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恋虞美人》刄士

6、第 6 章

　　一天，凌晨一点多，徐溪完成手术率先走出手术室。

　　这一台手术不是他主治，是被连环扣喊过来救台的。

　　按理来说，结束了他就可以回公寓，但他嫌来来回回麻烦，就打算在休息室里对付几小时。

　　楼外星月遮云，寒风料峭，走廊灯光冷炙，墙壁被衬得惨白兮兮。整个医院像是空了一样，静若无音，只有脚步规律的踢踏回响。

　　深夜的医院大楼，空旷的走廊大厅，身后是长长短短被黑暗渐渐吞噬的阴影，颇有种阴气森森的电影场景感觉。

　　徐溪独走在其中倒是一无所感，他很习惯这个点的医院。

　　半夜三更的，有人喧闹才奇怪呢。

　　没有坐电梯，休息室所在的楼层就在楼下。他大跨步走着，感觉手术做完体力消耗颇大，肚子有点饿。

　　忍一忍，再过几小时，食堂就上班了。徐溪这样想着。

　　忽然，一阵麻辣鲜香的刺激味道传入鼻中，徐溪脚步一顿，肚子毫不客气地咕噜噜一声鸣响。

　　诚恳而直接的回应。

　　这叫他怎么忍？

　　走出楼梯，徐溪果断朝着香味飘来、与休息室相左的路线走去。

　　护士台里边，头顶护士帽的半颗脑袋一点一点晃着，显然值班的小护士熬不住夜打起了瞌睡。

　　等徐溪靠近，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敲了敲桌面，把人叫醒，“三号床的患者刚下手术，每两小时注意下血氧。”

　　当然，这是废话，刚下台的重症患者自有ICU的人专职护理。

　　可惜打瞌睡的人自然是不了解情况的。

　　“...啊，什么？..是！”

　　虞殊被突然惊醒，脑袋懵懵的，下意识地站起身应道。当她抬起头来看到是徐溪时，还有些迷糊地眨眨眼，眼睛水汪汪的，不解早就下班的人怎么这会儿会出现在医院里，站在她面前。

　　“值班时间打瞌睡，是要受查处扣奖金的。”徐溪倾身靠在台上，半是吓唬半是认真道。

　　他见虞殊眼神呆萌，反应稍显迟缓，就知道她还未缓过神。看到她下巴处还未褪去的红痕，微微炸毛的刘海，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的样子，冷硬的心肠倒是软下几分。

　　“如果你贿赂我一下，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的。”

　　虞殊大眼睛眨巴眨，不太懂徐溪的意思。

　　忽然鼻尖嗅了嗅闻到一股香味，瞬间意识回笼，想起半小时前泡的自热锅。她啊的一身，惊慌跳窜，蹬蹬蹬跑了进去。

　　徐溪哑然，没料到她如此，看她惊惶失措的样子，满眼趣意。

　　没一会儿，虞殊端着一个红锅子出来，看到徐溪还站在台外边，犹豫了一下她又给端了进去。

　　在外面吃，影响不太好，再说还有监控呢！

　　虞殊躲在门背后，伸着脖子朝他招手，悄悄唤道，“徐医生，你进里面来吃。”

　　徐溪无语又无奈，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味道那么大，就算躲在里面偷着吃还不是掩耳盗铃，更何况里面又不是没有监控...

　　不过徐溪还是听话地进去了，脚步极度轻快。

　　虞殊恭恭敬敬递上一次性杯子和筷子，殷勤地掀开自热锅盖子，扑鼻的香味飞速扩散，浓郁的味道比之先前更是刺激味蕾。

　　虞殊咽咽涎水，示意徐溪先吃，她自己又从抽屉里取了一瓶蘑菇鸡肉酱出来。

　　徐溪一看，乐了，“伙食挺丰盛啊。”

　　被打趣了，虞殊略羞涩地嘿嘿一笑，坐在边上也开吃起来。“小玲推荐说这家的蘑菇酱好吃，鸡肉粒大颗。”

　　“给我尝尝。”

　　虞殊递过去，徐溪没接，就着她手直接筷子一伸夹了一筷。

　　满口油香四溢，有一丢丢辣，一丢丢咸，肉味并不浓郁，反而是香菇的味道很突出，有点怪，不能说难吃但对他而言也谈不上美味就是了。

　　徐溪见她盯着自己，似在期待他的评价，就勉强回了一句还不错。

　　然后虞殊就高兴地咧开嘴，为自己喜欢的美食安利出去而开心。她自己夹了一大筷，满满当当的一口。

　　看她这吃法，徐溪眉心跳了跳，一时感到齁得慌，转过头夹了片蔬菜吃。

　　“这一盒，种类还挺多？”

　　他吃了几样，一数，发现料很丰富，比他之前吃过的几次来说堪称豪华Plus，货真价实啊。

　　“鸡蛋干、鹌鹑蛋是小玲不要的，蔬菜包是张姐的，香肠是护士长...大家不喜欢的都攒起来了，谁要就拿去，所以满满一大锅。”

　　“你们倒是勤俭节约，值个夜班儿过得还挺滋润。”徐溪瞥了她眼赞道，“那你呢？”

　　“什么？”

　　“你给大家留了什么？”徐溪问。

　　虞殊虚虚地一低头，专心啃菜吃，半晌才道，“我觉得都挺好吃的。”

　　徐溪闻言笑了，敢情这家伙还是个吃货，啥都不嫌弃，到嘴的都能吃，好养活。

　　虞殊却以为他在笑话自己，脸上一片燥热，轻声为自己辩护起来。

　　“我是真觉得好吃！我在M国的时候，除了妈妈做的爱心餐，基本就是汉堡牛排沙拉，吃多了也就那样，可这里餐厅、小吃街，好吃的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还有各种零食糕点之类的，我从来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徐溪已经知道虞殊是从M国来的，别看她华语说得溜溜的，可到底是外国人。

　　教授的研究团队，他时有看到她过去帮忙翻译，与他们一起时的虞殊，给他的印象是更加的开朗大方，情绪外放，也更加耀眼夺目，吸引人视线。

　　性格好，爱笑，应该是很受异性欢迎的类型。

　　长得又挺耐看...徐溪看了虞殊好一会儿，思觉冒犯，笑说着转开视线。

　　“...好吧，那你可要多吃点，我们S市好吃的美食可不少。”

　　“这话从徐医生你这样不爱吃东西的人嘴里说出来，我怎么有点不相信呢...”虞殊小小声地吐槽。

　　“什么叫我不爱吃东西？你给我解释解释，我怎么就不爱吃东西了？”

　　“大家都这么说的，群里每天都在喊徐医生今天吃饭了没，提醒他吃了没，准备的小点心送过去了没...等等，难道不是这样？”

　　最近虞殊也是专柜代理员一名了，那里好多吃的都是她准备的呢。徐溪吃了啥，喝了什么，她都了如指掌。

　　被虞殊目不转睛直勾勾盯着，徐溪想反驳的话一滞，似乎是这么个情况...于是手上夹菜的动作凶猛起来。

　　“那也不代表我吃不出食物好赖吧？”

　　“也是，”虞殊点头认同，“不过肯定没有很多选择权限，大家投喂啥就吃啥。”

　　“......”徐溪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还是被个外国人鄙视自己连自家菜多好吃都不晓得，这不能忍。

　　“我只是工作忙，错过吃饭点不想麻烦而已。”

　　“哦...”

　　“不是工作时间，我也是会下馆子吃好东西的！”

　　虞殊狐疑的眼神又飘了过来，表示不怎么相信。“您就差住手术室了，还有几个时间？”

　　徐溪被梗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就差吐血了。

　　徐溪把筷子放下，双手抱胸凝视她。

　　“你故意的吧？”

　　“...？”虞殊不解，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我跟你说，我吃得不高兴，这顿贿赂就不算啊。”徐溪威胁，眼神就如盯着小白兔的鹰隼。

　　“...我..请你吃餐厅？”她弱弱提建议，“我知道有几家还不错，正打算吃去。”

　　“......”

　　徐溪瞬间有种劲打在棉花上的无力，闹半天这人根本是没领会他的意思呢，还是装着跟他演呢？

　　算了，这小女孩儿计较个什么，吃饱了闲的。

　　不，他这还没吃饱呢！

　　如此想着，徐溪再次提筷，呼噜呼噜大快朵颐，决定不要理会她。

　　虞殊见此笑弯了眼，跟着动筷抢食起来。今天是她第一次轮夜班，没赶上吃晚食，现在正是饿的时候呢。

　　她看着身旁和自己一起吃的徐溪，看他被辣到时微皱的小表情，真实又亲近。

　　虞殊感觉，自己离徐溪又近了一步，心底莫名的欢心。

　　不再遥不可及，他有血有肉，现在就活生生坐在她身边。

　　他们已经再次认识，他不记得以前没有关系，只要她记得就好。她相信，在过不久他们的关系还能再近一步，成为像小时候一样的好朋友。

　　她就是为此而来的，信守约定。

　　对虞殊而言，重要的东西不太多，徐溪是一个。

　　幼小时的玩伴，鼓励她走出噩梦的温暖光芒，她舍弃不下，点点滴滴都藏在心底。

　　徐溪，一直都是她的精神支柱啊。

　　第二日清晨，徐溪从休息室起来，简单洗漱后准备去食堂吃早食。

　　在楼下大厅遇上正下班准备回去的虞殊，徐溪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虞殊则是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背着一只小包包，迎着晨光大步离去。

　　一晚上不睡，还挺精神，年轻就是叫人羡慕啊。

　　年纪并不大的徐大医生感慨，双手衣兜里一插，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步履不觉也轻快了起来。
　　对于昨晚，两人都心照不宣。

　　徐溪是小有不自在，为蹭口吃的，又是吓唬又是“谈贿赂”，掉面子。

　　而虞殊就是，通往成功目标道路上的小小进步，是胜利曙光的前奏，她只有窃喜。

　　朝阳甚好，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