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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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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整座城都是建在绵延大山上,山下江水环绕,因此,雾气很重。
此时城外竹林迷迷蒙蒙,飞烟缭绕如织,清晨的雾色笼罩得整片竹林朦胧如仙境一般。
含烟却无心欣赏这如仙境般的景色,因为一刀失踪了。
昨晚因着连夜赶路睡得沉,含烟只记得自己夜半迷迷糊糊醒过一次,那时一刀立在窗边,手上拿着绣了青竹麦田的钱袋出神。
以前含烟常常看苏恒这幅模样,早就习以为常,便只当一刀在想念苏恒,并没有多想。
可谁料今早一起来便没见了一刀的人,她忙去问跑堂的,才知道昨晚她便拿了包袱出了门,只让留了张纸条,纸条上用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着简简单单几个大字:“有事需先行离开,勿找!”
这字迹,正是一刀本人的。
含烟一时间慌了神,什么主意都没了,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去找宋谨言。
“昨日便看她情绪不是太好,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孤身一人,身上还带着相思毒,万一她毒发怎么办?”
含烟心中无比懊恼,为什么昨日那么大意?都没有发现一刀的异常?
如果一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又要怎么跟苏恒交代?
宋谨言听到含烟着急上火的声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只随意披了见外袍,接过她手中的纸条看了好一会儿,才安抚道:“你先别急,也许她真的有事要办,而且云州城这么大,光凭我们二人找起来也困难,我让云州的知州帮忙派人出去找找。”
说着,便进屋开始穿衣服,边穿边道:“相思毒是在他们小时候便种下的,就算毒发,她也会知道该这么处理,而且相思坊就在云州,一刀也不算人生地不熟,你别太着急。”
穿好衣服,宋谨言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了两封信,盖上印章,又唤来店小二,叮嘱他一封交到云州城的知州府中,一封交到青竹山庄大公子手中。
许是因为宋谨言的施压,知州的人来的倒是快。
听得含烟和宋谨言说明情况又问清一刀的模样后,知州又带着三十多人浩浩荡荡去找人了。
含烟是在着急,在客栈也待不住,便拉着宋谨言一起去找人。
二人刚出城,就有官兵来报:“禀大人,属下在前方竹林中寻到了这个。”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刀很宝贝的那个钱袋,钱袋上还有血迹。
宋谨言接过钱袋递给含烟。
含烟看着钱袋上红到发黑的血迹,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正是一刀手中的那个绣着麦田竹林的钱袋,而官兵大哥捡到的钱袋只有一半。
为了这个钱袋,一刀可以追着临渊跑好几天,可见这钱袋对她而言有多重要,而今,被撕了一半的钱袋就丢在竹林,她却没有回来寻找,情况可想而知!
含烟心中慌乱如麻,手忽地被宋谨言温暖的手包住,似想让她安心,她呆呆抬头看他。
他正吩咐那官兵:“既然钱袋是在竹林中找到,这血迹还未全干,一刀姑娘受了伤该是走不远,再找找吧。”
心知他这话同时也是在安抚自己,含烟心中一阵暖意滑过。
此时,几道灰白的人影自竹林深处缓缓而来,待得他走得近了,含烟才看清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袖口与领口处皆绣着青翠的泪竹,而在最前头的,竟是许酒不见的苏恒。
含烟冷冷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他身边那些人,思及苏恒那一身绝世的医术,含烟即使脑袋反应再迟钝也猜到了苏恒是青竹山庄的人,且地位不低。
苏恒却道:“这个稍后再跟你解释,阿芸什么时候走的?”
他的面上再无半分含烟所熟悉的懒散笑意,面色凝重中又带着几分焦急和担忧,他衣袖上还有药汁,这两年来,苏恒只要不种地,是断然不允许自己身上出现一点脏污的。
而今,他竟是没有发觉袖口处的药汁。
“阿芸?”
含烟一时反应不过来。
宋谨言见含烟如此模样,以为是她看到苏恒担心一刀心里难受了,不自觉将牵着她的手牵得更紧了几分,回道:“昨晚。”
听宋谨言说起,含烟这才反应过来苏恒口中的阿芸便是一刀。
含烟转头看宋谨言,却见他对苏恒是青竹山庄的人丝毫没有表示惊讶,显然是早知道了苏恒是青竹山庄的人,可宋谨言同苏恒是好友,且他既然知道苏恒是青竹山庄的人,那就没有理由不知道一刀和苏恒的关系。
含烟心里有些堵,青竹山庄虽说不医外人,但苏恒却还是救了含烟,可见这规矩也是可以破的,苏恒连她都会救,那一刀他自然不会放任不管,根本用不上宋谨言救了老庄主那个人情。
他为何……要瞒她?
心中对宋谨言有些失望,原本如果宋谨言真的不想娶那什么长公主,只要他如实说,她也许也会同意,可他偏偏用求青竹山庄的人救一刀来跟她谈交易,他到底拿她当什么?
含烟如被人在大冬天浇了一桶冰水一般,浑身透凉透凉,冷意直达心底。
她将手从宋谨言掌心中抽出来,宋谨言转头看了含烟一眼,眼中似有不解,可在看到苏恒时,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她大概是不想让苏恒看到他们亲密,想到此处,宋谨言神情一窒,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见宋谨言如此,含烟的心更凉了几分,她也不明白自己刚刚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跟她解释吗?只是心中难受归难受,一刀如今下落不明,她也没有太多心情跟宋谨言去计较这些。
想到一刀,含烟下意识抬头看苏恒,却见苏恒的目光正放在她手中握着的半截钱袋上,脸色苍白,甚至连手都隐隐有几分颤抖,眼中似有惊喜,又有后悔、还有几分酸涩。
这一刻的苏恒,含烟完全看不懂,只乖乖将那半截荷包送到他面前。
苏恒颤抖着手接过荷包,眸子微垂,手指在荷包上的麦田处抚了又抚,动作轻柔的像是害怕弄坏了一样。
麦田、竹林、斜阳、农舍。
刹那间,含烟似乎明白了苏恒为什么会选择在农庄种那么一大片麦子田,他曾经甚至还尝试过在麦田当头种上一片竹林,只是不知为何,那片竹林最后还是被他亲手砍了。
“我知道阿芸在哪了!”
苏恒眸子猛然一亮,如滑过黑暗天际的流星一般,一闪而过随即又湮灭在黑暗中,他转过身便急急带着人往竹林深处行去。
含烟一直以为苏恒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部改的性子,而今日才晓得,他也有慌张的时候,叹了口气,她跟着苏恒王竹林深处窜了进去。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刚出头的太阳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苏恒像是生怕去迟半分似的,往竹林深处窜,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他终于停住脚步,又似在害怕着什么,不敢往前再进一分。
前方约十步远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小竹屋,看着像是有些年月没有住人。
此时,天空中已开始下起了雨,竹屋在这雨中的竹林深处,遗世而独立。
“一刀会在里面吗?”含烟扯了扯苏恒的袖子,不禁有些怀疑,一刀来这里做什么。
苏恒没有反应。