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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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十一月冷的没心没肺。妖风打着旋儿拐着弯往人衣服里钻，生华站在图书馆门口的空地上，打着牙花发着呆数天上的星星。
这又湿又冷的破地方，也不知道他怎么竟然生活了这么多年。
“这大冷天的你站在外面等我们是作死么？！”
生华笑眯眯的回头，看着一边走来一边用中文冲她大喊的晓云，紧随其后的白人女孩双手交叉抱胸不满的抱怨：“请用英文，亲爱的们！”
晓云和丽贝卡是和生华一组一起做小组毕业展示的队友，毕业临近，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周三晚上八点以后三人才终于有空开个讨论会，如今是将近凌晨才得空回家。图书馆门口的车站却还站满了等车的人，想想这求学的日子也是篇悲壮的血泪史，可是生华一想到每晚回家能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就觉得元气十足，再累都不觉得了。
“生小姐，今天是R8还是S8呀？”晓云八卦的搭上生华的肩膀，贼兮兮的笑问。
生华头大，只好装傻：“什么R8，S8的？你在说什么？”
丽贝卡也难得的掺一脚：“R8S8阿生难道你傍上了格里先生？”
生华一记大白眼：“你们五十度灰看多了吧！”
丽贝卡不以为然：“说不定下次你男朋友会乘着直升机来接你！”
之前三人就经常抽空开讨论会到很晚，每次总是会有人在停车场接生华，多晚都不会让生华在寒风中多等一分钟，有时是一辆黑色的S8，有时是一辆靛蓝色的R8，只是主人都很神秘，永远都停在车场的角落里。问生华是谁，她就说是她男朋友，再多都不愿透露。有次晓云试探说要不要拉出来一起吃个饭，被生华婉拒了。问起男朋友做什么，生华就说码农。晓云和瑞贝卡才不信，一个程序猿得卖多少码才能开得起这么好的车呀，而且不说别的，就生华中指上那枚戒指就已经能在温莎郡搞一套豪宅了，而这还只是个订婚戒指，虽然生华说订婚结婚会用同一枚戒指，可这估计还得那位“格里先生”说了算。
再说生华，她在牛津优异的成绩可是自己一步步踏踏实实走出来的，整个学校只有沃顿教授知道她和陈靛的关系，还是不小心打球时撞到的。要是让人知道自己的男人是凭借超过百分之三十股权主宰着伦敦金融城的CCU陈靛，生华觉得估计自己的书都要念不下去了。所以生华怎么说都不愿公开恋爱，陈靛一方面理解生华的顾虑，一方面顾忌生华的安全，对她的决定还是欣然接受了。
打了一路太极，到达停车场，生华看到老地方停着的S8有些意外。她记得陈靛因为竞标和投标的事昨天晚上已经到纽约了，她今天本来是想搭晓云的车回去的。
和两个女孩匆匆道了再见，生华就向那辆黑色的S8走去。
R8和S8其实都是陈靛的座驾，只不过R8是专门为陈靛特殊的身体改造过的，全手动制动，座椅也为他的左腿留了一个卡槽，让他坐得很稳，所以是陈靛的私人用车，周末或者单独和生华在一起时陈靛会开。S8没有经过任何的特别改制，专门聘请了司机，陈靛去公司或者参加一些场合才会用。如果某天是S8来接她，那生华知道多半不是陈靛加班到这么晚就是他身体不舒服。
生华走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想必陈靛该是远隔千里不放心她才差人来接她回家的。
和开车的谢菲尔德先生寒暄了几句车子就驶离了学校，平板还没从包里掏出来，陈先生的越洋电话就来了。
“见到老谢了么？”
他好听的声音穿过夜晚的大西洋不偏不倚的命中她的心房，生华这一听才觉得这还没二十四小时自己已经想他想的无可救药。
“早就上车了，一会儿就到家啦。”生华笑着回答，想来他俩仗着别人听不懂中文这别名也起的挺自然，司机谢菲尔德先生变成了老谢，陈靛的助理杰瑞变成了小杰，楼下便利店的马丁太太就成了马太太，另外还有什么小黑老白的，自己这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见长，陈靛不但不管还助纣为虐。
“唔......好想你。”看着窗外一瞬即逝的霓虹，生华嘟起嘴撒娇，“我周末去纽约找你吧。”
陈靛沉吟，放低声音无比温柔的说：“不用了，你这眼看就要毕业了，跑一趟太耽误时间，我下周就回去了。”
生华咬着指甲，觉得陈靛说的也在理儿。想想自己满满的日程表，去纽约还是不太现实，于是说：“好吧，再议。你在干嘛？有没有好好吃晚餐？”
“七点的时候吃过了。还有一刻钟开新闻发布会，还能聊一会儿。”
“这么晚还开会呀？”生华蹙眉，抬起表大概算了一下时差就抱怨。陈靛的身子累不得，可现在山高皇帝远的，生华就担心：“本来还想回家和你视频的。”
“我这才走了一天，别担心。也就今天累点，明天空出来去和人打球。”
生华瘪瘪嘴，硬是听出些搪塞的意思，却也不打算揭穿，只是说：“你哪是打球呀，又是‘笼络人心’吧。”
陈靛笑，却也不否定。
“晚上别忘了吃药和测血压，让小杰睡前提醒你一下，腿不舒服了别硬撑，该用轮椅就用轮椅。”生华一边用平板打开网页一边嘱咐，听见陈靛那边传来一些不甚清晰的杯盘碰撞声，然后就听见一句“陈先生，你的咖......”最后没说完声音就小了下去，生华不看都猜得到陈靛竖起食指那个噤声的动作。“行了，别嘘了，都听见了。你喝咖啡就喝吧，今天这么忙，晚上发布会状态好点。会后一定记得吃药。真应该让杨医生和你一起去的。”
陈靛但笑不语。
生华有时候觉得找个举世闻名的男朋友也不错，比如现在她只需要把陈靛的大名往搜索引擎里一丢，陈先生一天的行踪就了如指掌。
以石油实业为底牌，老牌陈氏国际工业咨询、新兴管理咨询、主宰全球生物电子技术、引领先进云计算，另有超级市场、自销农场、食品加工等十多种领域轻工服务的陈氏全球联合简称CCU的控股总裁陈靛一天的新闻就刷了一屏，小到陈靛衣着用品盘点，大到全美生物光缆云共享覆盖竞标会上的最大赢家。
“陈总裁，您这一天可不同凡响啊，这还没开发布会呢，新闻都刷屏了。”
生华拣来最有营养的看，CCU以876.35亿美元标得加州、弗州、德州、亚利桑那、缅因州和华盛顿州的开发承运权，其中以270.4亿标得速度最快、频段最高的加州成为竞标会的最大赢家。
生华蹙眉：“华盛顿州？为什么不是弗吉尼亚？我们前两天不是权衡过了么？”
闻言那边也不直接回答，陈靛只是笑着问：“华盛顿不也挺好？反正都能看樱花。”
“关樱花什么事？！”
“开玩笑开玩笑，”陈靛笑出声，“华盛顿挺好的，弗吉尼亚被普利抢走了，姑且先这样吧。”
虽是安慰的语句，生华却多少觉得像是敷衍。
他们相爱的轰烈久长，可芝麻谷子的琐碎小事也许才是爱的本质，因为那之中才是彼此相合考验能否走下去的答卷，这一晚上陈靛不着痕迹的瞒了她三次，一改平日宠她升天的脾性，生华心里已有十成十的把握陈靛那边应该发生了什么。可现在真要问，时机不对，人也不对。一则他累了一天，言语上质疑了对他岂不是雪上加霜，本是为安平天下的，怎能曲解成祸起萧墙？一则就陈靛这等老狐狸怕是蛛丝马迹都从他嘴里撬不出来，别说还原事实真相。生华心里打了个来回，决计还是得等，下一步却也大概盘算好了。
“行行行，陈总裁您有自己的考虑，这我不管，不过总裁回家了就是我男人，我只关心我男人的身子。你晚上吃了什么，从实招来。”
陈靛好笑，却也老老实实的供出来：“吃了沙拉和半个三明治，不太舒服，就吃了药，最后只喝了蛋白.粉。不过我三明治真的都嚼碎了，没有噎。”
生华心疼，陈靛如今只剩下一半的胃和一个胃管，吃大了噎，吃稀了又饿不得，饭后还必须药物辅助消化，一直以来主要还是靠蛋白.粉撑着。在家她变着花样让他吃舒服，这出去了又不能指望杰瑞一个男人能照顾他多好，他压力大，心思全不在吃上，消化自然跟不上。
听生华那边没动静，陈靛有点心里打鼓，想想自己还是挺怕老婆的。这样想着，就笑了一下。
生华却并没有失神，立即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陈靛岔开话题，“你早点睡吧，我这边要开始了。明天再聊可以么？”
生华泄气，但也别无选择：“其他都无所谓，你好好的就行。保护好自己，不想回答的就不要回答。”
“嗯。”
“晚安，mua！”
“晚安。”
生华挂了电话第一件事就是给杰瑞拨去，想赶在发布会之前问个清楚，可是那边已经是长久的无人接听状态，生华有些无计可施的挫败，只好先回家了。
临睡前又给杰瑞拨了一通电话还是没人接，生华别无他法也就先睡了，只求陈靛平安顺利，别出什么岔子就好。
不过事情往往都太过出乎意料。生华半夜被杰瑞的来电叫醒才知道杰瑞因为家里出事，前一天伦敦时间下午六点已经回伦敦，这之间的几个小时包括生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处理家事，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给生华回电话。生华了解到，在杰瑞离开纽约的十几个小时里都是呈皇临时安排的一个实习生跟陈靛，杰瑞是在飞机上才给这个女孩做的交接工作。
“生姐，我这边真是走不开。我电话里还是长话短说了，陈先生本是不让我同您讲的，但我强烈的希望您还是去一趟纽约。您也知道陈先生不愿意麻烦人，所以就只是向舒总要了一个刚来的实习生，经验不足，好多事情陈先生还得自己干，他忙成这个样子，身体吃不消。您也看见了，昨天竞标会那位小姐以为华盛顿DC在华盛顿州给陈先生递错了牌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过两天展标会和收购呈皇事关重大，可真经不起这失误了，我觉得还是您去陈先生旁边帮衬一下的好。我的失误给公司造成了这么大损失，您放心，等陈先生回来了我就递辞呈，这次真的太对不起陈先生了。”
生华闻言心里百感交集，赶紧劝阻杰瑞：“CCU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一会儿赶最近的航班飞纽约。安心把你家里的事处理好，别再提辞职。你跟了陈靛这么多年，你知道他的为人，别胡思乱想。你一会儿抽空给我一个那个女孩的联络方式，我和她了解一下工作，有什么事我再问你。”
挂了电话，生华立即翻护照订机票，庆幸一个月前银行假日和陈靛去洛杉矶办的签证还没过期。塞了几套套装几双高跟鞋和陈靛的药就往机场赶。
给教授和组员发了无数条缺席道歉的邮件，生华坐在候机大厅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又越想越生气，想他陈靛竟然对这么重要的变故只字不提，知他是不希望打扰到她，但他怎么就不明白同甘共苦的道理。生华如今最担心的还是陈靛的身体，他复建做的虽好可终于还是失了大半的健康，身子大不如前，再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前几日她趴在他鬓边拨弄才惊讶的发现他竟然长出了星点白发，而那时他才刚刚步入人生的第三十个年头。
拿出手机给陈靛发语音信箱：“靛，我搭早晨六点四十五的飞机从伦敦飞纽约，到了我会和你联系。”生华简短陈述，语声平淡，显然还在置气。
没两分钟陈靛的电话就来了。生华握着手机觉得又心疼又讽刺——他果然忙到现在都没睡。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摁了他电话，正好要登机了，干脆把机关了。
飞机起飞，生华打开电脑开始和女孩了解工作内容和进展，陈靛的邮件一封封出现在邮箱里，生华睬也不睬。想来自己真没这么生气过，觉得一句都不想听他解释和劝说，多说一句两人似乎都会吵起来。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现在有多生气，心里就有多担心他。
纽约时间上午十一点四十，伦敦飞往纽约的航班准时降落在约翰肯尼迪机场，通过一道道入境和安检的盘查，生华十二点半才走出接机的人群。
生华有时候觉得可以在陈靛身上学到很多一个顶尖职业经理人的绝对素质，比如陈靛绝不会对任何木已成舟的事做任何浪费时间的说辞，就像现在，介于她已人在纽约的事实，电话里的陈靛只是极具职业个性的干净明了：“在哪里接你？肯尼迪还是纽瓦克？”
“来回浪费时间，我打车直接到曼哈顿。确认一下，你接下来是两点半的一个展标会布展听证会对么？”生华在飞机上已与陈靛现在的临时助理接洽，近三天的行程倒背如流，就等直接上岗。
“对。”
“地点在......”
“你先到中城的布莱恩特公园，我正好经过那里，我们一起过去。”
“行，不堵的话我大概半小时到。到了给你电话。”
生华放下电话，立即进到机场的洗手间换上一套深灰色的套装和黑色高跟鞋，在镜子前整齐的把头发盘起来，扑上粉画上红唇。出门搭上一辆的士，陈靛正好发来卫星定位。
半小时后，布莱恩特公园。
“我到了。”
“往第五大道方向走，公共图书馆门口。”
生华拖着行李箱走到图书馆门口，葱白的两条纤长的腿裸露在十一月纽约的冷雨中，生华鼻尖通红，明亮的大眼睛却清睿皎洁。
没站两分钟，一辆黑色迈巴赫徐徐停在对面硅谷银行的门口，司机匆匆下车打开雨伞交到车后已经自己开门下来的男子手上。那男子背影高达伟岸，身上披着件质地精良的羊绒大衣，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他似是不良于行，走路很慢，还有些瘸，半天才绕到车另一侧临街的方向。那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剑眉入鬓，眼窝深邃，精致的银丝边眼镜后是一双深蓝冷峻的眼睛，鼻梁高挺，唇线隐忍，蓄的很短的胡渣一丝不苟。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白色衬衣，金色领脚，条纹领带，银色袖扣。脚上一双黑亮的德比，总是先迈出一只，另一只才能被拖着跟上来。他似是有些着急，一改往日的谦谨守礼，向来往的车抱歉颔首便举着伞慢腾腾的走过马路，车上的人看着他手里的拐杖似乎也有些心疼这个完美却又残疾的男人，俱都纷纷停下等待他。
生华注意到陈靛左手的手杖换成了肘拐，只想这冷雨天他腿估计不是很方便。待他走上人行道赶紧接过他手里的雨伞。陈靛腾出手立即把身上的风衣披在生华身上，紧了紧衣领，把她包的严严实实的。
“这么冷你怎么连件外套都不穿？”
生华本想说些什么又沉默，只是淡淡的催他：“上车吧。”
陈靛一下落了生华半个身位，知道她还在生气，叹了口气。
车里暖气充沛，生华没一会儿就缓过来了，陈靛一边看笔记本一手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先把电话卡换上吧。”
生华打开袋子，里面除了电话卡还有工作证和名牌，明天晚上宴会的邀请函也在里面，另外也是一些使她身份合理化的文书和标牌。生华依言换了电话卡，第一个先给陈靛的卫星电话和手机各去了一个未接通话，然后就取出笔记本也开始理一会儿会上会用到的文件。两人一人一边，不说话，气氛有些古怪。陈靛看完一个报告，发现身边的生华其实只是盯着屏幕发呆，左手放在身侧的座椅上。他犹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右手覆了上去。
生华一紧，本想躲开，可陈靛一向温暖的大手此刻却比她的都凉，便没动，却也不反握他。
陈靛黯然：“生......”
“怎么没见小徐？”生华打断他，问起呈皇的实习生、陈靛的临时助理，一个姓徐的中国女孩。
“我让她先去会场看场子了，一会儿到了就可以直接进去了。”
“嗯。”生华淡淡的应。
又是长久的沉默。
陈靛闭了闭眼，却再没勇气开口。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