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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游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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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迟一觉醒来果然得知盛九重已经替自己应下了邀约,一大早便差人去李府报信了。
盛九重特地留在家里陪盛迟用饭,盛迟不愿去前厅与其他人一块儿,盛九重倒是纡尊降贵的表示
可以陪盛迟在房里吃。
“你才回晔城不久,想必也闷了,整日呆在家里也不好,这回李先生邀你出去爹想着便让你好好玩一玩,等日后进了卫府便没有这般自在了。”
“阿迟谢过爹爹。”盛迟装着乖道。
“谢什么,不过是出去玩一玩罢了,李先生比你年长,你注意些别失了礼数便好。”
“阿迟记住了。”盛迟心里冷笑,句句不离李先生,这么明显的意思盛九重是拿他当小孩看不出来吧。
“恩,过了晌午你休息会再去,注意手上的伤,爹爹已经让盛管家备好了马车,到时候见了李先生替你大哥说两句话,你大哥最近为了家里的生意也没少操心。”
盛九重目光柔和地看着盛迟,“你是我盛家的孩子,理当帮帮你大哥,和李先生打好关系没错的。”
“爹爹教导得是,大哥对我关爱有加,我自然会替他说话。”要不是我这几日示弱到了极致,你们岂会容我?盛迟暗道。还关爱?不过是见着小猫小狗可怜,给点吃的的心思罢了。
“嗯,那这便去罢,管家已经替你们都备好了。”
盛府门外,香车宝马。
盛府数代皇商如今虽然日渐式微要想找出点好东西还是有的。但见这拉车的四匹白色骏马毛色光滑纯正,一看就是下了不少血本。
盛迟踩上脚凳,飞白替他掀了车帘,一阵珠玉之声交错鸣响。
车内铺着雪白色的毛皮织成的毯子,摸起来油光水滑令人爱不释手。再见一张小几摆在中央,上面几样简单的摆件却精细得很,看来是花了不少心思。盛迟也就笑纳了。
他在中间坐下,岑寂跟在后面进来,“属下已探明,李非墨系唐国皇商,财力惊人。此来应国以采买之名,想必是为唐国购进大批货物。此间已经有不少商人前往李非墨在晔城的宅邸洽谈,皆无所得。”
“哦?盛家可派了人去?”盛迟淡淡问,心里却大致有底,盛九重之前那么说,必然是吃了个闭门羹。
“盛府大少爷曾去过一次,被不咸不淡地挡了回来。”岑寂答。
果然。
“李非墨是个典型的唐国人,爱好书画在应国也是出了名的,至于他在唐国的背景势力,属下无能,未能查探清楚。”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现在唯一能用的便是应国本土势力,要让他们去调查万里之遥的唐国,实再是有些勉强。
“不过……属下猜测这位并非常人,应当与唐国皇室有些关系。”岑寂有些迟疑地说了自己的猜测。
“嗯?继续说。”
“当年属下还跟在主上身边之时,曾有幸见到唐国专供皇室使用的银麟缎,此乃贡缎,非皇室不
可用。属下这次见到李非墨身上带着的锦囊内衬用的是此种布料。”
盛迟赞许地看了岑寂一眼,岑寂一直都是他身边的一把好刀,有了他自己能省心不少。
岑寂得了盛迟这一眼,再细细看了看主上的神色,大胆道,“属下观主上有些疲累,不如让属下
替您按摩一下穴位?”
“不必,你出去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岑寂眼里一黯,还是无法再近一步吗?
他见盛迟阖上眼便知自己该离开了,却还是无法控制地说出来,果然是他奢求了吗?
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在外头候着的飞白丝毫不知道岑寂已经来过又出来,小心地
朝着马车里头道:“少爷,我们到了。”
过了良久才传来一声“知道了”。
盛迟按了按有些疼的脑袋下了车。这一路过来颠得他实在有些疲惫,可惜还不能放松,他还得继
续装个什么都不懂的可怜庶子。
盛迟一出来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此时正是荷花的好季节,满湖的荷叶荷花铺天盖地,喜人的
绿意让他精神都不禁为之一振。
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李先生。抱歉,我来晚了。”盛迟故意装作有些慌张地转身。
“无妨,你身子弱,自然急不得。”李非墨很好说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老夫人寿辰那一日,盛迟碍于礼数一直不好仔细看,现在才有机会好好瞧
瞧这位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不年轻,也不老。
李非墨大概三十许,眼底还带着些许风流,大概年轻时候也很是放得开。但仔细看便能看见他不
由自主露出来的一份傲然。看来也不是谁都能入得他的眼。
如此一来,盛九重只能靠他搭上李非墨这条线。
李非墨早有准备,引着盛迟上了艘无人的小画舫,命人解了绳索便不去管了。
“李先生会驶船?”盛迟干巴巴地问,好像十分紧张这无人掌控的画舫会把人带到哪里去。
李非墨笑了笑,“并不会。”
“那……那该如何是好。”盛迟急得脸都红了。
“不必担心,你且看后头。”李非墨手向盛迟身后一指。“艄公会跟在后面,等我们要回去了叫
一声便可。”
后面是一架简陋的小舟,跟在画舫不远处,上面站着的便是艄公。
盛迟脸一红,自觉刚刚出了丑,又低下了头。
“好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是我没说清楚。”李非墨看够了盛迟一副羞赧的样子,再这么下
去,他的目的可就达不成了。
“那日见了你的画,我很是欢喜,今日邀你出来,便是想同你聊聊。”
“李先生厚爱,盛迟怎么当得起。”盛迟低着头道。
李非墨心下感叹,也唯有如此纯白之人,一心向画,才能领会公子昭所画之精骨,殊不知盛迟可是演戏演得都当做了家常便饭。
“换个称呼吧,总叫我李先生太生疏了,今日我邀你出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李非墨自诩
擅于交朋友,就算盛迟是个害羞的孩子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况且唐国顶尖的一批文人大多有些怪癖,他可是应付了不少,早就积攒了许多经验出来。
“李兄?”
“你可以称我非墨兄。非墨是我的字。”
“不可,长幼有序,李兄年长我不少,我怎可称李兄的字?”
“那好吧,阿迟。”李非墨心里一阵挫败,正想要拉近拉近他们的关系,好叫盛迟给他作幅画,
公子昭的画他统共得了三幅,现在盛迟的画里有公子昭的影子,他怎么能放过?他自以为看人很
准,盛迟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公子,他须得徐徐图之。
盛迟心里翻了个白眼,还真是能顺杆子爬,这一会就叫上阿迟了,却只能继续作脸红状。
“阿迟觉得今日这番景色如何?”
“很漂亮,我很喜欢,多谢李兄今日邀我前来。”
“我还担心你早便看厌了这里的景色。”
盛迟听他说了后便有些难过地道,“怎么会,我才到晔城不久,又是日日呆在府里,能见的东西
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样,今日能出来,还是托了李兄的福……”他低低的声音似有无限落寞。
李非墨很容易就想到盛迟在盛府尴尬的境地。身为庶子,没有自由,被约束在家中,只能靠作画聊以□□。他随即笑道,“那我便多邀你几次。”
“可……可是我并没有什么能答谢的,李兄是商人,商人重利,李兄为何帮我?”盛迟满眼真诚
地看着李非墨,亮闪闪的眼神打消了李非墨心里淡淡的怀疑。
若是盛迟真是通晓人情世故,怎会说出这种话来,殊不知这恰恰是盛迟故意所为。
“谁说你没有可以答谢的?给我作幅画便可,你如今已然摸到了公子昭的画骨,若是放在我唐
国,定会被陛下召入御画府。”
“那有何难?我替李兄画一幅便是。”
李非墨自然称好。
本来盛迟作画他是该回避的,毕竟站在边上未免有偷师的嫌疑,可是看盛迟没有要他回避的意
思,便厚脸皮地坐在一旁光明正大地瞧。
他见少年素手执笔,提笔便在纸上大片落了几笔重墨,举手投足之间隐约可见大家风范。
明明平日里表现地怯懦自卑的少年一碰到画笔浑身上下就换了中气质,李非墨心里暗暗称奇。
盛迟落笔有些慢,似是在边画边想。
李非墨放轻了呼吸,看着少年笔下点点勾勒。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从画上转移到了人上。
少年有些偏瘦,皮肤很白,一身淡青色的锦衣将整个人衬托得清新俊秀,握着画笔胸中似有万千
沟壑,眼底的自信是刚刚言语交谈间所没有的。李非墨心弦微动,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将少年带走
的冲动,如此有天赋的画手,留在此处未免太过可惜。
不料船身突然一阵剧烈地震颤将李非墨从深思中扯回来。
盛迟一惊之下便落了笔,大点墨迹洒在画纸上,生生毁了一幅画。
“抱歉,打扰二位了,在下船上的艄公落了水,以至于不小心撞了二位的船,失礼之处,还请见
谅。”来人站在对面另一条船上冷冰冰拱手,话里却并没有多少道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