答。
      “娘娘?”伊宁此时才出了个声音,转而又对兰陵道:“王爷,您快去尚德殿偏阁,储君和夏侯老丞相吵得——”眼中却无意瞟见了丝幔下露出的一小段黄绫——那应是皇后的颐旨——立刻呆了。他转过头,木然地立着,知道此时尚德殿的争吵已经没有意义了,自己的到来也白费了,眼中涌出泪来,对兰陵道:“王爷进去看看吧。”
      兰陵心中猛地一紧,风跑进去已经晚了。
      “啊——”兰陵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母妃——”悲哭大恸而作。
      宫人们立刻涌进大殿,看着落寞的伊宁站在暖阁的门口,也不知道该不该进。
      伊宁踉跄地向宫人走了两步,语气让他们觉得无比的凝重:“娘娘——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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